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理塘，遇见仓央嘉措
一
理塘，我提着历史的月光
在线装的残书里找到你
洁白的仙鹤从远方带来秋天的句子
轻盈的羽翅一展开
就刻入经典的手工光泽上
在一幅绘满颂词的唐卡
一顶长满翅膀的帐篷中
仓央嘉措，在一把木质时光上
赐予我古代的云和蔚蓝
一宿梵歌，面朝康南
共同铸造的关于理塘的哲学
藏纸上的理塘
绘满颂词的云朵上
打磨黄金草地
在理塘，浩荡悄然收藏间
翻阅一只鹤的空旷
深秋后遁入你的忧伤
叙事的夕阳上
鹤的身体替我飞翔
白茫茫的天边我带着遥远
与谁邂逅
一朵游荡的云
偶然张开了我的辽阔
一只理想主义的鹤
有幸做了今秋的封面
月光里的理塘
发出限量的声响
经卷上行走的仓央嘉措
晚霞里抒写一只感性的鹤
修行的双翅
用力握住隐含仁慈的手
期待一幅古典主义的绘画重现
二
仙鹤落在理塘的音乐上
没有索要
只得随意的一缕阳光
那是因为一些声音
从不需要表达
是山就要高度
是水就得流动
一滴水从叶片边缘滑落
一只鸟从空中飞过
从没有在空气里留下痕迹
三
虚掩着的理塘
静谧的冷风里
经卷上行走的僧人
不可言状里悄然进入
那绝妙的虚空
恍若与前世相遇
寒风萧萧的理塘
鹤在远处带来春天的句子
铜镜上的理塘
一半在史册上
一半在山谷里
诗歌歉收的季节
我去了理塘
是什么在暗处
邂逅了参悟的文字
让我在云端上繁荣
俯视云雾里的东山顶上
与仓央嘉措飞升成仙
四
在理塘长青春科尔寺
寂静里聆听钟声
寺里一群麻雀飞走了
喧嚣从身体里抽走
只剩下我
还有黄昏和空寂
最后一抺夕阳镀亮金顶
倾听暮钟或仰慕鹰的飞翔
凝望里交换高度和美丽的词
格聂雪山下，伫立片刻
风雪和寒冷
猝不及防地迎面袭来
岩石发出的声音
黄金般灿亮
很远处阳光系着铃铛
嘶啷啷走远
雪山入梦。蓦然纵马飞驰
在理塘随心所欲的雪
迎风翻开了
立体主义的林海雪原
一群仙鹤扒开油画上的滩地
寻觅寓言里的生活
轻盈的羽翅一展开
就划开潜意识的空间
飞过了飘逸
飞高了梦想
五
身披绿色的阳光
落坐于蓝天下，那是所有植物
最初的貌样
草地上雾气腾散
向善的信仰隐身于河谷
有彩虹的地方，一定适合心灵居住
碧空如洗，零散的云朵飘浮半个藏地
掀开清凉的理塘
转世的河流携带仓央嘉措的情歌
向有故事的地方流淌
那天清晨的鸟儿唤醒了向善的理塘
墨绿色的青草上烟气飘散
那是大地的画作
是阳光泼墨的第一幅唐卡
夜幕降临，三石灶上的火苗涌起
塑造了油画般沧桑的老人
光滑的念珠拔起
关闭了另一扇门
有时候寂寥会滋养美妙的声音
六
设计本性
被温情主义围堵时
多想留在理塘
建议现场做成抽象的样子
故事外给因营造粗糙的山水牧场
剪修身边无关的事物
在栉风沐浴的岩花边
借一条河、一把木质时光
在阿巴斯减轻的颜色和光线里
接近安宁，那是声音绘出的画面
能够疗愈沧桑
晚饭后带着天性
在山野捡拾绵延更久的载体
好奇的蜻蜓草尖上睡熟
如果我们能够说话
那应该有个奇妙的相聚
从抒情中突围
凝聚匠心设计一款瞬间乌有的空性
那舍得间揉搓的场直指心性
七
倚在更荒芜的风尘上
谁惆怅于那寂静的声音
藏纸上的理塘
应是一缕炊烟上安然若素的清风
