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必须接受自己是孤独的。只要人的心里有不安全感存在,就一定会有信仰,人们需要相信些什么。也许我们走得太快了。但是我们担忧有什么用呢?它永远都不会慢下来了


宗萨钦哲仁波切与前来菩提伽耶参访的美国学生交流

你们可以做任何你们想做的事情,
只要不像宗萨钦哲仁波切那样

  人物周刊:你曾戴着假发和胸罩走在巴黎香榭丽舍大街上,这件事如果发生在一个普通人身上,只是听起来很有趣;但发生在你——宗萨钦哲仁波切(以下简称宗萨仁波切)的身上,总会觉得你是要为众生示现什么,是这样?

  宗萨仁波切:我需要告诉大家,很多时候我都是我title的犯人,被我的title束缚了,很多人都对我有很多的期望、假定。我不是一个证悟了的人,我是一个非常平凡的人,我有很多的恐惧、失败和期望,我并不能拯救别人,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我只是在做佛教上的培训,我在这上面花了很长时间,因为我碰到了很多好到让人惊讶的上师。有时候我想,如果我像鹦鹉学舌一样重复他们所说的话,假装能做他们所做的事,这样我也能够利益众生。所以我想要告诉你们我在巴黎这样的做法,真的不是一个菩萨想要示现什么,我只是想体会这种勇气。我想,我是一个宗教领袖,如果我在巴黎的大街上,戴着胸罩和假发,涂着口红,别人会怎么看呢?但是,我又觉得我应该非常真诚地去做我想做的事情。这两者之间是有矛盾的,我希望在冲突当中训练自己,有勇气、有胆量。特别是在我这个位置的人,虚伪是很大的一个问题,我必须经常和它做斗争。

  我最最害怕的是人们对我的期望。我坐在法座上,就是在神坛上,人们对我的期望会越来越高,到最后我可能就满足不了他们的期望。有的时候我就跟大家说,“我不是一个伟大的人,我也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但是亚洲人会觉得我很谦虚。实际上,我做这样的事,是为了让人们的期望值下降。但有的年轻的仁波切的导师告诉他们,“你们可以做任何你们想做的事情,只要不像宗萨钦哲仁波切那样,我就很高兴了。”(笑)

  人物周刊:体验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吗?

  宗萨仁波切:有的经历是很重要的。我认为,要教别人佛学和佛法,必须要懂得别人的痛苦。很多像我们这样的人(仁波切)并不知道痛苦是什么样子的,我现在就不知道,我只是在知识层面和理论上知道别人的痛苦,所以理解和经历痛苦是很重要的事。

  人物周刊:你二十岁左右去英国求学,在你当时的世界里,你已经是一个导师、智者,这种从导师到学生身份的转变顺利吗?

  宗萨仁波切:我的一生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时间,一直在做很多好老师的学生。事实上,在英国做一个学生一点都不难,一点挑战性都没有。去英国之前,我经常被看成是一个特殊的人,但是在英国,我刻意想做一个普通人,因为这样对我来说会有很多帮助,这对我来说是特别好的一个挑战。

  人物周刊:不管是看视频,还是这两天在法会现场,我发现,你的弟子中似乎是女士居多,事实是这样吗?

  宗萨仁波切:这个问题经常被人问到,好像只有我的女学生多一样。(笑)其实不只是我,大部分佛教老师的女学生数目都会超过男学生。可能因为女性更加情绪化,更容易接纳别人的感情和观点,所以女性也更容易接受佛法。

  人物周刊:有很多人把你当偶像一样崇拜,特别是一些女弟子,犹如疯狂的粉丝对待明星,遇到这种情况时,你通常会怎么处理?

  宗萨仁波切:我会觉得很尴尬,因为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这样,她们当中有的人挺极端的。我知道我应该帮助她们,怎样去帮助,会视情况而定,而且,我也不知道我是否可以成功地帮助到她们。我告诉自己不能误导她们,不能给她们假的期望。我希望不会。但是有的时候作为一个普通人,或者我可能给了她们幻想的空间,谁知道呢。在那种情况下,我会为了她们的证悟而点很多的灯,为她们祈福。

  人物周刊:据这段时间的观察,你似乎一直处于被旁观的生活状态,这让你烦恼吗?

  宗萨仁波切:有的时候我会被打扰,但这是我的生活,我必须接受。

  人物周刊:你爱众生,一直在做利益众生的事。我想知道,一个大修行者,除了为众生外,是否也需要爱自己?

  宗萨仁波切:爱众生和对所有众生的慈悲,是我的修行支柱。不知道你会不会把我对自己有佛性的这种信心,称为我爱自己?对自己有佛性的这种自信,比爱自己还重要。我自信自己有佛性,的确有!百分之百有!我对你有佛性也是百分之百有信心,那是更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