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措在租住的小屋内
藏族姑娘青措是中华儿慈会西部儿童救助基金的一名兼职志愿者。她的家位于海拔2800多米的青藏高原上。21岁那年,玉树遭遇强烈地震,她从家乡青海省海南州出发,星夜驰援,担任灾区的汉藏互译工作。在护送一位藏族患儿来京求医的火车上,青措与西部儿童救助基金的发起人对丝结缘。正是看到了那些可怜又可爱的病娃娃,青措当即改变了自己只做短期志愿者的计划,跟随对丝踏上了长期志愿服务之路。
在北京生活的两年间,向青措求助的藏族患者不断。究竟为多少人担当过翻译,连她自己也数不清。从最初的语言翻译到后来花费大量时间精力日夜陪护,青措成了这些藏族孩子和家长在北京最离不开的“知心人”。
既然是兼职志愿者,青措每月也有自己的经济压力。在做志愿服务之余,她做起了“北京倒爷”,从动物园批发服装运往家乡,靠每月两千多元的收益来维持房租。在北京,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她依然坚持着自己的选择。
近日,记者来到青措租住的家中。在只有六七平方米的小屋内,青措席地而坐,向记者娓娓道来她的志愿服务故事。
志愿之路
亲历一场地震 投身志愿服务
2010年玉树地震的当晚,青措直奔灾区去做志愿者,那里的满目疮痍震颤了她的心。她在青海第二人民医院志愿服务期间,一个严重烧伤的7岁孩子生命危急,但由于费用不足、语言不通,牧民妈妈哭着选择放弃去北京医治。看到此景,青措来不及过多考虑,决定陪同牧民妈妈带着孩子前往北京。
也许,人生就是要随时面临各种选择。此次进京前,青措的男友在地震中也受了较重的伤,是陪着男友转往西宁医院治疗,还是陪着生命垂危的孩子进京救命?青措在安慰男友后,选择了后者。她说,毕竟男友还有家人的照顾,而这对牧民母子只身前往北京后,沟通交流只能依靠她。
在赶往北京的火车上,青措第一次见到了著名公益人、中华儿慈会西部儿童基金的发起人对丝。“当时车厢里还有好几个患病的藏族小朋友,看到他们,我知道我必须做些事情,不能放手不管。”在火车上,青措和对丝成了交心的朋友。
青措了解到,对丝发起的西部儿童基金每年都对西部的偏远山区免费医疗巡诊,巡诊中,很多患病的孩子和老人得到了及时救助,但由于语言不通,对丝和团队中的志愿者无法与当地藏民展开深入交流,这让对丝也很是苦恼。听了对丝的倾诉,青措当即下定决心,决定要来北京做长期志愿者,承担起西部儿童与藏民沟通的桥梁。
可是,火车还未到站,青措接到一个噩耗:因伤情急转直下,男友医治无效去世。放下电话,青措泪如雨下,想不到此次北京之行,竟成了他们的最后一别。“我心里的遗憾无法弥补,但我相信,他会理解、支持我的。”从此,青措全身心地投入到汉藏翻译的志愿服务中。
三种“语言”的同声传译
在外行眼中,汉藏双语翻译是个不简单的工作,需要精通两种语言。向青措请教后,记者才发现,事实上这是三种“语言”的同声传译。
据青措介绍,康巴方言和安多方言是藏语中的两种方言,她的家乡多用安多方言,而她接待的患者大部分说康巴方言,即青措在进行翻译时,头脑中要经过三个步骤:先是康巴方言和安多方言的互译,然后再将藏语转换为汉语。
如此复杂的过程,翻译起来需要超强的耐心和细心。青措向记者介绍了她翻译时的小技巧,如果遇到非常生僻的康巴方言词汇,她就让患者用藏文写下来,然后给玉树当地的朋友打电话询问,弄清楚后再用汉语告诉医生。“康巴方言毕竟是我后学的,来北京后远离当地的语言环境,老不交流就会变得不熟练。”青措说。
“他们就像我的家人”
除了为基金会救助的孩子志愿服务,很多西部地区的成人患者经过朋友介绍,也纷纷求助青措。青措家里现在正挤住着两位来京治病的青海老乡,她在西部儿童救助基金总部附近租了另一间房,安顿着一位患病的亲戚。
