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对藏地手艺愈渐深入地探寻,从他们那里,我获知了许多手艺的奥妙。

  那一年,我痴迷地遨游在西藏艺术的海洋里,手工艺术是我研究的重点领域。逛八廓街,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手工作坊,八廓街里面有许多店铺和作坊是一体的。

罗布实达的学生们

  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的罗布实达是唐卡画师,他收了14个学徒,这些学生根据个人资质,学时从三年到六年不等。成绩优异的学徒可以在毕业前一年到他八廓街的店里去绘画并售卖作品。学徒们会在店里悬吊或者靠墙支起一个画框,没有顾客的时候专心作画,客人来了通常他们也不起来,当客人有问题询问时,他们会解答。

阿松

  我认识的几位泥塑艺人在八廓街外围有两家佛像定制店,师傅阿松带领着几个徒弟每天盘腿坐在地上做活。阿松年仅37岁,学艺已经22年,徒弟做基础的部分,他负责开脸、开眼、手部和难度大的装饰美化部分。阿松说他一直都是做藏传佛教的题材,但是最近有一件新鲜事,有人拿来一张照片请他塑像,照片是一位广东的企业家。

做面具的大边巴和小边巴

  还有两位叫边巴的泥塑艺人,在八廓西街有一个面具店,大边巴不爱说话,小边巴爱笑,他俩学习、从事面具制作已经21年。他们的大量订单是给寺庙做羌姆舞或者悬挂的面具,但同时也会制作一些尺寸略小的轻型面具供游客购买。他们说现在买面具的游客越来越多了。

画师桑布

  画师桑布自己开了一家唐卡店,他带一副高度数的眼镜,很基础的部分可以由学生来完成,但是每一个人物的开脸,一定是他自己执笔。细如蚁足的笔触越来越考验桑布的眼力,他离画布的距离越来越近……

  我在这些坊店一体的小屋里一呆就是半天,除了采访,还和他们聊天、喝茶,一切按照他们的节奏。通常我会根据他们手上作品的进度来进行访问,有时一个作品从原料采集到完工,我的采访会持续半年。

  和这些民间手艺人们在一起是我最快乐的时光,一杯甜茶、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阳光便从强烈炽白慢慢变成温和的橘色,一天就过去了……有时候他们很专注地在完成关键的步骤,我便不打扰,专心拍照;有时候他们松懈下来,我便赶紧多问一些问题。他们并不保守,时间长了,随着我对藏地手艺愈渐深入地探寻,从他们那里,我获知了许多手艺的奥妙。

唐卡的颜料大多来自矿物,只有极少数来自植物。

  唐卡的颜料绝大多是厚重的矿石磨成,调和液是用牛皮熬煮三天而成的牛胶,而某些清淡的过渡色则要用花朵或嫩叶的汁液调制,而要将牛胶和矿石料调制的粉颜细致均匀地涂到画布上,则要用猞猁毛做成的笔。

  制作泥塑面具眉眼口鼻部分的材料是藏香粉。以前是用牛粪,后来发现牛粪容易开裂,就改用藏香粉了,面具做好后上色前涂上一层薄薄的藏香粉,还能防虫。

  制作大型泥塑时,和泥的时候要加一些碎麻绳,以增强韧劲,塑造巨型佛像过程中要不断地念经忏悔,因为制作过程中的攀爬和踩踏也是对神佛的不敬。

  雕刻印经板的木材要先晾干,然后在畜粪堆中沤上半年,再烘干后使用,才能坚固耐用不开裂。

药王山后面打擦擦的匠人

  打擦擦时通常要在背面嵌入青稞粒,但一定要是单数,因为藏族人认为单数才是吉祥的。

       给铜器鎏金的时候要用高温火烧,其作用是将溶解金子的汞挥发掉,金子即会附着在铜器上。

  给铜像鎏金的过程很危险。先将金粉溶于汞,刷于铜件上用高温火烤,过程中汞会挥发,吸入过量就会死亡,目前这项技术已近失传。

用小木棍敲击氆氇里多余的水份。

  洗过的氆氇不宜拧干,只能挂着滴水晾干,加速滴水的方法是两人一人一头将氆氇拉着绷平,另一人拿两根光滑的小木棍,在氆氇上不停地敲击,将水分击出。

  给陶器上釉的主要材料是铝矿石粉,诀窍是他们还会用水稀释部分铝矿石粉,将其烧成块、磨成粉,再按一定比例兑入制成原料,烧出来才会是西藏陶器那独有的红中泛绿的光彩……

作者和拉萨的泥塑学徒

  我很喜欢这些手工艺人,喜欢他们凝神静气的工作状态,内心安然才能用数月甚至数年去制作一件作品;喜欢和他们散散淡淡地交谈,看着艺术品在他们手里诞生,不搭理我我也很开心;喜欢为他们做点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有误解也不会退缩,因为他们的坚守不容易,西藏那绚烂的艺术世界就是在一代又一代这样的工匠们手中诞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