1

        一阵尖叫声。

        她抬起头,刀叉上沾了沙拉酱的生菜叶子停在了半空。坐在对面的眼镜男跳楼了。她看着一些人尖叫着冲到窗户口看着,有的收拾着桌上的电脑和物件,急着离开。

        她把那口生菜吃了,吞了剩下的半杯咖啡,擦了擦嘴,看着乱作一团的场景。店长和几个服务员守在门口,安抚着客人,提醒着大家结了账再离开。半小时不到,楼下的救护车、警车陆续到了,警察上楼来了解一些情况,店长招呼着他们上了二楼。

        店里的客人除她以外都离开了,她这才走到那扇窗户那儿往下看了看,霓虹闪烁的城市里,这时候尽是来来往往的人。隔离线里,有人忙着在地上划着线,围观的人有的比划着什么,有的指指楼上她刚好站着的地方,又指指呼啸而去的救护车,她看着“他”站在那里抬头望向她。

        警察和店长从楼上走了下来,店长看了看站在窗户旁的她,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服务员,转过头又招呼着将警察送出了门。

        “女士,不好意思,今天不营业了。”服务员用手来回搓着挂在腰间的围裙。

        “好的,埋单。”她跟在服务员身后去收银台结了账。

        凌晨三点,手机响了,她在黑暗里摸索着找到手机,睡眼惺忪的关了闹铃,转身又继续睡了,感觉刚睡着,又被电话声给吵醒了,她接过电话:“嗯嗯,知道了,好的”。

        挂了电话,她揉了揉眼睛,打开灯,刷了会儿手机上的抖音,然后起床洗漱,背着包走出了房。

        车里播放的音乐声很大,有几个人已经坐在车上了,司机接过她手里的包放在了后备箱,关上车门。

        一车陌生人在深夜里,一路赶回山里。

        副驾驶坐着的女人,像是很妖艳。有点胖的喇嘛坐在车里的第二排的中间,她坐在司机的背后,一个瘦小的男的坐在副驾驶后面,第三排还挤了两个人。车里鼾声和音乐声交织在一起,司机为了不犯困,接连喝了好几罐红牛,跟着音乐哼唱着每首歌,时不时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脸。有几次,她醒来看见车子慢慢的偏离着,提醒司机,司机立刻抬起头把方向盘打正。天蒙蒙亮,一车人在一个小镇停了下来,轮胎爆了,司机嘴里骂骂咧咧的,乘客纷纷下了车。

        路边的野狗哈着气儿,小跑着从这群人身边经过。

        她在一家刚开门的早餐店里,喝着热稀饭。不远的寺庙,老喇嘛佝偻着开着庙门,那条野狗在老喇嘛周围打转。老喇嘛开了庙门后,径直朝这家早餐店走来。她起身,在破旧的柜台前结账,正欲转身离开,却被一只手给拽住了。

        “姑娘,你去庙里,点盏灯给亡灵吧。”

        她没做声,等喇嘛说下去。

        “你给亡灵点盏灯,虽然这对他可能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既然看见了这样的事情,总要做些什么才好,这些日子,他会一直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重复不停往下跳,等他意识到他死去了,他这样的亡灵会成为恶灵,到那时,他会找下一个人代替他,循环往复。” 

        她知道喇嘛通过她看见了眼镜男跳楼的事。

        “你有这样的特质,是与生俱来的,你不应该就这样回去,你既然看见了,总要做些什么。” 

        她看着喇嘛佝偻的身躯,野狗哼哼唧唧的蹲在那里,哈着热气。她点了点头,转身去庙里,给眼镜男点亮了一盏酥油灯。


2

        她叫索南德吉,德夏镇是她出生的地方,她没有父母,是阿奶养大了她。

        “你是我在家里接生的,一落地就在我的手心里了,我的阿爸,也就是你的阿祖,很疼你,整天把你放在他的藏袍里,给你哼唱格萨尔王传,一天下午你阿祖还是老样子,抱着你去睡午睡,这一睡就再也没醒来,我去房里叫他的时候,发现他在睡梦里去世了,你在他怀里睡着了。” 阿奶给德吉说起这些的时候,声音很小,像是整个人沉浸在了那段回忆里。

