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赤着脚,光着头的他一时无法脱离那个燥热的火炕,在拼命地挣扎。口水、泪水、汗水等所具备在身上的液体全都排出来,仍然没有感到一丝的凉爽。此刻,他想起那遥远的故乡,那飘飞的雪花,刺骨的寒风、冰冷的山泉,甚至一根青草,一滴露水等一个个东西都念得很深入。现在他已落到火焰的世界,眼里始终浮现着五颜六色闪闪发光的小星星。双耳早已聋了似地什么都听不见,但发觉到藏在上身最内部的心还在跳动,这证明他还没有死去。突然,一丝凉快的风缓慢地向他吹过来,呼啸的风声给了他无比的安慰,并感到浑身舒畅。“叮呤呤……”枕边的电话猛然响起来,他终于从一场酷热的噩梦中解脱了出来,因过于惊恐和挣扎,全身上下一下子都腾起来一股酸溜溜汗味儿,践踏的新被子已落在地上稍稍弄脏了。他很感激电话对方那个人,便伸手拿起听筒。 对方是一位声音清脆而响亮的女生“喂……我的王子,快要上课了,你还在睡觉?”
他一边揩去额上的汗水,一边不知不觉中说声“谢谢你啊……”
“少来甜言蜜语,快点儿,我在等你”
“谢谢……呵呵”
他看了一下手腕上的那颗表,明明知道离上课还有很长时间,但他没有感到一点的烦恼,立刻起床此时脑中浮现了他跟德吉通常约会的那个老地方,那是校园树林中的一座小亭子,格外美丽宁静。德吉经常都是这样,先叫他起床,然后买了一些他最贪吃的酥油饼和牛奶,等他来了一起吃。
他像以前那样很习惯性地那本英文笔记厚厚地架在腋下,匆匆关上门随后迈出了他这一天的第一步。他忽然觉得今天的空气比往常更新鲜,天空比往常更湛蓝。以前他也许没有留意到,在这座大城市也有这么好的天气,觉得决不能随意放弃如此丰富的自然资源,因此他很贪婪地多吸了几口空气后继续向她走去。
她正在朗读一篇英语课文,根本没有发现他已到了她背后。响亮而清脆的声音从他的耳洞逐渐渗入到心房,此时此刻,觉得眼前的她那么的活泼可爱,那么的温柔漂亮,这种感觉不由自主地从心口慢慢扩散到五脏六腑。
当一只勤奋小巧的蝴蝶在花丛中飞舞时,谁来舍得骚扰它。同样他也很在乎德吉,一直盯着她的背影保持沉默。用氆氇织成的上衣下藏着一个苗条玲珑的身子,随着朗读的节奏而微微摇动,还飘背后的长辫黝黑发光。这些美好的情景就像内容博大的历史典籍一样,他不得不用心来从头到尾都阅读一次。
她再次打开手机,很熟练地按了一下号码。
“……”
他悄悄地朝她的背后靠近,直接伸出手去遮住她的双眼。
“阿啧啧……是谁啊?”
“是我,你的王子”他嘴巴贴近德吉的耳边小声地说
“真的?我以为你还在粘在窝里呢?”轻轻地摸了摸他的手背。
“怎么会呢?我一直站在你的背后”
“那你应该叫我呀?”“不!谁敢打扰的我的妃子”
“哈哈……”
这座城市唯一缺的就是山,因此太阳从对面的楼顶冉冉升起。上课的预备铃响了,芊芊学子们像滚翻的洪水一样向教学大楼流去。
教室里一下子响起了欢笑和掌声,每个同学的目光都透向他们俩身上,边笑边不停地拍着手。他心不在意地朝自己的座位去,德吉却显得很尴尬,脸上高原红更加明显了许多。
全班异口同声地喊到
“祝王子和王妃 扎西德勒”
“……”
整个教室都充满了热闹和快乐。

