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 马

                                              

从夕阳下的草原边际

伴随着那尘土与阳光

惊慌奔驰着的野马群

刹时显现在我的眼前

 

那背上未曾按过马鞍的野马

在泥土与暴雨中用劲儿抬头

在你那无人能驯服的目光里

温顺的光辉是如此的渺小啊

 

野牦牛与老虎交战过的草原

你是一个已遗忘在斗争之后

目睹那最后胜负的见证者吗

 

暂且放下那段历史的回顾

你仍坚持奔往自己的真理

狼群与猎人能算得了啥呢

 

清澈溪流缓淌的岸边

回望你风中的背影时

在那天地分界的线上

夕阳彩霞的边缘地带

微风轻轻梳起你鬓毛

 

每每在夜晚的时候

你会靠近那黑帐篷

靠近

灯火与熟悉的话语

那时

我也会与你诉说起

千里马一生的命运

              

 

拉萨的速写


即使双目失明

心灵也能见到拉萨

     能望见红色宫殿

     能见到吐蕃的石碑

我就是那个心拥镜子的人

 

即使双耳失聪

心灵也能听到拉萨

     能听到拉萨河的澎湃声

     能聆听石头的语言

我就是那个心揣双耳的人

 

即使失去言语能力

心灵也能讲述拉萨

      能宣布赞布的遗嘱

      能朗诵悲喜的诗歌

我就是那个心拥舌头的人

 

若人生著行已尽

灵魂的玉蜂将会飞到拉萨

盘旋在八廓街的石板之后

安息在布达拉任意一扇窗户

双目注视着轮流的四季冷暖

 

 

黑珍珠

 

每当想要写一首诗歌时

末能想出适合你的词语

每当想要唱出一首歌时

末能哼出适合你的音律

 

从眼里掉落的不是泪滴

在内心颤动的不是疼痛

在漆黑的夜里闪烁着的

是洁净白纸上的你眼眶

 

当黑珍珠从眼里掉落时

哀伤迷雾弥漫漩涡中心

 

 

月亮是白色的吗   

                      

或者,夜的黑暗使月亮显得皎洁

再者,白色的月亮让夜变得黑暗

若不是词语难以诠释颜色

那词汇也该有颜色

这个问题

该问自己呢,还是该问月亮呢?

 

 

明天,还会下雪吗?

 

明天,还会下雪吗?

以雪崩的情形,浪潮的汹涌

恰似从碧绿天空的眼眶中流畅

那些燃烧的火会熄灭吗

 

明天,还会下雪吗?

以白光的模样,寒冰的形式

在心灵的所有景物中

会带来一个怎样的冷暖感觉

 

明天,还会下雪吗?

以怎样的现象,什么样的面目

在大地或者天空中

会由内而外落在心里吗?

 

明天,还会下雪吗?

以无声无息,静悄悄的

雪花,一片,又一片

它们叠加起来

会让冰雪燃烧吗?

   

 

大雨倾盆

 

窗外哗哗地下着大雨

今年是个多雨的时节

夜晚的雨声让我疲倦与厌恶

所有的日记和心歌

在这座孤独的城市里开始腐烂

 

在屋外 雨依然唑哗地下着

从屋外 这座城市夜晚的街道

经常能听到一些笑声与哭声斗争的

声音

我不敢走向那个地方

或许警车会不时地出现

无缘无故地把你带走

 

这时,我再次想起了故乡

想起了,故乡的那几场雨

 

 

黑帐篷·顶窗

 

自祖辈传来的珍宝

撒满草原的饰缀

你驱逐寒冷的艰辛

你掠走炎热的气候

(我绝不会邪见与你)

碧绿的原野上

艳丽的彩虹中

美食的海洋里

漫山遍野的牛羊

你充满瑰丽的饰缀

你拥有富裕的资望

(我绝不会诋毁与你)

可是,愿您能忍受——

世世代代笼罩在——

日日夜夜缭绕在——

黑帐篷里的炊烟

我从未有过依恋

黑帐篷里的黑暗

我从末怀有欣意

苦涩并非是邪见

苦涩也并无情意可言

激流必定是浩浩荡荡

只要有一颗

剧烈跳动的雪域心灵

必将循环纯净的血液

倘若你有一双明镜般的眼睛

倘若你想拥有一个温暖生活

倘若你期盼一个光明的未来

快快掀起来吧一一

那窄小的黑帐篷顶盖

 

 

陨石雨

 

没有昼夜

更没有四季之分

落在我大地的陨石雨

 

没有飘来乌云,没有吹起微风

更不会隆隆作响

重重落下绝非虚构

 

陨石雨,没有潮湿

陨石雨,没有色彩

 

化掉的雨为石头

落下的雨为石头,也绝非虚构

 

一阵雨,在夜色里蒙蒙落下

那些石头

凌厉地落在我的杯里

也绝非虚幻

 

 

你的微笑

            

自那时起

你的青春,使我毒汁般侵害

此生受尽了所有的感触

从那时起

你的微笑,便是我的折磨

 

只为情意的彩霞璀璨升起

深情祭出诚挚的乳汁

心中女神,你为何没有感动

 

你始终握着心中所意

你极力撕开心中伤疤

你剧烈降起苦难之雪

我心中领土极为窄小

难以忍受悲哀之重负

 

而今,再也不能展开视野

也失去了双耳的感触

心中女神,我要感激你

你的微笑是我的手杖

我口中一次次默念的

也正是你的谎言

 


思念之歌

 

那南边天空飘起的白云

似故乡爱人对我的思念

寄吉祥快乐而清凉的雨

携思念之痛滴在我面庞

 

那丛林中啼叫的杜鹃声

似出自大地母亲的内心

那婉转动听的琴之鸣唱

竟难辨于心仪姑娘之歌

 

那玻璃窗里皎洁的月光

倾洒泪水寖湿的枕头时

似心仪姑娘在远眺着我

我睡意全被故乡占了去

 


石 碑

 

英明祖辈身躯渗于你

勇猛后辈为你洒热血

狂风暴雨挥舞利爪牙

全然不顾伫立真理地

图案模糊却将时代掌

 

昭示民族荣誉与尊严

状若众生傲然挺立像

圣贤祖辈不羁额纹上

历史诡女芊芊细指抚

令你今成一具冰寒尸

 

 

读·夜

 

每每读起宁静的夜

所有文字都称为悲伤的词汇

每一页的脚注

记刻白雪的摧残

充斥草原的焦味

明晰同胞的离愁

 

每每读起宁静的夜

所有文字都称为悲伤的词汇

每一页的脚注

烙印爱情的挫败

倾述离聚的哀怨

展现孤独的烦恼

 

每每读起宁静的夜

所有文字都称为悲伤的词汇

每一页的脚注

撰写慈父离世的悲伤

承载慈母过世的泪水

记叙兄弟姐妹的思念

 

 

我要离去

 

我要离去

那曾经喜悦的花朵

如今却结成了悲哀

我要离去

命运的河流无法逆流

痛苦与泪水又有何用

那鲜艳郁金般细嫩的

双手在高高地摇摆着

祝福我的路途能平安

我要离去

目标若已烙印在心

哪怕是没有了道路

我也要从这里离去

为了那未来的期望

给我送行吧

 

我要离去

(以上作品均由岗路巴藏译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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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 则,1965年出生于青海热贡,1988年毕业于西北民族大学,并同年留校任教至今,曾兼任该校文学杂志《雪之韵》主编,先后有《野马》《古钟》《白海螺》等诗歌和散文为主的作品发表于省内外杂志;2017年荣获《民族文学》杂志年度翻译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