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图片_20200623124939.jpg摄影:觉果

       一、蕃部落的名称

       吐蕃的王族称为“悉勃野”,最早生活在雅隆河谷,唐代又译为“宝髻”。其部落名为“蕃地六牦牛部”,当代学者简称为“蕃部”或“雅隆部落”。悉勃野统一青藏高原各部后,蕃也成为它统治地区的总称和民族的称呼,唐代汉文译为蕃,或吐蕃。

       敦煌吐蕃历史文书中多处有“蕃域”的记述,大致有两种情况:第一指吐蕃本土,即今西藏南部一带,与多麦相对而言。《大事记年》中记载冬夏集会议事时,蕃域与多麦并列。第二指吐蕃全境,吐蕃王朝国号为“大蕃”,见之于《唐蕃会盟碑》等。后世的藏族史书中,把藏族地区分为蕃和大蕃,蕃主要指西藏中南部,大蕃包括所有的藏族地区,可能这也是吐蕃时期的分法。另外,吐蕃统一前,在日喀则的一个小邦政权被称为藏蕃。

       蕃是什么意思呢?传统苯教的观点认为,因为从第一代赞普到第二十六代赞普均以苯教治国,故“蕃”是从“苯”音变而来,以信仰的宗教为民族的名称。近代著名学者根敦琼培在《白史》中以古藏文后加字“”和“”可以互换,更证明了这种说法的合理性。

       第二种解释认为,“蕃”与“卓”相对而言,“卓”指牧民、牧区。

       认为蕃有农业、农区之意。蕃部落也是以农业起家的,所在的山南地区也是当代西藏的主要粮食产地。

       第三种认为“蕃”有呼喊之意,“蕃”即“”,认为蕃地交通不便,相互间的联系需要呼喊。这仅仅是一种推测,没有什么依据。

       唐朝何以将“蕃”译称为“吐蕃”呢,许多学者对此进行了多方探讨,现在学术界一般倾向于该词来源于突厥语的说法,突厥语中将蕃发音为“TüPüT”,汉语音译为吐蕃。

       二、 聂赤赞普的来历

       聂赤赞普是传说中的吐蕃第一代赞普,藏文历史著作中往往以他作为藏族史的开端,但是关于他的来历则有多种神奇的传说。当代的一些学者也对这些传说进行了梳理和解说,试图揭开聂赤赞普的身世之秘。对聂赤赞普的来历,主要有以下几种说法:

       (1)羌人首领或羌部落之后。这是当代的一种说法,有学者认为西迁的羌人首领是聂赤赞普。

       (2)释迦族的后代。《布顿佛教史》等佛教史书所主张,认为聂赤赞普是印度释迦族的后裔某国王(有的称为百军王)之子,因战乱逃至雪域,遂为聂赤赞普。这种说法为佛教史家所津津乐道,实则是一种攀附,并想以此证明佛祖与雪域藏地的密切关系,从而有利于佛教的传播,但没有任何史实根据。

       (3)鲜卑族的后裔。《旧唐书·吐蕃传》说吐蕃王族属于南凉拓跋氏,《新唐书·吐蕃传》亦遵循了这种说法,当代也有学者认为此说可信,并通过鲜卑与吐蕃风俗等方面的比较,加以论证。

       鲜卑说的主要依据是《旧唐书·吐蕃传》的一段记述,但实则是作者的臆测。如该书云:

       吐蕃,在长安之西八千里,本汉西羌之地也。其种落莫知所出也,或云南凉秃发利鹿孤之后也。利鹿孤有子曰樊尼,及利鹿孤卒,樊尼尚幼,弟檀嗣位,以樊尼为安西将军。后魏神瑞元年(公元414年),檀为西秦乞佛炽盘所灭……樊尼乃率众西奔,济黄河,逾积石,于羌中建国,开地千里。樊尼威惠夙著,为群羌所怀,皆抚以恩信,归之如市。遂改姓为卒勃野,以秃发为国号,语讹谓之吐蕃。

