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吉他手的喟叹》

 

 

耳机里传来木吉他清脆的分解和弦

我听到吉他手左手换和弦时摩擦琴弦的声音

听到某个段落,吉他手没能按稳A弦

发出一声不知是切音还是手指困倦无力

发出手指打滑的声音,是吉他手故意为之

我不得而知。也许他也和我一样困了吧

身心倦怠,手指卷缩,触手不及琴弦,但他似乎也做了一些努力

努力将手指触碰到A弦的边缘,即便如此,我也能够听到

他在努力摁住那根琴弦,弹拨出一声沉闷的音色

我取下耳机,打开音响,声音充盈城市空洞的夜晚

 

《一个多月来我一直在做相同的梦》

 

母与子,居住高山

和一匹脏兮兮的瘸驴

终年几乎以雪为伴

他们鞭打驴子,犁出雪泥

把土豆切成块,埋入地下

储备漫长冬季的粮食

在残存的夏日里

他们种植的土豆来不及成熟

就要被挖出,放入地窖

 

当煮熟的土豆冒着热气端上餐桌时

他们会双手握起,合首低语

感恩上帝,感恩土地,感恩土豆

 

《晚风》

 

老和尚睡了

蚊子们飞来飞去

灰尘们落满金卷

这个时候

鬼怪们走出坟茔

大地却一片沉寂

他们不由得感叹

这世道也变化得太快了

本想出来和人们说说话

可人们被白天的琐事儿

摧残得“体无完肤”

呼呼大睡,磨牙

放响屁,打呼噜

鬼很生气

鬼不乐意了

鬼开始厌倦了

只得幻作蚊子

飞到人的胳膊上

吸一口血

又爬在窗口

痴痴望着天花板

吹吹人间的业风

 

《上岸》

 

黑夜,圣徒

右手高举经卷

在河岸游来渡去

却不知靠向哪里

 

我说

用第三只眼看准位置

用第七感知痛下决心

用古老的身体游上岸

 

《悟》

 

我不知道他事先是不是喝了烈酒,因为紧张

镁光灯下,他状态混沌,居然找出了散漫音色的缝隙

将他的呐喊和情绪自如地宣泄在乐队气势磅礴的伴奏里

而整个过程中他始终紧闭双眼,有些木讷,些许紧张

和乐曲时而分散、时而密集的音符矛盾地融为了一体

这让很想参与合唱的歌迷们找不到间隙,把自己的声音也插进去

即使一辈子在舞台上风光十足的歌手在台下也会变得手足失措

然后,这是一首凄美、悲凉的歌,它让我感到万分羞愧

 

《一辈子的晚餐》

 

黄昏临近,母亲有些迫不及待

查娅心领神会,点燃了白色的蜡烛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星期五下午

烛光——

并没有让屋子显得更加明亮

一家人齐聚一堂,围着餐桌

合首祷告,然后享用安息日的晚餐

桌前整齐地摆放着刀叉和汤匙

夕阳透过彩绘的窗格,洒下一地彩色的碎光

而这样的一天,夜晚也心领神会,提前来临

有人在急促地敲门,汤汁撒到了父亲的胡子上

 

查娅平静地用勺子喝完土豆汤

然后把刀叉掩藏在桌布底下

直到六十岁

她都不敢用水果刀削水果皮

 

《风在街口哭哑了嗓子》

 

来自西伯利亚的一群风

个个脱掉了棉裤和大衣

赤身奔走于城市的每个街口

他们纷涌而至

围攻每一栋高楼

他们排山倒海

挤破大门,吹倒大树和护栏

叫嚣着,挤进人类的门缝

哭嗓着,整整喊了一天

我躲在大楼最底层的酒吧

在一段欢快的蓝草音乐过后

忽然感到身后有一股凛冽的风吹进了沉闷的人群

人声渐起,重又沸腾。 

 

《乡村客车》

 

时间的音符散落

整整一个秋天

它慢腾腾地钻进手指的缝隙

任骨头在隐忍中渐渐睡去

人们匆忙搭上经过路口的乡村班车

准备遁入盲流

藏匿于乡村班车

驶向城市的繁华

 

荒野是腐朽的

败露出它忧郁的气相

整个大地阒寂无声

在大地的胸腔

夜晚的情绪开始发芽

夜的脉络漫过脸庞

汽车的血脉开始膨胀

灯光剪开了夜色

 

道路阡陌,群群铁马奔驰

一千张面孔,肤色掉漆

像古代棺椁漫漶的藻纹

车流往东、往南、往西、往北

奔跑、飞翔,在大地的阶梯

 

我记得,那时,我的荒野已是夜晚

 

《从童年的窗台开始眺望夜空》

 

于是,我打开了收音机

它们陆续走了出来,从窗口注视着我

一个孩子绮丽的梦想,变得触手可及

 

那些本来就存在过的花园和小径

一座无从考证年代的破败遗址

一群互相追逐的天真花童

 

当夜幕降临,我们继续行走

夏天的草丛里落满了星星的孩子

我们会小心翼翼地把她们装进瓶子里

 

《脚印被根埋伏》

 

很久前,我就看到过或者发现

可我再次想起,却是经验的

 

我们的脚印被盘根错节的根埋伏

终有一天,当我们垂垂老矣弯腰躬身

想要看清她们,她们是那么的卑微

 

《梦的断句》

 

是一场完整的梦

我知道,关于梦

它总是在为身体找借口

因此,在我的右腿膝盖里

整整一个冬天,咿咿呀呀

蛀满了秋天的虫子

它们的语言坚硬、刻薄

总在黑夜里,爬出骨节

啃我的骨头,还喝我的血

并且时间越来越漫长

泛滥

《一个多月来我一直在做相同的梦》

 

母与子,居住高山

和一匹脏兮兮的瘸驴

终年几乎以雪为伴

他们鞭打驴子,犁出雪泥

把土豆切成块,埋入地下

储备漫长冬季的粮食

在残存的夏日里

他们种植的土豆来不及成熟

就要被挖出,放入地窖

 

当煮熟的土豆冒着热气端上餐桌时

他们会双手握起,合首低语

感恩上帝,感恩土地,感恩土豆

 

《梦的断句》

 

是一场完整的梦

我知道,关于梦

它总是在为身体找借口

因此,在我的右腿膝盖里

整整一个冬天,咿咿呀呀

蛀满了秋天的虫子

它们的语言坚硬、刻薄

总在黑夜里,爬出骨节

啃我的骨头,还喝我的血

并且时间越来越漫长

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