2


他叫罗布,是这所大学藏学院的一名学子,紫铜的脸庞,高高的鼻梁,长长的黑发等充满了藏族小伙的阳刚之气。从今年起同学们就给他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王子(喜玛拉雅王子的简称)。同时他也为了大家对王子的尊重和认可,每天都抱着一种喜悦的心态,严格要求自己,在学业道路上奋力前进。这是一种力量,是一种非一般的力量,来自纯洁无暇的爱和不可摇动的情,给他无比鼓励与满怀的希望。
当初罗布不是这样的,刚进大学没过一个月他认识了一位女孩,叫美朵。美朵虽然说是位美丽善良的藏家姑娘,但从她的语言和姿态上却跟街头辣妹没什么两样。他们俩不是一个院属下的,但美朵天天找时间来创造她跟罗布单独相处的机会。没过很久,他们的关系不知不觉中从一般的朋友跨到了亲密的恋人,时时形影不离,完全缠在一起了。美朵性格外向,很喜欢去酒吧和KTV等灯红酒绿的娱乐场所,她酒烟双通,每次酒醉后失控大胆,无所不做。当初罗布很讨厌她的所作所为,一直想放弃她。但一到了这种场所,他所有的一切需求都由她来添足,因此,他对美朵的不满也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反而心里点亮了愉快之光。
去年期末总结时,罗布挂了五六门课,给整个学院创造了一个新的记录这消息很快便传开了上上下下,无人不知。那期间他不在学校,消失得无影无踪,听同学们说他是故意逃避这个消息的,甚至有些人说他陪美朵去“度蜜月”了。无论如何,能确定的便是他已经不在我们的附近,也一直没有看到罗布的影子了。
罗布是我的老乡,虽然我们不是一起长大,但我们都出门在外,当然相互更多了一份关照和亲切,彼此有着来往的习惯,经常喜欢谈讨一些民族的现状和文学的见解,家乡的发展和女人的好坏等敏感的话题。
罗布跟美朵在一起后,我们的来往明显地减少了,听说他很少回寝室,也常常旷课,似乎几个星期也见不到罗布的一丝影子。
有一天晚上,我无意中在学校的电话超市里看见了他一个人。
“我们班即将要开展一个活动,所有的开支都学生自己来处理,……我……我……”
“这次跟上次不太一样,上次是全校的,这次是我们班自个儿要开的……”
“……”
我们班里有没有活动只有我心里最清楚,但他为什么这样说呢?也许有他的企图吧,我根本没有多大的在乎。


3



又是一个周末,我正准备出去跳锅庄时突然罗布来了个电话,说今天是美朵的生日,必须让我过来一趟,说一起饮酒跳舞。我想找个借口再三推辞,可他不依不绕。没有办法我只好匆匆换了一身衣服后便出发了。
参加生日的大多数是皮肤白嫩的汉族女生,整个屋子都是的各种化妆品和浓浓的香水味,让我头混脑胀,他们毫无拘束,会惊奇地靠近我问起来很多难以解答的问题。我尽管用了“是、也许、不会吧”等的词来随便应付着。此时,幸好罗布把我叫了过去,否则我一时半会难以在他们的问题中受苦。
这就是学校附近的一家酒吧,叫什么我现在记不起来了,因为这里酒吧的数量太多了。总之,酒吧里可以打发孤单的日子,可以倾诉内心的言语,也可以纵情嚎歌,可以祝贺喜事,可以安慰败落,还有情人的约会,老乡的聚会等等的美好基地,所以我们凭很多的理由随时可以进酒吧。
今天我正在这个地方祝福美朵,祝她生日快乐,同时喝着一杯又一杯的啤酒。
罗布好象醉了一点,脸红通通的,话也多了。我乘这个机会才跟他说了几句话。
“今天的学术讲座你参加了吗?”
“本来很想来听一下,但那个白骨精总是缠着我,没有来成……”用嘴巴指了指美朵后便叹了一口气。
“呵呵……话不能那样说!”我立刻责怪一下他对美朵的态度。
“我真的好烦啊!早上班主任也说了一大堆,他说我现在这个状况,将来肯定会吃大亏……”罗布没有继续说下去,死盯着桌上的酒瓶沉默了片刻。
“老师说得对极了,罗布!你真的变了,似乎成了另一个人,这根本不像以前的你”我情不自禁地说了这句话后心里立刻觉得有点说不清的后悔。
罗布还是沉默,连续喝了三杯酒后,才开了口。
“今晚叫你的主要目的也莫过于想跟你谈谈心里话,现在我一无所成,没有方向也没有成绩,更没有梦想,似乎成了一只无头的苍蝇,总有一天,背着沉重的悔恨必定会死去,我深信你,你才能会拯救我,你才是我知心的唯一朋友”他凝视着我,他失望而无神的双目在好象从身上寻找一颗救星。
我没有跟他说这样那样等对症下药的话,反而滔滔不绝地给他谈了关于德吉的话题,不知道到底他听进去了没有,不过他始终没有让我闭嘴的表情,因此,我仍继续着我的话题。

4



德吉是我的高中同学,刚上高中时她学习不是现在这么优秀,但她凭长期的刻苦努力和勤奋积累才顺利地考上了这所大学,而我这种是光靠当时的运气才被勉强录取的。我们两个都在乡下牧区的传统教育下成长的。除了藏文外其余的都很差,尤其是英语,连字母都不会读。但是在大学的这种自由和疯狂的环境和气氛下,德吉从没有放弃过自己的学业,依旧持之以恒,取长补短。不久她的学习成绩猛飞上升。在去年期末总结时,她还被评为“优秀大学生”的称号,并且凭她天生的才华,在各种大小型文艺演出中表现得很突出,交了不少的朋友,给他们的心里深深地踏下了印象的章子。
罗布跟德吉虽然不会胜过于我跟德吉的熟,但我们都来自一个地方,很多时一起行走。最起码他们的脑子里会有一些老乡的观念。
女人就是女人,尤其是刚满二十来岁数的女孩子,最发愁的就是自己的感情是否得到一个真诚的归宿,这就是她们所精神的依靠,幸福的源泉。同时她们最恐惧和最痛恨的事也是自己的这份感情,万一受到欺骗和糟蹋,她们就完蛋了。上述的这些是德吉亲口给我说的,我们俩是老熟人,平时无所不谈,说实话我也很想帮她找一个十全十美的男朋友,但她毫不犹豫地说她对罗布有一种特殊的感觉,而且这个感觉很灵。