那些与神山为邻的牛马
忧虑于人类愈加伸长的手
饮经酌史的山谷
独钟于低于草根的那些昆虫
倾慕发黄的经卷上那只慈悲的鸟
梵音飘落的领地
闭目于经殿香雾间
蓦然显现开悟的花瓣
谁在大雾中打捞康地的仰望
八
相约理塘
在鹰翅上
带着绛红色青康藏而来
勒阿拉拉毛搭拉……
格萨尔手持辽远的史诗缓步走来
马蹄的声音在抖动的红缨下
雪花般纷纷落地
弦子响起
身体里携带的歌舞甩出康地的宽阔
怀开佛花，手摇香巴拉
似飞鸟的方式居住在高地
理塘，这精选的辽阔
让我掀开半部草原史
散文里的理塘，这晚风的遗产
给我悄然提供限量的纯净
多想在书信里披着晚霞
去看康巴女子半嫣闭月的回眸
夜宿理塘
躺在露水上
紧握没有真想的时间
在碧蓝上完成力量的雕塑
大块的心事
附着在渗透魂魄的湖里
地图上的理塘，参悟的曼荼罗
一宿梵歌，面朝大湖
只为清晨甘露的背影
瑜伽的百灵鸟
把墨工世家的空间擦亮
夜色里我在风铃上沉睡
有教养的风疗抚我鳞伤的文字
为虚空点灯的佛陀
手提翅膀而来
我的邻居住着一盏青灯、一把曼陀铃
今夜只裹禅修的雨声而眠
九
聆听水与光的柔美力量
纸上的理塘
盛满一盏镶嵌着绿松石的银樽
那是土司多年酿造的酒
荡漾着勾魂摄魄的液体
史册和灵魂应该典藏在这个金汁里
把天空和普希金赶回旃檀树上
像沉睡在那段时光铺满的金色沙滩
草地空荡，一只鹰飞向神山之巅
衔着藏王的桂冠而来
十
在理塘，源自青草的黑帐篷
是从牦牛身上信手拈来的素描
是大地的波浪上
飞落的大鸟
从没有想过
原本属于自然的底部扎根
你用最纯朴的母语
描摹蓝天、白云
典藏一草一木
在漂泊的画境里完成对灵魂的阅读
终究飞到用念珠磨砺的西边
因为身体里始终装着飞翔
帐篷，时间的边缘随身卷起的一册史书
驮在牛背上书写
那是一个家的倾其所有
驮上奶香和山歌
带着一只诚笃的藏獒
开始了一部历史的迁徙
从不在大地上留下翅膀的痕迹
像一朵的云的游走来去无踪
出门与山神为邻
帐前有青草的河边
披钾持剑的格萨尔在马背上
从未间断过说唱颂词
夜幕降临一家人围坐在
牛粪起灶的泥炉边搓柔故事
月光覆盖、神话复活
广大的草地被巨大的静谧收敛
后来一卷传世的手工艺画作被后人收藏
清晨，烟雾四散的山坡
燃起柏枝和糌粑交集的袅袅桑烟
那是给山神的第一碗早饭
那片深埋着黄金的草场
是山神的家当
游牧时怀揣阿妈焐热的敬畏走远
那是一部关于草原温润的哲学
道帏多吉，藏族，本名次仁多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青海省作协主席团委员。作品散见于《光明日报》《诗刊》《芳草》《星星》《朔方》《民族文学》《萌芽》 《散文》《鸭绿江》《青海湖》等。入选《中国散文精选》《中国诗歌年度诗选》等三十多部选集。出版有诗歌集《献诗青藏》《寻梦青藏》《圣地：诞生》《天上的青藏》、散文集《山神的牧场》《笔尖上的青藏》《诗意藏地秘境》《激情青海湖》《安多之魂海南藏地》《镶嵌在黄河臂弯里的巴域》等十六部。执导纪录电影《阿尼玛卿》《云端上的牧场》、电视文艺片《天下黄河贵德清》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