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从历史中走来,从大雪中走来,从阳光中走来。

——题记


1、古城,雪域的中心


历史的书一页一页地翻开

山羊驮着土汗流浃背

布达拉宫拔地而起

觉沃佛静坐如莲

拉萨绕着大昭寺渐次铺开


一千年的风从历史中吹来

一位女子千辛万苦从大唐飘来

她走过的地方一片芳香

逻些开满了鲜花

白度母在人们心中耸立


玛吉阿米的笑容

悄悄藏进一首诗里

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

古城是不变的圆心

我们都围在您的身边旋转


2、尼木,点燃一支藏香


巨大的麦穗,铺满了

拉萨的天空,一阵阵芳香

从历史中传来,一个人的背影

清晰而深刻,一个个字母

镌刻着民族记忆


清晨,我点燃一支藏香

烟雾缓缓升起

转身,俯仰,摆动,飘逸

像一个藏族姑娘

在为我跳一曲锅庄


我闭上眼睛,静静地

任凭香味进入我的鼻子

气管和肺,乃至每一个细胞

亲爱的,你是一杯酒

我宁愿一醉不醒


3、曲水,开满鲜花的山沟


雅鲁藏布江是一条变色龙

蓝时,她是拉萨的天空

黄时,她是我们的皮肤

白时,她是长长的哈达

母亲的乳汁在时空中奔流不息


一条巨大的伤口

横亘在大地中央

有名字的,没有名字的

各种各样的花竞相绽放

灿烂的笑容荡漾在每个人脸上


谁用水洗了一把脸

年楚河的风

拉萨河的阳光

把一段爱情

种在我的心里


4、林周,天然的乐园


树木林立,良田万顷

黑颈鹤翩翩起舞

斯布牦牛悠闲地散步

它们都说

这里是家乡,这里是天堂


纳金山上经幡烈烈

叶巴寺的灯光温暖如初

祝福在风中经久不息

我听到一颗颗心

在剧烈地跳动


一面面窑洞

深藏着一群人的梦想

劳动号子从历史中传来

田野上长满了希望,飘荡着

欢乐和不朽的记忆


5、达孜,寻找一只虎


是东北虎,还是华南虎

也许是孟加拉虎

我一直在寻找

它只是一座山

屹立在传说和故事中


甘丹寺的钟声余音袅袅

一盏酥油灯悄悄藏起它的心事

一位老人在月光下打坐、诵经

星星听着,雪花听着

六百年的时光在一杯甜茶里飘荡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只虎

每个人都做过英雄梦

真正的猛虎是心

它可以吞噬一切,包括自己

我们一生都得伏虎


6、堆龙德庆,极乐福地


楚布河谷,柔风和煦

乃朗寺旁,树木林立

战争,杀戮,阴谋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历史是照妖镜,每个人都千变万化


邱桑温泉中,一个姑娘

轻轻脱掉最后一件衣裳

云雾中,一朵花静静地开放

一滴水照亮了一个春天

羞涩的花瓣洒落了一地


辽阔的大地上长满了梦想

吹着唐朝的风,淋着宋朝的雨

骑着元朝的马,照着明朝的光

触摸着你生生世世的芬芳

不知道你我是第几次相遇


7、墨竹工卡,感悟生命


米拉山上,一朵雪花四处问路

思金拉措边,野花们在举行选美大赛

谁挂起了经幡,谁堆起了玛尼

远方来的扎基拉姆在这里安家

孤独的灵魂苦苦地守望


甲玛堆谐讲述着一千多年前的辉煌

棋盘重见天日,却早已没有了棋手

只有传说告诉我,你,你们

曾用智慧和勇敢照亮了这里

时间是一盘棋,我们都会输


直贡梯寺,有位老师在讲课

那是每个人的最后一课

别了,亲爱的

你什么也带不走

我相信你一定能再次抵达美好的人间


8、当雄,牧场上的幸福


你的辽阔,只适合奔跑

火车在奔跑 汽车在奔跑

骏马在奔跑 牛羊在奔跑

雪花在奔跑 春风在奔跑

我和卓玛在奔跑


我们奔跑在你春天漫长焦急的等待里

我们奔跑在你夏天一望无际的绿色里