上周,青措的大部分时间都陪在刚做完手术的“大头娃娃”小措毛身边。不到两岁的小措毛患有严重脑积水,头部是正常孩子的两个大,由于身体无法支撑这个硕大的头部,小措毛只能躺在床上,不能下地玩耍。在西部儿童基金的帮助下,不久前小措毛得以进京治疗。
“我一直守着她,去门外接个电话的工夫,她就会哭个不停。”青措说,小措毛刚做完手术那天,她整整一天没顾上吃饭。深夜,疲惫不堪的青措趴在病床边睡着了,醒来后浑身酸痛。但她看到睡得正香的小措毛,觉得自己受的这点苦这点累都算不得什么了。
在北京的这段日子,措毛的爸爸有时经常委托青措买些生活日用品,这时,青措常常自掏腰包。“实在不忍心从他们口袋里要钱,他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有需要我就会出现。”
志愿服务也需自我调节
在记者眼中,青措是个阳光的女孩,基金会的同事们也送她 “开心果”的昵称,但青措说,在老家时她的话很少,是做翻译改变了她内向的性格。“病人的内心很无助,我必须主动去沟通,在他们面前话自然而然就多。”常挂在青措脸上的微笑能带给患者希望,但微笑背后有时也藏着青措复杂的感情。
青措曾照看过一个患先天性心脏病的14岁藏族女孩,医生不建议孩子进行手术治疗。因为做手术刺激神经,即便手术了,她的病情也根本无法逆转。青措把医生的话译成藏语,女孩的父母听后既失落又感谢。但女孩的眼神中夹杂着悲伤,让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当青措走出病房十几步后,传出一阵哭声,女孩恳求道:“姐姐,多陪我一会儿好吗?”青措只能强忍悲痛,带着微笑鼓励她一切都会好起来。许久的安慰后,女孩解开了心结。
青措说,在患者面前,她是他们的心理调节师。但当她一人独处时,就不得不面对来自生活上的各种压力。青措在西直门租的房每月需要1800元,蒲黄渝的这间小屋每月租金1500元。除去基金会给她的生活补助,她唯一的经济来源就是去动物园、大红门服装市场以批发价进些服装,寄回老家出售,家人再将卖出的货款钱打到她的账户上。
“整夜陪护患儿累的时候,坐着就能睡着,但当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却总失眠。”青措说,白天发生的事在她脑海里就像过电影,而且她总梦见孩子们。压抑的时候,青措会通过写日记来宣泄自己的情绪,在日记中,她自称“微笑过的我”。
三问青措
1.做兼职志愿者很不容易,既要照顾患儿,同时还得自谋生计,时间和精力怎么分配?
做志愿者的时间占了大部分。患儿需要我,患儿家属更依赖我,接到他们电话的同时,我也打电话向医生询问患儿病情,只要答复是病情平稳,我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地。但我还会去趟医院,得让无助的病人安心。
2.经常和病人打交道,是什么支撑着你坚持志愿服务?
其实我只付出了那么一点,看到病人一点点地康复是我最开心的事。送走康复的病人、迎来新的病人,经历得多慢慢就习惯了。我也非常了解患者家属的心情,我弟弟从小有一只眼睛失明,我16岁时也因高度近视退学,但生活总要继续,还得积极面对。先给自己打气,才能去鼓励别人。
3.对未来有怎样的规划?
我很喜欢目前的生活状态,希望能做一辈子志愿服务。但是长期不在身边,让我觉得最愧对的人是父母。从北京回我家要坐一整天的火车,再坐6个小时长途汽车,去年过年因为陪病人没有回家,今年也只回去了五六天。父母说明年要我回去成亲,不过我知道他们只是嘴上说说,希望我赶快回家。为了让父母安心,我想先找一个能够接受我这种生活方式,理解并且支持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