       南凉(397—414)都廉川堡(青海乐都),为鲜卑秃发乌孤所建。而聂赤赞普出现的年代约在秦汉之际,“《柱间史》中说聂赤赞普到拉脱脱日聂赞间过了五百年,拉脱脱日聂赞活了一百二十年,之后到松赞干布间过了一百一十一年。按此说法,聂赤赞普起到松赞干布诞生的火牛年(617年)间,相距七百三十一年,若从火牛年向上推算,则聂赤赞普应出现于西汉王朝汉武帝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但《贤者喜宴》第六章(jA)第12页载:‘从吐蕃王聂赤赞普起,早期世系二十代,过了六百六十年,之后拉脱脱日聂赞等五世系,达一百五十年,此是盟约等古代文书中所说。’按这种说法,从聂赤赞普起,到松赞干布诞生火牛年(617年)间相距八百一十年,若向上推算,则聂赤赞普应出现于西汉皇帝惠帝刘盈在位的第二年,即火马年,公元前193年。”

       因此,聂赤赞普的出现远远早于南凉政权,南凉政权的后裔不可能成为吐蕃的王族。

       根据《旧唐书·吐蕃传》的这段材料,樊尼投北凉蒙逊,任临松太守。临松指临松郡,北凉所置,在今甘肃省肃南县马蹄镇,位于青藏高原的东部。如果从这里西迁,就要翻越祁连山脉。但下面的记述说明,他未西迁而南迁了,然后渡黄河、过积石山,在羌中建国,而羌中一般指河湟地区。樊尼西迁后的叙述含混不清,只是一笔带过,说明这实际上是一种推测。积石山离雅隆河谷,岂止万水千山。

       鲜卑与藏族不是同一语系的民族,吐蕃一词也不是来自于秃发(拓跋),卒勃野应是藏语。也有学者,论证鲜卑与吐蕃有相同的民俗,但是在人类历史上许多风俗是不同的民族所共有的,比如羌人就有尚白的风俗,尚白的习俗并非鲜卑所独有。吐蕃后来融入了属于鲜卑族的吐谷浑部,因此吐蕃文化中有鲜卑文化的成分则是可能的。

       (4)《弟吴佛教源流》叙述了聂赤赞普的三种来源,其中一种说法认为他是波窝地方的人,因长相奇特,说他的眼睛如同鸟目,手指和脚趾有蹼相连,舌头很长,能盖住鼻子,而且法力高深,后来流落到吐蕃。江林巴·若必多杰的《雍布拉岗志》中亦有此说,云:“波窝地方名甲莫尊的妇女,生有九子,其中最小的儿子乌贝拉,容颜俊美,手指间以蹼相连,法力极大。当地的人皆视他为魔鬼,将他从故乡驱逐。当他渐次来到雅隆时,正值雅隆人在寻找吐蕃的新国王,在北道雅玫贡地方与他相遇。他们问道:‘你是谁?从哪里来?’他回答说:‘我从波窝地方来,现在要去吐蕃。’又问道:‘那么你有什么法力?’说道:‘正因我法力太大,从家乡被驱逐出来。’‘那么你能做吐蕃的国王吗?’他说:‘你们将我举于肩座上,则我的法力神通渐次可知。’诸臣民按他所说遵行后,奉他为国王,亦得名为聂赤赞普。”

       对于这种说法,恰白·次旦平措予以考证,认为可信。但是这是较为晚期的传说,尚缺乏有力的依据。

       (5)在古代流传最广的说法是聂赤赞普是神之子,他来自于天界。吐蕃时期的文献,如敦煌吐蕃金石铭刻中皆有记述,而且这种说法还流传到唐朝。敦煌吐蕃文献《聂赤赞普传记》中云:在广阔的天界之上,住着天父六主之子,三兄三弟,加赤益顿次(赤氏老七),共七位。赤益顿次子赤聂赤赞普作为泽被大地之人主,滋润土地之甘霖,降临大地。当他来到江多尔神山时,须弥山俯首致敬,树木绿葱葱敬礼,泉水碧澄澄迎候。……他作为蕃土六牦牛部之王降临。

       《第穆萨摩崖刻石》云:初,天神雅拉达珠之子聂赤赞普来做人间之主。

       《赤德松赞墓碑》云:赞普天子鹘提悉勃野天神化现,来主人间。

       《国王遗教》中说“之后悉勃野赞普作统治,名称起为‘蕃康四翼’。蕃的赞普鹘提悉勃野,是天神来做人主。”

       《通典·边防》吐蕃条云:“始祖赞普自言天神所生,号鹘提悉勃野,因以为姓。”

       鹘提,《青史》作“”,光明部之义。公元十一世纪的一些史书中详载聂赤赞普从天降临人间后,来到雅隆地方的行程路线,并说他被当地人看见后,以肩为座迎之为王,称“聂赤赞普”。

