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赵鹏逍
片长:90分钟
主演:多布杰、宗吉、吉吉、德青卓玛、洛桑念扎、桑珠、斯迪措
故事梗概:
本片在世界最高峰珠穆朗玛峰实景拍摄,历时4年。登山人有一个残酷的高山法则:一旦海拔超过8000米,面对失事的队友或亲人就只能“见死不救”,由此产生的人性碰撞与伦理矛盾发人深省。
在西藏登山队征服全世界14座8000米以上高峰的登山活动中,高山摄影师仁青被困在了珠峰上的冰裂缝中,妻子德吉和生死兄弟、登山队队长巴桑无奈放弃了营救。但下山后,他们却陷入了忏悔与纠结之中,无法面对仁青的儿子岗热。
岗热是新一代登山人,一直在追查父亲的死因。当得知父亲的尸体在珠峰上重现的时候,他决定冒险登珠峰,但母亲德吉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登山。
岗热的女友卓嘎卖掉了甜茶馆,与岗热一起参与了一次商业登山。在珠峰上,他们同样也遭遇了高山法则,两难的处境同样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采访者:胡谱忠,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受访者:赵鹏逍,电影《天脊》导演。
胡谱忠:请你介绍一下制作《天脊》这部电影的缘起。
赵鹏逍:我第一次去西藏是在上世纪90年代初,当时还是一个文学青年,对朝拜的感觉很迷恋。我有个梦想,就是去看珠峰。1998年,我在北京电视台做导演的时候认识了一批搞极限运动的朋友。过了10年,他们又认识了西藏登山队的朋友,于是就想圆我们大家的一个梦,去珠峰拍一部电影。在与他们沟通的过程中听说了一些故事,其中奥运火炬手吉吉的故事很吸引我。吉吉的丈夫因登山而亡,吉吉为圆她丈夫的一个梦,自己又上了珠峰。这是我们拍这部电影的缘起。
但是在创作的过程中,传说中的高山法则,一下子刺激到了我。他们谈到,如果是在海拔8000米以上,就可以见死不救——这是登山界的一个法则,也是我拍这部电影的另一个缘起。可是,这个特殊情境下的人性主题,与登山队的职业形象不是很一致。到了西藏以后,我更加坚定了,影片主题就是探讨自然和人的关系。我一直认为,都市里的人是被异化了的。中国是一个特别讲究山水田园的国度,自古以来就注重自然与人的关系,西藏更是一个强调天人合一的地方,这些都激发我想去拍一部电影,表现在这种极致的自然状态下,人和自然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还特别想探讨登山的意义。中国自1960年开始第一次登上珠峰,西藏登山队也是那时候成立的,如今算起来正好是50周年。我曾问他们,站到世界最高峰到底是什么感觉,有人回答说:“感动。其实登山就跟回家一样,站在山顶上就觉得自己就应该站在那里,或者觉得登山就是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我不知道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不让我登山我会死掉。”他们朴素的语言感动了我。当我们面对自然的时候,会意识到人类的狂妄和渺小。
另外,我特别认同西藏的生死观,就是“向死而生”。现代人每天活着就是考虑自己怎么能够利益最大化,物质上怎么能够节节攀升,可是西藏人不是这样的。在他们的价值体系里,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结束,而是另外一种意义的开始,这点吸引了我。
胡谱忠:从技术角度来说,你的电影很喜欢用深焦镜头,讲究镜头内部的多层次意义传达及其之间的相互关系。这种艺术电影特有的影像风格,与一般观众对《天脊》特定题材的期待会不会发生冲突?
赵鹏逍:拍登山片最容易做出的方案就是像国外的许多电影那样,比如《生死极限》。一般人理解登山题材,很自然地会认为镜头应该是快切的,那种几秒钟一换的快速蒙太奇,这肯定是在我们技巧能力范围内的。但是我选择反其道而行之。我与我的创作团队阐述的时候说,我们要做的不是一部登山片,而是一部走内心的电影,所以要选择另外一种更纯净的拍摄方式。我偏爱那种内在的张力,前景、后景,包括更远的地方,由几层的戏剧空间产生特有的叙事。但是它不强调、不渲染,这是我当时的定位。做得客观一点,也符合我对西藏文化的态度。我认为西藏人的生活有它的常态,这种常态不应该是一种奇观的展示。如果是炫耀的或者是奇观展示的,肯定有外在的音乐、充满了西藏特点的脸庞,有唐卡、藏獒,但我都放弃了。因为我觉得大多数人会那么做,我想做得独特,或者说,我想做得更人文一点。最后,我选择的是尽量考虑到长镜头,或者舒展一点,别那么匠气,那么专注于炫耀这些“异域风情”。当然这种定位就会影响到它最后的呈现。观众会发现,在电影里面,我极力把与登山相关的镜头控制在三分之一篇幅以内。
胡谱忠:电影看起来似乎做了不少改动。
赵鹏逍:对,有几次大调整,最后呈现的几乎与原始剧本完全不同。这其中的因素很复杂,当然这也是我们年轻导演的无奈,我想表达的没有完全表达出来。
胡谱忠:为什么没有用藏语对白?
赵鹏逍:当时送审时是母语对白,但是后来因多方原因改用了普通话版。我们也是希望影片能具备更有利的发行和放映条件。
胡谱忠:这个电影的投资应该不小,演员都是一些藏族著名演员。
赵鹏逍:对,我的运气还不错。当时整个西藏登山队都动员起来了,因为很多镜头必须在登山队拍摄。还有西藏话剧团,为了我们的拍摄,他们把很多下乡演出的任务都做了调整。还有拉萨的一个登山学校、珠穆朗玛峰大本营等等,动静还是很大的。在中国,这种题材好像是吃力不讨好,大家可能喜欢商业喜剧,喜欢那种大片、侠片,真正有文化思考的电影,受众群还没有完全培养起来。我觉得我们拍得还是比较纯粹的,但是观众不会因为你纯粹就买账。主流观众只在乎好玩不好玩,或者有没有笑,有没有哭。像我们这种不想让你哭,也不想让你笑,让你想点事的电影,观众就可能不爱看。
胡谱忠:在产业化的背景下,电影重视消费,西藏题材电影是否具备天然的“可看性”?
赵鹏逍:我本科在上海戏剧学院学的是文学,当我上了电影学院导演系研究生以后,注意到导演系的缺陷是过分迷恋镜头,重视技术上的教育,缺少人文的涵养。我不太赞同唯技术论。把电影做得很炫、很漂亮并不难,那是技巧范围内的事,只要摄影师明白,剪辑懂,很容易做到。所以我想,能不能在文学和电影中间找到一种状态?我是比较推崇文字的,我觉得文字表达是高级的艺术,因为它不具像,能给人很多空间,有互动。所以我在思考,怎么能够在下一次做片子时兼顾一下。
胡谱忠:以后还会去西藏拍电影吗?
赵鹏逍:我一定还会去西藏,还会去拍。我的想法是在我有一定的影响力以后,做一个更纯粹的关于西藏文化的影片。我对夏尔巴人特别感兴趣,就是这群人像牦牛一样,把登山者送上山,他们是没有被人记住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