        德吉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她在阿奶的抚育下成长。阿奶弥留之际,她努力睁开眼睛看了看德吉,德吉眼里的渴望是让她活过来,嘴角微笑着又像在说“放心吧,我会很好的留在这里。”阿奶走了,德吉让寺庙里最年轻的喇嘛贡布为她念经超度,她看见阿奶在徘徊中被指引,贡布干净浑厚的诵经声穿透层层境地,帮助阿奶走向解脱。

        贡布和德吉从小认识,他们一起成长,一起为一些前来求助的亡灵,完成心愿。最初,那些亡灵出现的样子虽不像电影里那样看着恐怖,但也并非和活着时一样,那点“不一样”正是让贡布和德吉害怕的样子,每次亡灵出现时,总是无声无息。他们有时两“人”结伴而来,有时像是约好了,三五个一起“杵”在那儿 。贡布和德吉由最初的尖叫慢慢变成一声长叹,因为“他们”经常无声无息的上门,后来,德吉和贡布觉得太大的、正常的动静反而会吓着自己。

        小孩儿说的话,没人会去相信,但一再的说到点子上,也就让周围的人对他们开始有了一种敬畏。

        “大化街,桑周家的孙女和孤儿院的一个男孩儿能看见鬼魂。”外号大喇叭的益西在步行街‘朋友茶馆’里,逢人就说。

        “确实如此,上个月加吉村开拖拉机出事故死了的甲抽,去找过那两个小孩,让他们转告家人,说是床脚垫子下,他藏了三个老珊瑚,结果他老婆果然在那儿找到了三个老珊瑚;这还不算,邓珠老太婆,你们都认识嘛?就是大化街的路口那儿,经常坐在那个大石头上的老太婆,她让桑周家的孙女给家人带话,说是给她烧一把梳子过去,她没梳子梳头。”茶馆老板头头是道的说。

        “然后呢?然后怎样了?”茶馆常客多吉端着的茶碗停在半空中,他急切的问着。

        “然后,邓珠老太婆的女儿听完就哭了,她妈妈生前最喜欢让她拿梳子给她梳头编辫子了,邓珠老太婆去世的那个早上,头发都没来得及梳,人就走了。”

        胆小的客人,一会儿捂着耳朵不敢听,一会儿又把手放下来听一点。这么些年里,朋友茶馆的“龙门阵”从来不出错,比电视台的新闻都讲究真实性。这样的话说得多了,索南德吉和贡布就被大家视为了有神通的人。但在他们渐渐长大的过程中,远近没有一座寺庙来确认他们是“活佛”或是别的什么法师之类,因此,大家又认为他们是外道,有点邪门。后来贡布出家了,大家对他多了份尊敬,至于索南德吉,她没有出家,也一直都有和亡灵打交道的“本领”。人们看见她,总是老远点点头,象征性的打个招呼,就绕道走了,谁也没和她交朋友。


3

        给眼镜男点了酥油灯,德吉回到汽车旁,司机正招呼着大家上车,她打开后备箱,取了背包,给了司机到达目的地的钱。汽车开走后,她站在路边搭着开往反方向的车,她要返回,回到眼镜男跳楼的那家店。

        只是返回的路并不顺利,总搭不到汽车,好不容易搭到一辆,又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给耽搁。她知道这是有什么在阻止她,这样的事情在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偶有发生,一些“东西”会布下一些障碍,她嘴角上扬,想着这些“蠢物”和一些人也是差不多的,总爱做些“小动作”。她不急不慢的从兜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吸了一口,放在长凳上。没一会儿,就来了个亡灵蹲在那里吸着她放在长凳上的那支烟。她对他笑了笑,他也报以笑容,只是那笑容看着比哭还难看,她看着他那副样,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能叫上几个?”她低声问他