       佛教史家还解释说,聂赤赞普来自于天庭是苯教的说法。

       上引资料中的“天父六主”(有的译为天父六君,有不同的拼写)应是一位天神的名字,非指六位天神,其名字音译为雅拉达珠。《弟吴佛教源流》中说雅拉达珠是原始天神恰叶欠钦波的后裔,他是十三天之主,恰叶欠钦波和雅拉达珠之间相隔了许多代。《朗氏家族史》中也记述有世界起源的神话和其后的一系列神灵世系,最早的神灵名桑波本赤,他也是人类的始祖。之后依次为神子吉邹加哇———玛米热三昆仲———恰杰达察埃沃———斯巴拉热四昆仲(又名),其后才是雅拉达珠。敦煌吐蕃文献、《弟吴佛教源流》、《朗氏家族史》中的雅拉达珠均是指同一神灵,只是《朗氏家族史》中“达”字拼写法与前者不同。这些神话传说远早于藏文发明之前,其中的神名、人名的真实含义从后世追记的藏文文献中亦难以确知。但是通过后期文献,使我们得知敦煌吐蕃文献和金石铭刻中记述的吐蕃王族在天界的祖先雅拉达珠是吐蕃人十分崇拜而有影响力的神灵。

       将部落首领视为是神的后裔,这是一种古老的观念,与崇拜天神的原始苯教文化密切相关,而且在早期的人类社会对首领的崇拜和神化是普遍现象。正如弗雷泽在《金枝》中指出的那样:“在那些年代里,笼罩在国王身上的神性决非是空洞的言辞,而是一种坚定的信仰。在很多情况下,国王不只是当成祭司,即作为人与神之间的联系人而受到尊敬,而是被当作神灵。他能降福给他的臣民和崇拜者,这种赐福通常被认为是凡人力所不及的。”

       我们将发现,聂赤赞普和他的后继者们,在很长的时期内,他们不但有神的内核,而且还有神的形体,首领和神灵是等同的。吐蕃王朝时期,之所以大肆张扬王室是天神的后代,除了传统的原始观念的延续外,更有其特殊的政治意义。因为作为神明的后裔,吐蕃王室更有资格统治其他的部落,赞普是神明的代表,专制君主至高无上,也就是神明的至高无上。这不仅解释了强大王权产生的根由熏而且有益于加强和巩固王权。

       来源于天神的传说也意味着聂赤赞普是土生土长的部落首领,由于王权统治的需要而不断地神化了。在西藏许多著名的家族如萨迦昆氏、帕竹朗氏均传说是天神的后裔,因此赞普起源于天神的说法具有深厚的宗教文化背景。

       三、 聂赤赞普时期的社会

       传说聂赤赞普建立了吐蕃最早的宫殿——雍布拉岗,位于雅隆河谷的一座小山坡上(在今西藏乃东县境内)。对雍布拉岗的字面含义,有的解释为母子宫,并推测这与母系氏族社会有关;有的解释为母鹿后腿上的宫堡,因所在之山,形似母鹿后腿。现存的雍布拉岗属于城堡式建筑,里面供奉有佛像和聂赤赞普等吐蕃赞普的像。

       《五部遗教·大臣遗教》说:“此时,吐蕃仍被小邦统治,不能抵抗四边大王。产生三尚四论及父民六族,由两位智者顶礼王者……据说聂赤赞普有六忧虑:偷盗者、怨气、敌人、牦牛、毒和诅咒者。后在火曜神星消失之后,其时吐蕃对偷盗者治罪,对怨怒者施以仁慈,对敌人加以压服,对牦牛予以管束,以药除毒,以及消解诅咒。”

       如果对这段后世的追记,勉强予以分析,则聂赤赞普的六忧虑表明,社会已经进入阶级社会,原始社会的制度、道德处于崩溃状态。偷盗者可理解为对私有财产的掠夺和贫富分化的存在,对偷盗者治罪就是维护私有制和私有财产,对敌人加以压服意味着部落之间的兼并战争。《贤者喜宴》说聂赤赞普征服过努王和苏毗的苯教徒沃永杰哇。敦煌吐蕃文献《赞普传记》中说聂赤赞普时有了行礼、衣着等方面的礼仪制度。聂赤赞普的出现和他的名称被代代传诵,标志着文明的曙光开始照耀于奔腾的雅鲁藏布江流域,雅隆河谷的蕃部正处在深刻的社会变革时代。

