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孩》
婴儿在腾志街出生
一点伤口就有可能死亡
她慢慢长大,在呵护中
美丽起来,又在侮辱里开始成熟
后来她结婚了,已经学会容纳
把幸福和仇恨都装进自己的子宫
生出另一个她,新鲜,可爱
像只肉乎乎的小山鸡
一个女孩和另一个女孩
就这样在这条街上交接了自己
(原载于《读诗》2014年第2卷,荣获第二届李白诗歌奖)
《腾志街医院》
深夜,腾志街上的医院里灯火通明
一个大夫从值班室里出来,像鲁迅那样
对夤夜不归的孩子严肃地开了个玩笑
这时,在老院长的手术刀下
病人已经不能发出猪类的惨叫
在透视仪里,灵魂已经不能逃离肉体的束缚
街上走动的那个护士,这辈子是朵牡丹
下辈子,就是一株雨中的当归
把叶子垂向地面
在医院旁,我们的眼睛将看不见来世
我们的躯干也不能变成树木
供急救科里出来的那些鸟儿们歇息
很晚了,那个实习中的小青年才打车回家
在面的里,他遗失了一支
能够拯救灵魂的针头
(原载《南丹文学》2014年第2期)
《西藏牦牛》
青海牦牛在寺院背后的一棵柏树下
静静吃草……间或抬头遥望远方的一处山谷。
秋末的阳光将柏树的阴影落在它身上。
它曾经走过雪原,趟过初春的小河,深匿于盛夏的丛林。
现在,它老了,形体瘦削,毛发稀少,
像极了那个来自阿里的羊皮贩子诺布仁青。
西藏牦牛在寺院背后的一棵柏树下静静吃草,
它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这样静静吃草的时日。
但它知道:远处那座山谷里有它的童年,
有它的父母的精魂,它曾经眷恋过的青春的奶牛。
现在,它感觉到了疼痛,却无话可说。
旁边的岩石上,放牧它的羊皮贩子发出低低的鼾声。
(原载《十月》2014年5月“牦牛文化专刊”)
《人羊》
村子里,
仍在垂老的老人们,
看着孩子们在快速成长。
山冈上,我的羊群
像一群远道而来的移民,
面对十月里浩荡的北风茫然无措。
坐在风口,
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些
大江健三郎笔下的被侮辱的人羊。
我只好沉默在山冈上,
看到太子山顶的积雪,
在瓦蓝的天空下闪耀着银光。
为什么频频回头张望?
这生我养我的村庄,埋我葬我的山川,
仍旧是我留恋的故乡!
(原载《中国诗歌》2014年第6期,入选《2014年网络诗选》)
《晚风里的腾志街》
山上,星星可以被人摘下来
像钻戒那样佩戴
山下,河流如银色哈达
一把抓起,就能搭上我们的脖颈
晚风里的腾志街
已经像只熟睡中的疲倦的豹子
明天我就离开这里
离去,离去,放佛早就若无其事
(原载《西北军事文学》2014年第6期,荣获第二届李白诗歌奖)
《桑多镇》
先人说:“停下来吧,就在这桑多河边,
建起桑多镇。
“让远道而来的回族商人,带来
粗茶、布料和盐巴。
让那在草地械斗中丧身的扎西的灵魂,
也住进被诅咒者达娃的家里。
“不走了,你们要与你们的卓玛,
生下美姑娘雷梅苔丝,
养牛养羊,在混乱中繁殖,在计划中生育。”
直到皮业公司出现,
直到草原被风沙蚕食。
羊皮纸上的一百年,只待被史官重新书写,
在那情欲弥漫的书桌上,
在那热血沸腾的黑夜里。
(原载《星星》2014年第8期,荣获第四届中国红高粱诗歌奖)
《桑多河:四季》
桑多镇的南边,是桑多河……
在春天,桑多河安静地舔食着河岸,
我们安静地舔舐着自己的嘴唇,
是群试图求偶的豹子。