        “这是小镇,三五个总是有的。”他笑着咂完最后一口烟,看着她,讨要着再点一支烟。

        她笑笑,从兜里又抽出一支烟,点燃,放在长凳上。随即转身找了块空地,拿出兜里的一包烟,扯开包装纸点燃,又把一支支烟扔进去,嘴里念叨着什么,等她起身坐在长凳上,亡灵手里已经拿着一包烟了,他嬉笑着说谢谢。

        “去把能找来的都找来,把围在车边的那一圈东西给我弄走。”她对他说。

        没一会儿,司机向她招手:“可以了,修好了,我们出发吧。” 

        她上了车,在后视镜里,看着三五个亡灵围着他讨要烟,他一边向她挥手示别,一边给其他几个亡灵分发着烟,她看着后视镜笑了笑,伸出手来挥了挥。

        司机见她这样,看了看后视镜,只见到汽车碾压出的灰尘,他把窗户关上:“灰太大了。” 

        太困了,她在司机放的DJ音乐里睡着了。

        到达目的地时,天已黑。她给了车钱,背上背包,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离昨天眼镜男跳楼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走进那家店,店里坐了很多客人,音乐声、人们交谈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房间,她看了看昨天坐的位置已有人坐着,眼镜男跳楼的那扇窗户也半开着,这里像是什么也没发生,在这样的城市里,人们对糟糕事物的遗忘速度,超乎想象。她在服务员的引领下,坐在了餐桌旁,点了份牛排、蔬菜沙拉、一杯美式,菜上得很快,她吞咽着牛排,大口喝着咖啡,这一路的颠簸,太饿了。

        最后一口牛肉吞咽进肚里。她抬头看了看窗户边,眼镜男站在那里,他用右手推了推眼镜,跳了下去。她站起身,用餐巾纸边擦拭着嘴角边走向窗户,音乐声和交谈声充斥着整个店内,不时有人传出一些笑声。她走到窗户边,往下看着,眼镜男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着她,嘴角浮起了怪异的笑容。她看他这样,知道这亡灵已变成了鬼,这速度!

        到了酒店,她付了三天的房钱。

        回到房里,她打了通电话给贡布:“叫赵波。嗯,是的,困在老地方了。我好累,剩下的交给你了。”挂了电话,德吉倒在床上,睡着了。


4

        贡布挂了电话,他听德吉疲惫的声音,确定她这次没好过,肯定是遇着难缠的鬼了。他急忙走进佛堂,拿了“金刚铃”盘腿坐下,闭眼打坐、出体。真身和已经出体的魂魄间有一条“银线”连着,上面覆着六字真言。贡布的魂魄在半空中打转。

        一切轻车熟路,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异世界,在那里被困住的鬼,看着这个他们最不想看到的光头喇嘛,有的尖叫咆哮,有的哭泣低吟。贡布低眉,迅速经过。

        还未走近那口井,就传来一阵哀嚎和咆哮。看来,德吉也没让这鬼好受,贡布走到井边,看着里面,迎面而上的是一张扭曲的、无比恶心和难看的脸,那倒不是因为“鬼”就长那样,而是被德吉的“金刚杵”给收拾惨了的样子。

        贡布盘腿坐在井边,低沉的诵经声环绕在井沿边,手上的“金刚铃”叮当作响,经文在半空中回荡,鬼魂赵波在井下挣扎着,他在求饶,在哭诉生前的种种不公和痛苦,贡布听着这些哀求不为所动,他知道,正是他这些哭诉的内容才给他死后留下了无法化解的恨,这恨意转化为怨,使得原本温和的魂灵无法解脱。

        果然如此,赵波对贡布的往生经文,不为所动,他在求饶无果后,使劲挣扎着想挣脱德吉的封印,他还想重回人间。

        贡布见状,轻叹一声,随即,伏魔咒不断从他嘴里念出,咒语在井的上方形成了透明的“罩”,摇动的金刚铃不断作响,鬼魂赵波的怨气被死死困住,直到无声无息。

        当一切都平静后,贡布收了金刚铃,起身腾空,出体的魂魄回到了佛堂里盘腿而坐的肉体中。

        他放好金刚铃,想起了师傅群培曾经说过了一句话:“由恨到怨再到恶是瞬间的事呀。”