       聂赤赞普及以后的六代王,每个人的名字中都有“赤”字,而且传说他们最终返回了天界,因此统称为“天赤七王”。聂赤赞普之后分别为木赤赞普、丁赤赞普、索赤赞普、梅赤赞普、德赤赞普、斯赤赞普。《五部遗教》、《贤者喜宴》、《青史》等史书中对“天赤七王”的排序和名称拼写略有差别。敦煌吐蕃历史文书《赞普世系表》中少了梅赤赞普,并载有聂赤赞普之后五位赞普的母亲的名字,把王名和其母的名称联系起来看,实际上这几位赞普的名字是取了母亲的姓。

       《贤者喜宴》说“王子们的名称就是以母亲的名字命名的”。这可能是原始的母系社会的习俗残留,而西汉的羌人有父子联名的习俗。南喀诺布在其著作《藏族上古史》中指出,吐蕃赞普的名字大多是象雄语,如“木赤”之“木”在象雄语中意为“普遍”,“赤”在象雄语中为“神”或“神意”,“丁赤”之“丁”

       为“天空”之意。用苯教文化来解释赞普的名称,无疑值得重视,但至今对象雄语尚无一个完全的定论和全面的认识,这种解释也只能是聊备一说而已。

      《贤者喜宴》中“天赤七王”被记述为半人半神,说他们“白昼降临在地,夜晚归天,当诸子长大能骑马时,他们都握天绳升天而逝”。

       天绳是通往天界的道路,著名诗史《格萨尔王传》中也有类似的说法。为什么王子成年后,老王要升天呢?这里给人留下了想象的空间。或许,像人类学资料显示的那样,用年轻代替年老者,以此使部落更具有朝气和旺盛的生命力。但是老王通过什么样的途径升天(《红史》言“天赤七王”死后化为彩虹,他们的陵墓建在天上雪,则已成为难以知晓的秘密。

       四、上丁二王

        “上丁二王”是指止贡赞普和其子布德贡甲二人。止贡赞普是早期赞普中传说较多的一位

       敦煌吐蕃历史文献P.T.1287中的《止贡赞普传略》载有上丁二王的历史传说,并与后期历史著作中的记述大致相似。止贡赞普出生时,其耳聋的祖母询问吉地的扎玛岩是否坍塌,当玛的牦牛草地是否被烧毁,丹木勒瓦湖是否干涸。当回答说岩未塌,草地未烧毁,湖水未干时,她却听成是岩已塌,草地已烧毁,湖水已干。遂觉征兆不好,预言他将死于刀下,而起名止贡赞普。以自然征兆来决人事是古老的传统,但她何以只询问岩、草地和湖呢?《贤者喜宴》中同样有这段记述,只是在草地、岩和湖名前加了一个“喇”字,而喇的原始含义是指灵魂,可译为魂命穴或寄魂雪草地、魂命岩、魂命湖。《格萨尔王传》的许多人物、魔王等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将自己的灵魂寄存体外,有众多的寄魂物,包括动植物、自然物等,这些寄魂物又成为被崇拜的对象,具有神性,喇等同于拉,这也揭示了神灵崇拜源自于灵魂崇拜。因此这里的魂命草地、魂命岩、魂命湖对吐蕃王室具有特殊的意义,与王室有着通灵的神秘关系,自然也有预示王室兴衰的功能。

       P.T.1287中的《止贡赞普传略》和后期的一些藏文史书中都记述有止贡赞普与罗昂比武的故事,说止贡赞普具备半人半神的形体,能飞往天界,但却骄横无比,喜与人斗武,因而与属下的父系九臣和母系三部矛盾极大。一次他强迫属民罗昂达孜跟他比武,罗昂不得已而奉命行事,但提出要赞普将神变武器赐给他,止贡赞普同意了。双方在娘若香波城堡比武,结果罗昂取胜,止贡赞普被杀,罗昂篡夺了王权。传说止贡赞普在比武中砍断了天绳,再也回不到天界了,吐蕃的赞普从此在人间留下了遗骸。那么罗昂又是何许人呢芽对此史书记载较为混乱。P.T.1287《止贡赞普传略》、《贤者喜宴》中他的名字是罗昂达孜,达孜之意为牧马人。《红史》、《王统世系明鉴》、《西藏王臣记》中则罗昂的身份是止贡赞普的一位属下。《弟吴佛教源流》中称其为王罗昂达孜。

