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玛曲

        俯瞰草原,夏日的阿万仓湿地,沉寂而宁静,远处鹰隼张开亮羽,如云朵里寄来的信笺,铺展在阿万仓空旷的胸膛上。
        那风在鹰笛的歌吟中呜咽了,而牧帐里的酒歌随炊烟升起。
        外香寺湮没在众僧的祈祷声中。大美玛曲,像阳光下撩开的古铜之躯,飓风中泛动神秘的传说。
        落入眼眸的是河曲宝马娇健的身影,只有马匹,在沉思中迅疾的跃出山谷,望空嘶鸣,承载雪域最浓烈的生命恋歌,在格萨尔赛马大会上呈现一群王者的狂飙。
        在海拔三千米以上的玛曲草原,我只选择对生命的敬畏。
        穿越云雾,我们打开畅想的翅羽,向远方的欧拉秀玛飞翔。
        沿途清新的草场和牛羊唤醒耳朵和眸光,那天边游走的畜群,寂寞的食草神,它们没有选择阳光和花朵的青睐。
        在西梅朵合塘,在格萨尔说唱的韵律中,我与隐没在草丛的花瓣亲吻,成片的花海将我簇拥,浓郁的花香浸润我的心扉。一个游历雪域的人,今夜把头颅和灵魂安放在这偌大的草海,让游子的心沉入鹰隼的故乡难以唤醒。
        抚摸阿尼玛卿浑厚的胸膛,我的思绪在连绵起伏的云朵里环绕不定,梅朵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一个忧伤的歌者在西梅朵合塘的心里沉吟不走?
        在河曲南岸,远眺风捲云动的草原,牛羊如一串串诗意镶嵌的韵脚,在牧人仰望群山时,发出苍凉的嗟叹!
        而鹰隼紧贴云层,在雷电中高歌,似摆布一场宏大的交响曲。
        唯有马匹,在遐思中闪进峡谷,那急促的蹄音承载雪域最浓烈的眷恋!
        在欧拉秀玛的心脏,牧者挥舞着响鞭,在牧帐外弹响牛角琴诱人的旋律。情歌和花草都喘着气,天空有些沉闷,我邀来草原的精灵,等一场盛会的到来......

 
尕海湖浅吟

        一片沉思千年的水域,伫立在碌曲草原硕大的帷幕下。
        七月的鸟鸣叫醒尕海湖朦胧的眼神。那些结伴游曳的天鹅,鼓动的翅羽在波浪的轻抚中划出一道道迷人的风景。
        恍如梦幻,瞧那清澈的眼眸一直醒着。
        在青藏的腹地,尕海湖如一段悠长的思恋拍打着游子的心堤。
        是西王母遗落的一滴泪吗?还是格萨尔王爱情的表白?湖水涂蓝了天之裙裾,浩淼的水系发出苍凉的嗟叹。
        水鸟回环,刻骨铭心的恋歌萦绕在草泽。呼吸被一阵清凉的波涛覆盖,只有心跳与白天鹅鼓羽同鸣。

八角古城

        一支神秘的部落迅疾地在甘加草原落居,从此雄伟的达力架山在强劲牧草的吹拂中失去宁静。
        这个拥有壮美雪域和欲望美酒的部落,把根牢牢地植入肥美的草泽。
        一切都成为过客,而那古老的八角城在风雪中吹动远古的声音。
        一切杀伐都随时光滑落,唯有繁殖的牛羊和马匹,遗留的铠甲、箭簇和羊皮之书,还依稀流露出那些零散或完整的辉煌和衰败。
        八角古城在人类探求的视野里闪亮着。
        巨大而奇特的城池,一个吐蕃部落在青藏东南部命运转折的标志,就那样沉重地镶嵌在茫茫草海之上。
        涉过汉唐河流,抚摸宋元绽放的鼎盛之花,穿越明清的沉寂,恰似佛界的一次次轮回。
        其实这更像是一曲散落远古的歌谣,平寂中潜藏着激越,故事里掀动着浪花。
        当高潮匿迹,一切与八角古城贴近的故事,都在时间的晾晒中淡出公众的视野。

 
金城辞

        你的名字就是一只五彩的蝶,舒展地落在我的心上。
        远望北面的白塔山,那是一抹生命的亮光,一座古文化的丰碑,随年轮滋生荣光。
        灵魂之下,命运之上。岁月锻造的古城,透出黄金的背影,那身段比故事还长。
        在春天的鲜活里灿烂的古城,在月光下泛出晶莹的光芒。被岁月吹动的水车,隐藏在暮春的歌板上宁静的浅唱。
        落坐在金城的心脏,蜇居的鸟虫和晨练的心跳一起鼓羽同鸣。
        我是你最虔诚的子民,陪伴你一起迈进初春的轻柔,一起倾听生命之轮轰鸣而去。
        我是你骨髓里不可或缺的部分,时时闪烁在五泉的晨钟暮鼓里。
        顶礼膜拜你神奇的千年故事,手捧你亮丽不朽的名字,我的心颤栗不已。
        与你共眠,枕着黄河封冻的夜歌。
        春鸟啼鸣,我们相约在梨花飞动的四月,用深情的眸子接纳你苍凉的荣光。
        今夜,我把你供奉在心灵神圣的一隅,直至地老天荒。


注:金城,兰州的古称。

原刊于《甘南日报》2019年10月14日
        牧风,藏族,本名赵凌宏,甘肃甘南人,现任职于甘南藏族自治州州委宣传部。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外散文诗学会理事。著有散文诗集《记忆深处的甘南》《六个人的青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