5

        群培喇嘛找到德吉和贡布的时候,那年他们十五岁。

        群培喇嘛穿着破旧的袈裟,脏兮兮的水壶里装着满满的酒,他对着壶口咕嘟咕嘟喝着酒,看着不远处的德吉和贡布,群培看着他俩坐在树桩上和三个亡灵交谈着,德吉嘴角叼着根树枝,看着草地,听着亡灵和贡布的对话,她时不时冷笑一下,时不时回头瞪瞪他们。看得出,亡灵更多是在和贡布交谈,他们怕德吉。

        群培盖好壶盖,他边吧咂着嘴回味着酒的甘烈,边走向德吉和贡布。

        刚刚还和德吉、贡布贫嘴说笑的亡灵,见着群培喇嘛,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德吉和贡布见着这个不同于平时见着的喇嘛,心生疑惑,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再看看这个走路都摇晃着的“醉喇嘛”。

        “你是谁?”贡布开口问道。

        群培喇嘛并没回答,他笑嘻嘻的从破旧的口袋里,取出了 “金刚铃”,递给贡布,贡布迟疑着,他看了看德吉,德吉示意他拿着,他便伸过手去接住了,这铃已经斑驳的失去了原有的颜色。

        群培喇嘛再看看身旁的德吉,他伸出手抚摸着这女孩的头,笑容从脸上褪去。德吉看着眼前的喇嘛:“铃不是给女孩子的吗?你为什么给贡布?”

        “因为,我是醉喇嘛,醉喇嘛做的事,就是这样的,我把金刚铃给他,把金刚杵给你,这在世人眼里是错得离谱的事,可你们要做的事,就不该是被他们去说对错的。哈哈哈哈!”群培喇嘛说着,哈哈大笑起来,他边笑着边从破口袋里,取出了金刚杵递给德吉,德吉看着手中的金刚杵,这金刚杵是木质的,不同于常见的铁质或铜制,拿着很轻盈。

        德吉和贡布拿着手上的法器,日头刚好照着两人的额头,他们用手掌遮挡着,虚着眼睛看着群培若隐若现的脸。


6

        “我们拿这些干啥用?‘他们’是来找我们求助的,又不会对我们怎样,我们拿这些做啥?”德吉晃着手里的金刚杵对群培没好气的说。

        “我小的时候,甚至到我二十几岁的时候,我也觉得拿这些没什么用,觉得身边的人也好,鬼也罢,都是好的,可是只要你把这日子过久了,自然就会遇上各式各样的人,各式各样的鬼,有时候遇上了你必须得对付的,也得对付呀!”群培又开始喝酒了,他咂吧着嘴,给德吉和贡布开始絮叨着自己以往的种种遭遇,有在“这边”发生的,也有在“那边”发生。

        “寺庙里的僧人就全都是好的吗?我有时看着人们对一些僧人的恭敬甚至达到了卑微的地步,我就觉得好笑,他们可不知道,僧人也是凡人,七情六欲、起心动念哪样都没少。后来,我离开了出家的那座寺庙,当了一名游僧,可所到之处,没人待见我,都说我是醉喇嘛群培。”群培开始大舌头,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了,三人坐在树下,德吉看着群培一口一口地喝酒,自己也咽了口口水。

        “想喝?”群培眯缝着眼睛问德吉。

        德吉点点头,群培笑着把酒壶递给她:“喝之前,可得想清楚,喝了我群培的酒,法器就要好好收着,可不能退给我。”

        德吉接过酒,对着酒壶猛喝了一口,这一口下去,她感觉自己从脚到头都像是被“打开”了,心识和眼识更明亮了。当天晚上,德吉做了个梦,梦里,她一直在呕吐,吐出的全是黑色的虫子,那些麻黑的、扭曲的虫从她的嘴里一直往外喷涌……


