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美平措(1961~)  藏族。四川康定人。1982年毕业于西南民族学院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历任《贡嘎山》杂志社编辑、主编,副编审。四川省甘孜州作协副主席。1999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著有诗集《心灵的忧郁》、《孤独的旅程》、《列美平措诗歌选》。曾获第二届四川文学奖,首届、第二届四川少数民族文学奖,第五届全国少数民族优秀文学创作骏马奖。

 

第二首

相当长的一个时期
我在故乡的土地上徘徊
一片落叶顺水而去永不返回
我的眷念也就越发深沉起来
在我生命流去的季节
我的诗笔给了她全身心的赞美
而我的灵魂却始终游移着
我凝望刚刚升起的旭日
我感叹坠落西山光秃的晚霞
我被一种重负挤压
躁动的身躯却渴望平静
在这座沿河而筑的小城
有许多的桥梁可以通行
而所有道路的方向
都通往那个令人烦腻不堪的城市
很多时候故乡
就如我们让人尴尬的年龄
回到童年还是抵达暮秋
距离都一样
于是  摆脱摇晃不定的心境
就成为离开故乡的惟一理由
向西  向西  向西
西方的人烟稀少
西边有一条永无尽头的路
先人们的足迹早已被临摹
成为神殿上神圣的壁画
而先人们的灵魂弥漫天际
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领地
而我此刻呼吸在别人的空间
思绪被寒流任意改变方向
向西  向西我拼命向西
找寻一片洁净无污的圣地


第七首

黄昏的腮帮贴在山脊
峰顶的容颜掩藏于浓雾
一切置身如梦幻
风从草尖滑过
没有惊醒酣睡的兔子
帐篷搭在靠水避风的山凹
牦牛安详的神态像那些老人
饱经风霜之后静静享受生命
无拘束的獒犬东蹿西跳
女人的喝斥有如斥责自己的女儿
自从来到这片草滩
我像偃卧于绿茵花丛的旱獭
对于心之外过去的世纪
丝毫不关注它的重要
那曾忧郁的眼神
在远方起伏的群山凝视以后
心绪也渐渐跟随线条平息下来
山的肃穆总令我想起父亲
而这几户居住草滩的人家
更多地让我想起童年的小城
那座今天已从地图上划掉的县城
苍翠的山谷几幢朴实的平房
天总是蔚蓝或有几片云朵
奶茶从敞开的门里溢出芬芳
母亲唤归的声音缭绕耳际
再回童年或小城只是梦想
我时常将回忆停留在童年
心也就逐渐宁静而平和
随着生命一天天地衰老
对宁静的渴望就会越来越强烈


第八首

我在草原和雪山的季节交替
脚尖掠过杂乱的荆棘和卵石
太阳落下的方向是我的路线
向西再向西西边的人烟稀少
但我总能遇到许多驮脚汉子
放牧女人和挖金采药的人
我与他们常常擦肩而过
一个眼神一种会心的微笑
这让我们的心灵相通起来了
夜宿在牧人的帐篷
我们唱歌、喝酒,讲述所爱的女人
这一切是我的旅行必不可少的
清晨告别  手拉着手
有很多这样善良的人
我的旅途也就充满了欢乐
我的手相握着很多温暖的手
就让我的灵魂像雨后的草地
饱含了更多湿润清新的气息
这让我的诗歌像雪山的溪水
源源不断地流淌出心灵的颂歌
这是无需油彩和矫情装饰的
永远驱动着我迈向远方的圣地


第十四首

在月亮如镜银辉如雪的地方
在牛羊成群绿草铺展的地方
马尼干戈的路标一分为二
成为两条我无法选择的道路
南是喜马拉雅神圣的高峰
有我们无数同胞朝圣的地方
北有巴颜喀拉江河的源头
不断涌流着我们生命的甘泉
她们是我的灵魂可靠的憩园
我惟有以纵深心灵的勇气
继续着渴望的远行
我在南方茂密的森林中歇脚
在北方辽阔的草地上跋涉
穿过林地就有丰饶的田野
走出沼泽就有壮观的庙宇
雪山的冰峰有来自故乡的声音
黝黑的帐篷能感受母爱的亲情
康巴人安多人西藏人
以及许多名称繁杂的藏人
我们都同唱那支颂扬英雄的赞歌
而不必考虑该怎样表达情感
猕猴的跳跃獐子的奔跑
都能让我们的血液荡起涟漪
是我们的慰藉是生命前行的力量
我的舞台是骏马和歌手的舞台
我的灵魂是雄鹰和牦牛的灵魂
那些生活中许多固有的观念
穿过高原的风雪之后
已经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
这让我们在每一天的阳光下
感悟我们作为人的自豪
我们失去和渴望的东西
将在圣地艰难的旅行中复活
这是任何自然和人为的力量
难以阻挠如同高原的雪线
注定不会沉沦在我们心中的季节