我们奔跑在你秋天金碧辉煌的收获里

我们奔跑在你冬天冰清玉洁的苍茫里

我们奔跑在你波澜不惊的轮回中


我们奔向了神秘圣洁的布达拉

我们奔向了浩淼壮阔的纳木错

我们奔向了雄伟峻奇的念青唐古拉

我们奔向了温暖浪漫的帐篷

我们奔向了美好幸福的梦乡


9、拉萨,我渴望亲吻一朵雪花


快过年了,依然没有雪花的消息

我把自己打扮成新郎

手握玫瑰,站在时光的门槛上

等待幸福的到来

心跳和爆竹声一样热烈


我想大喊,但是喉咙干涩得冒烟

阿妈说,雪越来越少了

我说,快乐越来越少了

儿子说,自由越来越少了

我们都还是孩子,一下雪就会手舞足蹈


我回忆着拉萨下雪的样子

金顶上的雪 枯枝上的雪 梦里的雪

我思念的雪儿啊,你究竟去了哪里

难道你忘了咱们的约定

难道你找不到回家的路


拉萨,我渴望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渴望亲吻一朵雪花,渴望一场圣洁的婚礼

渴望一次重逢,渴望你的回眸一笑

渴望一份惊喜,渴望一个温暖的拥抱

渴望在你的嘴唇上,写满春天的消息


10、月光照耀着布达拉


我抬头,仰望夜空中的明月

红山之上的布达拉像一尊弥勒佛

笑看拉萨红尘,酥油灯在闪烁

月光温柔得像个藏族姑娘,轻轻为布达拉披上了纱衣

世界已经睡了,谁能驱赶我的无眠

心在梦的外面,和谁一起在流浪


你悄悄珍藏了一千多年的月光

你记录了一个个沉甸甸的祈愿

你把所有的秘密都藏在心里

你把爱恨都刻进历史记忆里

我的布达拉,心中的殿堂

无论怎么虔诚地顶礼膜拜

你都一言不发,不喜不悲


宇宙是一个巨大的转经轮

我带不走一丝月光,但我走月亮跟着走

她在天上,我在地上

我们绕着布达拉旋转

注定都是过客,一切都在远去

美丽在灵魂的底片上熠熠生辉


11、雪中的布达拉


天空是一个拥挤的舞台,每一朵雪花

都是最美的舞者,布达拉是唯一的观众

风儿啊,你能不能再猛烈一点

其实,我也想疯狂地跳一曲

可是我害怕,你醒来的时候我已不在你身边


雪花累了,静静地依偎在一起

金顶上,树上,路灯上,汽车上

到处都是冰清玉洁的睡美人,布达拉

是忠诚的护花使者,轻点,再轻点

别把孩子们吵醒了,他轻声叮咛着


匆忙的脚步,飞转的车轮

世界又开始了一天的奔波与喧嚣

赞美声、相机快门声把甜蜜的梦打碎

我听到喊疼的声音,有人在默念经文

雪花已开始了她下一世的轮回


12、大昭寺,清晨从这里开始


凌晨三点,空气是冰冷的

路上的行人很少,但我的心里热乎乎的

一点也不害怕,我摇着转经轮

走向大昭寺,开始我的一天

不知道佛醒了没有,也许他根本就没有睡


面对着这块发亮的石板,我似乎

还能感受到残余的体温,向着东方

我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像一颗表针一样,围着大昭寺

旋转在八廓街里


一圈接着一圈,人越来越多

老朋友们都来了,还有他们忠实的狗

我们边走边聊,像一艘艘小船

在人流中,在诵经声中

在桑烟中,在风中漂浮


13、布达拉,高高的家


家在拉萨,在布达拉

朋友一次次地问,我一次次地答

虽然我们都是过客,但是我依然

把拉萨和布达拉当成我的家

最温暖的家,也是最后的家


在拉萨,无论你走到哪里

只要你抬头,总能看到布达拉

我知道她为什么站得那么高

就像母亲,一直站在村头

怕我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龙王潭里的鱼焦急地等着我

它们吃着香甜的面饼,十分兴奋

我知道它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鱼,就像

我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们,要么在家