       罗昂流放了两位王子。各书对止贡赞普的儿子有不同的记述,或曰三子,或曰二子。敦煌吐蕃历史文书记为夏赤和聂赤,被流放到工布,后由夏赤做了赞普。《红史》、《贤者喜宴》、《王统世系明鉴》等均说是三子,还有一位遗腹子:聂赤、夏赤、甲赤(排序有差异),及茹拉杰。《汉藏史集》载夏赤住于工域为王,名工域噶波,聂赤为塔波王,而次子甲赤被请回来继任赞普。《国王遗教》中甲赤为工布王,聂赤为尼洋波王,夏赤为波窝王,后被请回。《第穆萨摩崖刻石》云:“止贡赞普之子长为聂赤,次为夏赤。后长子为工布王,次子夏赤为天赞普。”

       与敦煌吐蕃历史文书所载只是长幼次序不同,而在夏赤任赞普一事上记述是相同的,这也是较为可信的说法。

       后来哈木氏族的人和那囊氏族的人,杀死了罗昂。此时吐蕃群龙无首,内乱不断。《止贡赞普传略》中说吐蕃父系氏族哈氏和扎氏相争,扎氏被消灭,扎氏首领的小妾逃离,后生下一位遗腹子,名阿列吉。《贤者喜宴》等史书则说止贡赞普的王妃成了罗昂达孜的牧马者,她晚上梦见与一位漂亮的白色男子共眠,早上醒来时见一只白牦牛从身边走出去了。这只白牦牛是雅拉香波山神,是吐蕃部落的图腾神,这个故事暗含了神灵对吐蕃王族的协助,以此显示王族的高贵。王妃后来生下一个肉球,弃置于牛角中,因牛角里面温暖,从肉球中生出一子,遂起名茹拉杰(意为“角生”),又名阿索波(意为“温暖护养”),可知阿列吉和茹拉杰应是同一人。他长大后,寻回了止贡赞普的遗骸,修建了陵墓,被称为吐蕃史上的第一座王陵。又在他的协助下,夏赤领兵三千,攻占了青瓦达孜堡寨(在西藏琼结县境内),夺回了王权,并给夏赤上尊号为布德贡甲。

       《汉藏史集》中说因布德贡甲做了赞普,遂称为“悉勃野地”,认为“悉勃野”即为布德贡甲的简称。

       “上丁二王”时期吐蕃的经济得到发展,当时开垦土地、草滩为田地,引溪水灌溉;发明了牛轭,犁地耦耕,藏文史书中认为耦耕之法出现于此时,由耕种而得谷物亦始于此时(实际上农业的起源较早)。还开始在河上建造桥梁,冶炼矿石为金、银、铜、铁,掌握了熬皮做胶、烧木为炭等技术,驯化了牦牛。藏文史书中还将这些发明归功于茹拉杰,把他视为吐蕃七智者之首。

       “上丁二王”时期出现了神话故事和谜语,苯教也得以流行,或言赞普王权大,大臣议事(权力)大,苯教能力大。《贤者喜宴》中说止贡赞普时从天竺和大食的交界处,得到了阿夏苯教,他们有许多神变之术,常以酒肉供奉鬼怪,被止贡赞普奉为上师。

       说布德贡甲时期有一位长驴耳朵的孩子,被鬼领走,失踪了十二年,回来后他能看到鬼怪之所在,告诉人们如何祭祀,使“都苯”得以传播。此人为了掩盖驴耳,在头上缠羊毛。另外,苯教中的果苯教和因苯教得到了传播。《西藏王臣记》说止贡赞普时期出现象雄和勃律的“都苯”。《国王遗教》说当时迎请了大食和阿夏的苯教。《王统世系明鉴》中说上丁二王时有雍仲苯教,源于达室的卫莫隆仁,将天界八部等苯教之一切法,译为象雄文而弘传之。

       总之,“上丁二王”时期,吐蕃不仅信仰万物有灵的原始宗教,似乎从外部也传来了类似苯教的宗教。

       五、中列六王、八德王和下赞五王

       “上丁二王”之后的六位赞普的名字中均有“列”字,故称“中列六王”(或称“六地列”)。敦煌吐蕃历史文书中排列为:替列、雪列、果日列、仲谢列、体雪列、额雪列。各书中的排序有所不同,比较混乱。

