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藏族地区的山坡、山顶、林莽、湖边、河湾、渡口、桥头、村寨出入口及十字路口等地,随处可以见到一种大小不等用石块堆集起来的方形或圆锥形的“嘛呢堆”。“嘛呢堆”,藏语叫“嘛呢朵崩”或“朵崩”,有的称之为“拉则”(即“山尖”或“山峰”),但据笔者考察,“嘛呢朵崩”或“朵崩”是由刻满经文的石堆组成,而“拉则”是由普通石堆组成(且均建在高山顶上)。康区和安多藏区等地也有称为“俄博”(系蒙古语)的。汉语有 “嘛呢堆”、“嘛呢石”、“玛尼石”、“嘛呢石堆”、“石经塔”、“神堆”等多种译写。“嘛呢”来自梵文佛经《六字真言经》“唵嘛呢叭咪吽”的简称,因在石头上刻有“嘛呢”而称“嘛呢石”,“朵崩”是石堆之意。“嘛呢堆”是指在石板或经加工而成的椭圆形石上刻有藏文经文、“六字真言”或刻有动物图纹、神灵图像、朗久旺丹图纹等的石板或石头垒起来的石堆。也有不刻任何图纹的各种小石块堆成的石堆。“嘛呢堆”呈锥形状的汉语称“嘛呢塔”。藏族地区的石刻“嘛呢堆”随处可见,数不胜数。尤其是四川甘孜州石渠县和青海玉树州的“嘛呢长城”更是远近名闻,非常壮观。

       在石渠草原上有两座古老而奇特的建筑,即巴格嘛呢墙和松格石经城。据说是世界上最长的嘛呢墙,那一座座的嘛呢堆被垒成了城墙,垒成了城堡,横卧在辽阔无边的石渠草原上。其中最具影响力的是在雅砻江第一湾附近的巴格嘛呢墙。巴格嘛呢墙全长1.6公里,厚约2~3米,整个墙体是由嘛呢石片垒成,石片上刻着六字箴言和藏文大藏经《甘珠尔》及《丹珠尔》的部分经文。墙体两边的窗口里摆放着各种雕刻精美传神佛像,嘛呢墙边上还有长长的转经筒墙、八宝白塔和经幡塔群等,整座建筑群就像一条巨龙。松格嘛呢城堡的外观像一座城堡,也是由无数个嘛呢石片垒成,城堡高约10米,长宽大约都是100多米,是一座方形的石头“城堡”。在“城堡”的周围飘扬着无数五彩的经幡,“城堡”上与巴格嘛呢墙一样有着一排排摆放诸神像的“窗口”。“城堡”中间是空的,城墙正面有一道“城门”可以进入“城堡”的中心地带,“城堡”里面是一层层一圈圈的嘛呢墙,嘛呢墙之间有狭窄的通道供行走。这些巨大的“城堡”都是由一代代的信徒们用嘛呢石堆砌而成。

       在玉树州久负盛名的嘛呢石刻景观被有人称为世界第一石刻图书馆,即新寨嘛呢城。创建于公元1715年,奠基人为第一世加纳活佛宗求帕文,为了纪念加纳活佛,这座嘛呢堆又被当地人称为“加纳嘛堆”。整个嘛呢城几乎全是雕有佛像的嘛呢石,其精湛的雕刻工艺及和谐的色彩搭配都是由一些普通藏民雕刻的。他们将刻画嘛呢石作为一种职业,同时也是为自己今生多积善业。他们整日在嘛呢城边虔诚地刻画着,有一字一石的,有六字一石的,于是,个个石块就有了灵性,并将其有灵性的石头虔诚地放入嘛呢堆中。经过近300年的积累,在那里已有各种嘛呢石25亿块,其中尤为珍贵的是几万块刻有律法、历算、艺术等论述和各种佛像的嘛呢石精品,其中有的是将整套的佛经完整地刻在很多块石头上,甚至连封底、封面都完美无缺,让人叹为观止。这些石头被整齐地排放在嘛呢堆上,组成一套套石头“经书”。据说嘛呢石上刻的经文有近200亿字,形成了独特的石书,可以称得上是“世界第一石刻图书馆”。

       综上所述,因藏族对佛教文化有着特殊的感情,男女老幼都以做佛事为崇高。在广袤的草原上、偏僻的山沟里,人们刀笔不停,艰苦劳作,在一块块普通的石头上刻写上经文以及各种佛像和吉祥图案,并饰以色彩,使平凡的石头变成了嘛呢石。虔诚的藏族信徒相信,只要持之以恒地把日夜默念的六字真言纹刻在石头上,这些石头就会有一种超自然的灵性,给他们带来吉祥如意。随着人们不倦的纹刻,各种各样大小不一的嘛呢石聚集起来,就成了嘛呢堆和嘛呢墙。

        关于“嘛呢堆”的产生及演变,目前有如下几种观点:

        1、“从前,在世界创世的时代,在白色冰川带修建了一座石堆,这是两尊人间守护神道路的界标;后来,人们在自己的地区和村庄内修建这种石堆,这是当地强大神的路标;然后又在湖旁或山岩中修造这种石堆,这是地神的路标。”因此,有人又将嘛呢堆解释作“路途和山口的标识”或“道路的境界石”。