第十七首

来到这座褐色的山冈之下
我的脚步就自然停了下来
被炽热阳光晒昏的头颅
如煨桑的柏枝烟雾一样
袅袅升起在宁静的黄昏
我被一束奇妙的光线迷乱
在太阳最后的辉煌中
我从山冈倾斜下来的大片阴影
感觉到一种即将消失的美丽
由此  我想到旅途的神圣和虚幻
如果我旅程的终点就是我的驿站
我何必去忧郁板结的草地
我的心灵究竟慰藉了什么
我的灵魂究竟浮躁着什么
在这座褐色的山冈之下
像征着天堂和地狱的出入口
不绝如缕的声音是一条诱惑的路
招我进入一轮舞者的队列
男人的刚健女人的柔曼
让我感觉一种悲怆如雁的姿式
展示着亘古不变的轮回
而我只能被黎明指示  向另一天
另一座褐色的山冈或白色的雪原
行进保持我持续不变的节奏

 

第二十六首

在高原的道路长久穿梭后
最初上路时的新鲜和喜悦
在心中渐渐趋于平静
弥漫于高原的神秘旋律
充盈在所有旅人的心灵
我在金沙江边的桃林中熟睡
心却攀缘在雅砻江沿岸的峭壁
每一个早晨
我在雾一样静静的爱抚下
苏醒  告别昨夜来到的地方
这些生存千年
终于成为丰茂牧场的地方
这座山谷有许多光彩照人的寺庙
各种教派在这里和睦相处
那些旅游者的相机定格了
他们将一切都封闭在相册中
成为可以向他人炫耀的画面
而我不能  凝望自己的星辰
那轮每天准时出现的太阳
是我和你共同拥有的吗
哪里是我的归宿  哪里是我的圣地
无数努力设想的美好境地
始终不能在我的心中显现出来
抵达的目的终不是我旅途的终极
留下的只是久久不散的惆怅
这样的周而复始  渴望仍是虚幻的
在任何一处久住之后
总向往更加遥远的地方
人在路上总想渴求奇遇和辉煌
无法安定的不是我的双脚
而是那颗难以宁静的心
无论我旅行到哪里  记忆都是痛苦的
石头掉进湖中扩展的涟漪
让逝去的一切填充我们的脑子
它们像植根于大地的那些树木
在风吹动下  时时敲击着我的心灵
我的旅程终究是孤独的像宗教
漫长而不可抵达的终点
圣地永远在想象中擦身而过
如今我只想让那些
树木  石头河流和山川
汇入我那虚幻许久的灵魂之中


第七首

黄昏的腮帮贴在山脊
峰顶的容颜掩藏于浓雾
一切置身如梦幻
风从草尖滑过
没有惊醒酣睡的兔子
帐篷搭在靠水避风的山凹
牦牛安详的神态像那些老人
饱经风霜之后静静享受生命
无拘束的獒犬东蹿西跳
女人的喝斥有如斥责自己的女儿
自从来到这片草滩
我像偃卧于绿茵花丛的旱獭
对于心之外过去的世纪
丝毫不关注它的重要
那曾忧郁的眼神
在远方起伏的群山凝视以后
心绪也渐渐跟随线条平息下来
山的肃穆总令我想起父亲
而这几户居住草滩的人家
更多地让我想起童年的小城
那座今天已从地图上划掉的县城
苍翠的山谷几幢朴实的平房
天总是蔚蓝或有几片云朵
奶茶从敞开的门里溢出芬芳
母亲唤归的声音缭绕耳际
再回童年或小城只是梦想
我时常将回忆停留在童年
心也就逐渐宁静而平和
随着生命一天天地衰老
对宁静的渴望就会越来越强烈

 

第二十六首

在高原的道路长久穿梭后
最初上路时的新鲜和喜悦
在心中渐渐趋于平静
弥漫于高原的神秘旋律
充盈在所有旅人的心灵
我在金沙江边的桃林中熟睡
心却攀缘在雅砻江沿岸的峭壁
每一个早晨
我在雾一样静静的爱抚下
苏醒  告别昨夜来到的地方
这些生存千年
终于成为丰茂牧场的地方
这座山谷有许多光彩照人的寺庙
各种教派在这里和睦相处
那些旅游者的相机定格了
他们将一切都封闭在相册中
成为可以向他人炫耀的画面
而我不能  凝望自己的星辰
那轮每天准时出现的太阳
是我和你共同拥有的吗
哪里是我的归宿  哪里是我的圣地
无数努力设想的美好境地
始终不能在我的心中显现出来
抵达的目的终不是我旅途的终极
留下的只是久久不散的惆怅
这样的周而复始  渴望仍是虚幻的
在任何一处久住之后
总向往更加遥远的地方
人在路上总想渴求奇遇和辉煌
无法安定的不是我的双脚
而是那颗难以宁静的心
无论我旅行到哪里  记忆都是痛苦的
石头掉进湖中扩展的涟漪
让逝去的一切填充我们的脑子
它们像植根于大地的那些树木
在风吹动下  时时敲击着我的心灵
我的旅程终究是孤独的像宗教
漫长而不可抵达的终点
圣地永远在想象中擦身而过
如今我只想让那些
树木  石头河流和山川
汇入我那虚幻许久的灵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