伫立在山峰,俯瞰山下一切缩小了的景象。山脚下,帐篷内,袅袅升起的白烟,连着天上高高挂着的白云,我与云的距离近了些。

        远眺,山峦连绵我伫立在最高山顶的岩石上,脚下就是山谷深渊。脑子里不断回想起,那双含泪潋滟的眼珠。我轻轻闭上了眼睑,纵身跃下。

        坠落,随着空气撞击着我的身体,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轻盈。继续坠落,竟然解脱了心里的罪责。当我张开眼时才发现,我漂浮起来。朝着云朵的方向飘去,也朝着太阳暖暖的方向飘浮。云朵就在我身边触手可及,抚摸着,感觉到它洁白绵软的质感,像羊毛。云,应该就是有绵软的质感。这时,我再次回想起那只白色的绵羊那双含泪的眼珠。

        我宰过的牲口并不少,在多年宰杀牲口的生涯里,多数是受别人家之托而杀生,罪业理应算在我头上,他们是这么认为的。若不是这次我亲眼所见,都不敢去相信,可谓是匪夷所思。

        和往常一样我磨好了刀,从羊圈里牵出一只羊。准备好了捆绑用的绳子,接血的盆子,还有锋利的刀子,宰杀前的准备很利索。其实,我厌倦了宰杀牲口刨腹时,散发出浓浓的,热热的血液腥膻味,吸进肺里让我反胃。如果不是生活所迫我也不想当屠夫。可眼下我要像以往那样麻木地宰杀羊。

        我开始罗列器具,将刀放置羊跟前。转身梳理捆绑用的绳子,再转回身子时。看见了惊人的一幕,那只羊竟然用前腿刨土,不断的往刀上盖土,试图在藏刀。我心一颤,更冲击内心的是,竟看到它的双眼含着泪水,像是一个哀求的人。我心里和脑子里一片空白,发愣。这一幕竟像是在做梦,但的确是发生在我眼前。霎时,我看见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不断地淌下地面,积成了一汪血滩,从血滩上映出了我的模样,扭曲的脸和被血染红的全身都浮现在血滩上,我害怕了,害怕眼前的自己,欲要溺死在血池里。

        片刻后,我回过神来,心里悠然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也感到恐惧,更多的是厌恶。我剥夺过多少哀求的生命,早厌倦了宰杀的生活,直至今日我才看清,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夺取生命,是要有多么残忍的心,才能麻木的狠下手。

        我从厌恶的感觉中渐渐转变为自责,自责感逐渐放大。终于,使我产生了结束这种生活方式的念头,脑海中又清晰显露出羊流泪藏刀的一幕,我悲痛欲绝。从而转身拖着重重的思绪,朝向那座最高的山上游离,像一个丢了魂的人,更像行尸走肉。

        不断地向高山上攀爬,不感觉劳累,心里只想着要爬到高处,脑子里羊藏刀的那一幕依旧清晰,也许这就是动力吧。爬到山顶,伫立山峰,我感受着山风的气息,像是在劝我;跳吧!是该结束这种残忍和厌倦的生活了。

        我纵身跃下。这一刻,我却飞了起来,朝着湛蓝的天空飞去。

        蹊跷,我飞向天空。被一个闭关多年的修行僧目睹。他从闭关多年的洞穴中走出来,也攀爬到了我跳涯的山顶。口中念念有词;一个屠夫竟能觉悟而飞上了天,我一心参悟修行多年岂能飞不了天?他整理僧服,张开双臂,纵身跃下。却没有飞上天,反而不断下坠,只传来他在谷底一声短促的惨叫声。

 

        元旦达吉,藏族,青海省玉树人。毕业于北京国家检察官学院,鲁迅文学院第二十三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班学员。玉树市作家协会秘书长,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创作的小说、散文、杂文刊登于《中国民族报》《湖南散文》《青海湖》《河池文学》《康巴文学》《三江源报》《黄南报》等刊物和藏人文化网、中国西藏、现代作家文学社、小小说在线》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