在秋天,桑多河摧枯拉朽,暴怒地卷走一切,
我们在愤怒中捶打自己的老婆和儿女,
像极了历代的暴君。
冬天到了,桑多河冷冰冰的,停止了思考,
我们也冷冰冰的,
面对身边的世界,充满敌意。
只有在夏天,我们跟桑多河一样喧哗,
热情,浑身充满力量。
也只有在夏天,我们才不愿离开热气腾腾的桑多镇,
在这里逗留,喟叹,男欢女爱,
埋葬易逝的青春。
(原载《星星》2014年第8期,荣获第四届中国红高粱诗歌奖)
《我 们》
我们:血性黑发,铜色皮肤,强大的生殖力,
种出五谷,盖出房子,和其他物种抢夺生存的地域。
我们死去后,岁月把山岳改成河流,把飞鸟变为粪土,
把我们之后的一茬又一茬人,装进她黑暗的腹部。
将来,在黑措镇,我们还是渴望以人类的形象再次出生。
(原载《诗选刊》2014年第9期,荣获全国第二届“诗歌里的城”微诗大赛优秀奖)
《说书艺人》
在黄河源头,如果你和说书艺人们在一起
就很有可能被派遣到
格萨尔王的那个时代去,扮演一个小喽啰
或者某个出谋划策的术士
有时候也成为将领,率领一队死士杀下山去
要么连一句台词也没有,只长着野兽的样子
现实世界就是如此,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比如说现在吧,当我们从高高的山冈上跑下来
也许能在黄河岸边遇到天兵天将
他们骑红马,穿红袍,戴金色的头盔
我们中的一位,也许真的会骑上匹红马
头也不回地跟着他们离开故乡
从此成为说书艺人故事里的人物
不会再活在我们身边,只活在那遥远的传说里
(原载《华语诗刊》2014年10月31日)
《喜马拉雅》
二百万年前,大地隆起,浮出海底的世界。
高原广袤,隐藏着雪域的神秘。
不管是遥远的过去,还是辉煌的现在,
喜马拉雅山脉始终如历史凝结的波涛。
那偶尔发生的雪崩,
也是因为无法拒绝大海的召唤而热情奔溅的浪花。
在陡峭的崖壁上,在幽深的山谷里,
是那些安静的古海洋动植物:
三叶虫、珊瑚、菊石、海胆和海百合,
以化石的形貌,喟叹着生命的神奇。
当海底的乡村在雪域出现,当海底的城市在高原诞生,
东方的文明,就在绛红色的土地上生根开花。
(原载《散文诗》2014年第11期)
《腾志街医院》
深夜,腾志街上的医院里灯火通明
一个大夫从值班室里出来,像鲁迅那样
对夤夜不归的孩子严肃地开了个玩笑
这时,在老院长的手术刀下
病人已经不能发出猪类的惨叫
在透视仪里,灵魂已经不能逃离肉体的束缚
街上走动的那个护士,这辈子是朵牡丹
下辈子,就是一株雨中的当归
把叶子垂向地面
在医院旁,我们的眼睛将看不见来世
我们的躯干也不能变成树木
供急救科里出来的那些鸟儿们歇息
很晚了,那个实习中的小青年才打车回家
在面的里,他遗失了一支
能够拯救灵魂的针头
(原载《南丹文学》2014年第2期)
《喜马拉雅》
二百万年前,大地隆起,浮出海底的世界。
高原广袤,隐藏着雪域的神秘。
不管是遥远的过去,还是辉煌的现在,
喜马拉雅山脉始终如历史凝结的波涛。
那偶尔发生的雪崩,
也是因为无法拒绝大海的召唤而热情奔溅的浪花。
在陡峭的崖壁上,在幽深的山谷里,
是那些安静的古海洋动植物:
三叶虫、珊瑚、菊石、海胆和海百合,
以化石的形貌,喟叹着生命的神奇。
当海底的乡村在雪域出现,当海底的城市在高原诞生,
东方的文明,就在绛红色的土地上生根开花。
(原载《散文诗》2014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