要么在回家的路上


14、甘丹,高处的净土


我仰望云端的甘丹

山路崎岖,犹如通向幸福的路

虽然艰辛,但希望就在前方

汽车马达和我一样气喘吁吁

一头大象背着民族的信仰奔跑


繁华散去,这里恢复了安静

狗懒洋洋地爬在地上,云环绕着金顶不愿离去

几个僧人在阳光下窃窃私语

没有人知道我的到来

我点燃了一盏酥油灯,火苗伸了伸懒腰

然后虔诚地向佛行了个标准礼


转经筒吱吱扭扭地叫着,经幡在风中狂舞

站在最高处,雪山、河流、村庄、行人

以及刚修成的高速公路尽收眼底,我看不见

痛苦和悲伤,其实佛也高高地站着

淡然地看着我们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


15、哲蚌,雪白的米堆


遥望哲蚌,大山像一把椅子

而你是它怀里的米堆

空空的展佛台在孤独地守望

等待着下一个雪顿节的来临

它心底里喜欢万人敬仰的场面


那个白色的海螺,隐藏了

宇宙和地球的秘密,它和佛一起

只接受朝拜,而始终沉默不语

黑暗像大海里的波浪一样

轻抚着这个已经忘记了故乡的孩子


其实来不来哲蚌都一样,因为

它在我的心里,只要想起

我就会挂起无数的风马

一遍遍默念六字真言,让幸福

和希望堆满拉萨


16、色拉,辩经声声


传说,那一天下起了冰雹

一座寺庙在拉萨的北方崛起

历史滚滚向前,那闪闪的金顶

却和我一样,沉迷在

五百年前那片野蔷薇怒放着的土地上


一次坦诚的交流,一次激烈的碰撞

一次棋逢对手的对决,一次满怀喜悦相逢

巧妙地提问,智慧地回答

穷追不舍,对答如流

理越辩越明,即使败了也不会迷失方向


我一直在等待这样的巅峰时刻

从少年到老年,格桑花开了又谢了

他却一直没有出现,没有对手

这里就是一个空空的舞台,我永远

只能是听众和观众


17、拉萨的呼喊


我仰望拉萨的天空

就像看着一个等待分娩的产妇

多想揉揉她的肚子

让期盼的雪快快降临

但是阵痛之后阳光依然耀眼夺目


呼喊的声音在拉萨流传

光秃秃的枯枝在呼喊

干裂的嘴唇、冻僵的手在呼喊

飞扬的尘沙、缺氧的寒风在呼喊

空空的街道、熄灭的灯在呼喊

臃肿的身体、发炎的气管在呼喊

每一个拉萨人都在呼喊

呼喊一个叫春天的姑娘


请把春风春雨还给我

请把花红柳绿还给我

请把姑娘的婀娜还给我

请把熙熙攘攘还给我

一声接一声地喊着


喊来了腊月,喊来了雪花

喊来了新年,喊来了欢笑

春天已经翻过了喜马拉雅

杜鹃已在准备今年的选美大赛

醒来之后,我才发现

我只是做了一个春天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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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西强杰,原名陈跃军,男,汉族。1979年生于山西芮城,1997年进藏,先后在西藏错那县、山南地区和拉萨工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诗刊》《诗选刊》《散文诗》《绿风》《西藏文学》《人民日报》《山西文学》等报刊发表作品1000余首。 著有诗集《飞翔的梦》(2003年,远方出版社)、《用心触摸天堂》、(2008年,珠海出版社)和散文集《触摸玛吉阿米的笑》(2011年,中国书籍出版社)、故事集《飞舞的雪花》(2022年光明日报出版社)。 主编有《相约西藏去放牧》《西藏情缘》《格桑花开—藏地诗人十人行》等文集,曾荣获西藏新世纪文学奖,有作品被翻译成藏文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