我便很有把握地跟她说我们必须实行一个长计划和短安排的措施。
因此,在美朵的生日上,我对着似醉非醉的罗布毫无关系地提出德吉也不是没有目的的。


5




又开始了新的一个学期,来自雪域高原的学子都们有一个共同的变化,那便是皮肤晒黑了许多,大家熙熙攘攘,兴高采烈地谈开了假期中的缕缕趣事,惟有罗布一个人没有一句新鲜的话题,就像秋季里沉甸甸的麦穗,一直底头忙于补考的复习中,看来这一下他真的有所反省了,听说跟美朵也早就分手了。
补考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在这期间必须要用最大的功,否则仍然会挂掉的,更何况他要考五六门课,幸亏罗布有扎实的藏文基础,其余的到不用担心,惟独英语这门课,对他来说简直是盲人观花,一窍不通。

最终他还是决定,找德吉来急救他,才能够迅速对付这次艰难的补考,德吉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并且尽力去帮助他,有时还会主动买了些饭菜到图书馆一起吃。
今天是补考分数公布的日子,罗布很顺利地过关了,他为了答谢德吉的大力帮助,特意准备了一次小小的聚会,顺便把我也叫了。罗布欢天喜地举起一杯啤酒说道,我们好久没有聚在一起上了,这次必须要喝一点酒,慢慢来谈心。德吉再三拒绝说他不能喝酒,而我和罗布引用了你真的不给面子等所熟悉的各种言语来说服了她。最终她还是拗不过我们,只能闭着眼睛很不习惯地喝起来了。
今天是周末,我们三个人没有一丝的焦急,很悠闲地边聊天边喝着酒,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不知不觉中我们的话题突然落到了美朵的身上,德吉立刻有了精神,满脸通红地说起来美朵的脸庞和身材,特长和学历等的夸赞之词,似乎打击到了罗布,他好象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底着头悄悄地向我放射了好几次目光,我大概明白他的暗示,回复了一眼,便找机会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6


九寨沟的藏族青年演员蒲巴甲首次主演的电影《喜玛拉雅王子》在社会上正在火红时,我们班里也同时出现了一个叫“喜玛拉雅王子”的帅哥,他不是别人,而恰恰是罗布。浓密的眉毛,长长的黑发,高高的鼻梁等蒲巴甲的一切造型都查不多具备在他的身上,所以我们随意给他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王子”。

这次的王子根本不像以前的罗布那样没有梦想,没有方向,也没有信念等的废人。现在他从失败的深洞中爬出来,追寻了一条光和梦的道路,他真是焕然一新。也许有人会问罗布为什么那么快就名声在外呢?那么,我想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他找到了正确的生存方式和忠诚精神财富,爱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7



我离开后罗布似乎觉得找到了很好的机会便开口说道“德吉拉!很惭愧,我本来想跟你说件事,但一直没有勇气拖延到今天为止。”
“什么事啊?赶快说吧!”德吉有点紧张似的说。
“从你的外貌的内心都看来,我真的对你……”
“算了!算了! 你不是很喜欢美朵吗?”突然打断了罗布的话。
“我给你解释,当初我确实没有自信,我觉得我真的配不上你”
“那艺术学院的那位美女呢?……”德吉很严肃地盯着罗布的脸。
“说实话,一开始我们俩真是一般的朋友,很多次去酒吧一起玩过,但后来我走火入魔……”
“哈哈……”
“德吉!反正我会等你,哪怕是一年还是十年,我都要等你,等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热泪盈眶地望着他的脸一直发呆。
罗布慢慢地靠近她,来不及说出藏在心里的话,疯狂地抱住德吉便小心翼翼亲了她一下。确实,在这样的情况下采取这种措施是最合适不过了,相互抱紧的一刹那只能听得见对方呼吸声,才能感受到爱与情的真正内涵。
“好了,好了,扎西快要回来了”她轻轻地捶打着罗布的背。
“那你已经接受我的这份感情了?”他更用力地抱紧她。
“傻瓜!这还用说吗?”
“呵呵……”

上述的这一段是我为了写全这部小说,特意叫罗布去上次的那个酒吧,他兴奋地喝了几杯后很有成就感地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