       《贤者喜宴》记载有每位赞普的母亲的姓名和王妃的姓名,并说额雪列(排在第一位)的大臣拉浦果噶是吐蕃七智者中的第二人,他是茹拉杰之子。他发明了用一对牛一日所耕地作为计算耕地面积的单位,以突来计算畜牧,造沟渠,引溪水,种植水田。

       “中列六王”分别建造了六座城堡,即类似于雍布拉岗的石碉房,分别为达孜、高孜、阳孜、赤孜、孜默琼加、赤则本斗,称为琼瓦六堡。史书说“中列六王”的陵墓建在石山和草原之间,像彩虹一样延伸到山下草原。

       “中列六王”以后的八代赞普,因名称中有“德”字,故称之为“八德王”。但敦煌藏文历史文献中有的赞普的名字中无“德’字,而且只有七位赞普的名字,分别为萨南森底、德珠沃南雄赞、德果、南德诺南、色诺波、德加波、杰森赞,遗漏了一位赞普的名字。据《贤者喜宴》八德王分别为萨南森德、墀南雄赞德、色诺南德、色诺波德、德脑南、德诺波、德加波、德正赞。《西藏王统记》中称为“七小王统”。有关八德王的记述少得可怜。敦煌吐蕃历史文书《大相表》载,吐蕃史上的第一位大相东当杰是第二位德王时期的人,说他忠贞不贰,贤明英勇。八德王的陵墓据说建于“河中央,宛如白雪”,但这句话的意义不明,不知所指。

       八德王之后的赞普,或曰下赞五王,或曰三赞王。前者以《贤者喜宴》为代表,后者则以《王统世系明鉴》为主。五赞王为多汝龙赞、赤赞南、赤扎本赞、赤托杰托赞、拉脱脱日聂赞。

       传说五赞王以前的诸王与天神、龙女婚配,王妃没有尸体,从“五赞王”开始与属民联姻,王妃去世后也有了遗体。《王统世系明鉴》中说:“下赞三王之陵在雪山之巅,犹如云雾凝结,罩在雪山。”

       一般以拉脱脱日聂赞以前的赞普为二十七代,认为这时保护赞普王权的是神话传奇、谜语(或译为隐语,或解释为是一种占卜术),及苯教。

       五赞王中前四位无甚记载,惟第五位赞普有一则传说。拉脱脱日聂赞在他60岁那年的某一天,他正在雍布拉岗静坐时,忽见从天空中降下佛教经典和法器,有《百拜忏悔经》、《宝夹经》、高一肘的金塔、旃檀嘛呢陀罗尼等物。当时并不了解这些物品,但认为从天而降,必是神物,遂供奉起来,称为宁保桑哇(秘密神物)。还说当时国王从梦中得知过五世后会知晓这些物品的秘密,或言天空中传来声音说过五代后会知晓。后期的藏文史书中记载拉脱脱日聂赞因供奉宁保桑哇而得福报,活了120岁。

       《青史》引乃巴班智达之说,认为是印度的班智达落僧措和译师李提司来吐蕃传教,因无人信仰,遂将经典等留下后返回。《如意宝树史》说落僧措是指寂护。佛教史书,将这一事件视为佛教传入西藏的开端。当时青藏高原东部的吐谷浑境内已有佛教信仰,因此佛教传入吐蕃也是有可能的。

       《藏族史略》以五赞王为界线,认为五赞王时期吐蕃社会进入了奴隶制时期,此前是原始社会。

       综上所述,吐蕃统一前,其活动地区仅在山南,虽然与其他的部落之间有来往,但它占据的地区是狭小的,吐蕃也是众多小邦中的一员,赞普是小邦首领。

       这种小邦已有国家政权的雏形,从传说看已经进入阶级划分的时代。

       苯教业已存在,而且这种宗教的内容日趋复杂化。

       后期藏文史书对早期历史的记载与敦煌文书有许多吻合处,说明这些传说的悠久,有些是可以信赖的。我们相信此类传说在古代是比较多的,只是史家未著录,正如《王统世系明鉴》所说:“与佛法没有关系的君主,这里没有详细说明他们的事迹。”(转发自雪域猛禽的藏网博客)

       作者简介

105932z7h7gy7kn9kl2n2l.jpg       才让,西北民族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藏族历史文化等方面的教学和科研工作。出版有《吐蕃史稿》《菩提遗珠—敦煌藏文佛教文献的整理与解读》《松巴佛教史》(合译)《藏传佛教信仰与民俗》等专(译)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