        2、据16世纪西藏苯教典藉记载:“阿修罗们对长在山峰上的树之果垂涎三尺,由此便产生了天神与阿修罗之间的战争,清晨,阿修罗们获得了胜利,而下午则是天神获胜。于是便出现了天的白色,地的净蓝,白色的冰山,外部的大洋,在此大洋中间产生了九个皮袋,从中出现了九种世界的防御武器。在最后一次作战中,神父是发光的白云,并伴随以雷鸣和闪电;父亲是上界神,也是‘野蛮的降雷者’;其母是地下女神(龙母),名叫海螺的保护者。于是作为儿子产生了战神九兄妹,人们祭祀时向他们奉献了武器以作为自己的支撑物,这是些用木制器仿造的武器,并被插在几堆石头之中。”

        3、“嘛呢堆”最初产生于旧石器时代的狩猎生活。旧石器时代,古人类为了生存的需要,学会了狩猎和采集。当时狩猎单靠那些粗糙的打制石器,不可能足以对付各种野兽。因此,天然的石块便成了狩猎的工具之一。人们把可以投掷的许多石块堆聚在猎物经过的山口道旁,人就埋伏在石堆旁边。当猎物一旦出现时,便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续用石块打击猎物。这样,石堆既成为武器,又成为掩护,可以防止猎物伤人。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向前发展,青藏高原逐步进入到奴隶制社会,社会组织以部落的形式出现,部落之间为了各自的政治或经济利益而相互常常发生争斗。这时,他们运用过去的狩猎经验,把石堆垒到村头寨尾、十字路口或村寨四周的山上,石堆变成了工事。

       在这类石堆的神话传说中,石堆被称为“创世的嘛呢堆”,也被说成是苯教宇宙图式中的支柱须弥山,四周有四种象征性动物神灵围绕;东边是白狮,南边是蓝龙,西边是红虎,北边是黑牦牛,故而祭“拉则”的风马经幡四角上,一般就是印上这四种动物形象。与这些石堆相联系的神,叫“山顶上的神”,如西藏最著名的四大山神:东方雅拉香波、南方的库拉卡日、西方的诺吉康桑、北方的念青唐拉;还有地神,实际上还是与山和山峰联系的神,如最著名的是居于珠穆朗玛峰系的“长寿五姊妹”和居于西藏各地大山的十二丹玛地母;另外与山有联系的赞神,如噶丹寺特有的护法神玛卿伯姆热,这位原在青海湖边的山神,也被人们称为土地之神、战神大王和岩赞;阳神,如青海湖边的人和蒙古人中还尊崇成吉思汗大神,他居于一座红土山的山峰,被称为大战神,他的家族还有一个私人保护神叫顿郡嘎保,据说是位阳神,也称战神大王。所以,嘛呢堆在一些藏文古籍中被解释为“战神的堡寨”,也被用作那些具有战略要地意义而又难于通过的山口、险关、渡口和桥头等的标志。

       无论嘛呢堆、石经墙还是摩崖造像,都是作为一种“路标”或“地标”而存在,被设置在旅行和转经的山口、路口和拐弯处。从实用的意义来讲,它们可以为行人指示前进的方向,标明行走的路线。这在人烟稀少、地域辽阔的高原,就显得尤其重要。除了几条主要的交通干线以外,广袤的藏区缺少真正的道路。藏人自古并不使用牛车和马车,也很少修筑道路,长途跋涉就靠两条腿,或以骑马代步。所以,凡是走到看不见路的地带,就会出现一簇簇的石堆,一个接着一个,伸向山顶,伸向天际。那些石堆就是行路者经过积年累月,一块块石头堆集起来的。藏族人繁衍生息在群山起伏、峰峦连绵的雪域高原上,认为任何一座山峰都有神灵。因而居住在这座山上或山下的藏族人就自然地将此山神奉为部落的保护神,有的甚至当作自己部落的祖先之神来供祭。“嘛呢堆”是信众们对原始神灵,主要是山神、战神的崇拜之地,是人与神进行对话之所在。时至如今,藏族人每经过一座“嘛呢堆”时,一般要往石头堆上添一块小石头或一颗石子,作为一次祈祷。丢一颗石子或添一块小石头,等于念了一遍经文。“嘛呢堆”不断地增高,有的形成小山丘,少则一座,多则数座,有的地方常有“朵崩久松”(rdo-vbum-bcu-gsum即13座嘛呢石堆)之说。有的座座相连形成一堵神圣的墙。那墙被认为是人世与天地神祗的界线,又是人间与天、地、神祗的交汇点、连接点。实际上,它既是藏族原始部落时期认为万物有灵,对天地山水包括人体本身(阳神和战神也居于人体神)进行崇拜的巫文化的反映,又是藏族社会处于军事部落时期或英雄史诗《格萨尔王传》中反映的民族、部落争战不息时期留下的风俗祭祀。

       如今在藏区,以石头为材料的民居、寺院、宫殿、庄园、堡垒以及各种石质的宗教象征物仍比比皆是,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在道路两边和山口垒起的石堆。藏族人把这样的石堆看成战神的城堡,要在上面插长箭等武器,以及动物的头颅、骨骼和毛发,作为献给神的祭品。(原文来源:康定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05年2月 第14卷 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