7

        自此,德夏镇的人们常常看到一老两小在附近的山坡上,疯疯癫癫的比划来比划去。又过了几年,群培对贡布说:“你去出家吧,就去额康寺,去找那里的住持喇嘛,就说疯喇嘛群培让你找他,他就知道怎么安置你了”。

        “我不想去,我想跟着您和德吉。”出落高大的贡布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小声嘀咕着。

        “不去也得去,我能教你的都教了。不能教的,只能让住持喇嘛教你。” 

        群培见贡布低头不说话,回头给德吉使了使眼色,德吉心领神会的说:“去吧,你去寺庙里,还能穿上体面的袈裟,吃上放了酥油的糌粑。” 

        贡布倒不是真的为了吃穿去出家,他信任德吉,在他的世界里,他唯一信任的就是德吉,他听德吉的,从小到大。

        在寺庙里,贡布学到了很多“柔和”的东西,这些比较群培教他的显得和善。

        五年又五年,索南德吉对付着“可见世界”里的一切,她和所有人那样,在学校课堂里学习,听阿奶每天的唠叨,翘课调皮,所谓的叛逆期贯穿于她青春期的每一天。

        “你每天怎么什么都看不顺眼,这儿没对、那儿也不合你意,之前整天跟贡布和疯子群培疯癫,现在一个死了,一个出家了,我看你身上那点疯劲一点没减!”阿奶边在‘降桶’里打着酥油茶,边说。

        德吉在藏床上伸了伸懒腰,起身走过去,抱着阿奶,在她脸颊上一阵亲,边亲边撒娇:“老太婆的脸真香呀,这是擦了什么保养品呀。” 

        阿奶见她耍赖皮,又好气又想笑:“我看你也就对着我这样,你看你把德夏镇的人吓得够呛,现在谁家重新起个灶,都要托我来给你说,让你去‘看看’,你说你从小和贡布就不学好,一天天的拿这些去唬别人。” 

        德吉听到这里,揉了揉鼻子,一边哼着歌一边往碗里倒着酥油茶。

        是的,师傅群培离去的那天,把他的宝贝“破烂酒壶”给了德吉,自此德吉不仅有了能看到异世界的能力,还能通过一些手段困住一些恶灵。可是,师傅群培离开了,贡布去了寺院,他们都去了该去的地方,独独剩下她面临两重世界的种种,有时候,从睡梦里醒来的她会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只有当阿奶的一声声“德吉,起床啦!”“德吉,吃饭啦!”“德吉,收一下衣服。”……才能让她有“在这边”的感觉。


8

        赵波的事情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后又发生了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在德吉心里起了涟漪,同学死了,死亡这件事对于德吉来说,并没什么,她知道死亡并不是个体的终结,可关于这件事,她的内心还是有了起伏,自打初中起始,她所在的班级,总有人会以自杀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些人里又有大部分的人是同一种死法,更为奇怪的是,这些人离去后只在梦境里跟她做了告别,在现实世界里,她能触及的领域里,她从来没实质的看到过他们,换言之,他们从没向她有过任何求助,然而在她和贡布的异世界里,自杀死去的人,总有许多这样那样的事是需要他们这样的人去“善后”,然而她身边的这些同学,却从未。

        人们开始在河边打捞,有人给她打了电话,让她帮忙“看看”,德吉回复不用找寻了:“他不会被你们找到,这是他自己的意愿。”挂了电话,她留下了眼泪。

        在罕见的天文奇观的那个夜里,她的这位同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奇怪的缠绕着她身边这些同学的某种奇异的诅咒也就此终结,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在她身边这些人身上了。她隔着玻璃窗看着阴雨连绵、淅淅沥沥,目所能及的一切都像是被罩了层层灰纱,迷雾里她像是看见了答案,又像是没有。

马丹.jpg

        马丹,女,藏族。有作品刊载《甘孜日报》《贡嘎山》等报刊杂志。现就职于炉霍县融媒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