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土拔鼠胆小,终日探头探脑

刨土,它一直在刨土

像在建造房屋,也像自掘坟墓


           2


草坡上有一层蛇皮

寺门口有一件袈裟


大地过于空旷

人间不宜久留


           3


雪融化后

扎尕那的雪山

袒露着黑色峰顶

等雪。雪若不来

它就空着———

寸步,不移

寸草,不让生


           4


在拉卜楞寺

我见过天真烂漫的小喇嘛

也在古佛青灯前

见过最凝重的脸

一天中,我见过

喇嘛的一生

一天中,我见过

世间所有人


           5


草原深处,有一座

牛粪堆成的棚子

里面住着老掉的扎西

牛羊远去,狼毒花

围着他,兀自开着


扎西还会老下去

青草还会长出来


一切

不生。不灭。

而清风徐徐,草原悠悠

一切

不垢。不净。


           6


牧民在念经

喇嘛在念经

山南海北的人

到了甘南,都在念经

云的白是一种经

天的蓝是一种经

石头们散落在山坡上

沉默是一种经

牛羊低下头,下口前

在青草地上

细嗅,打转,哞哞咩咩

又是另一种经


           7


有人去了郎木寺

有人赶往天葬台

而我待在小镇上

一个名叫格桑梅朵的酒吧里

晃荡着半杯青稞

这是人世的三种去处

也是人世的三种归途


           8


黄河之水天上来

流经玛曲时

第一次在大地上躬身而行


道法自然,始于谦卑


2018年9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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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单单,生于1982年,云南镇雄人。参加《诗刊》社第28届青春诗会,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16—2017年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出版诗集《山冈诗稿》《春山空》等。曾获首届《人民文学》新人奖、2014《诗刊》年度青年诗人奖、2015华文青年诗人奖、首届桃花潭国际诗歌艺术节·中国新锐诗人奖、首届“中国天水·李杜诗歌奖”新锐奖、2016·扬子江青年诗人奖、第五届《芳草》汉语诗歌双年十佳、《百家》文学奖、《边疆文学》新锐奖、《广西文学》优秀作品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