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很难有人象萨班一样,充满自信地对世人宣称自所拥有的学识:

我是(古印度语言的)语言学家,我是逻辑推理大师,在摧毁错误矛盾的异端邪说方面,我是无人能匹敌的。我精通声律学,我是修辞学家,讲述辞藻我无敌。我精通天文历算,我知道一切世间和出世间的所有学问,我的辩才智慧无可比敌。

敢这样如此宣称者是谁呢?这个人就是我萨迦班智达,其他学者如就无实的形影一般,仅徒具有“学者”的虚名而已。

(见西藏藏文古籍出版社《萨班·袞噶坚赞全集》(藏文)第一册。直译为:

声论师我因明师我摧毁邪说我无比,

声律我精诗词归我讲述辞藻我无敌;

历算我知学问全知辨才智慧我最胜,

此人是谁萨迦巴我余诸学者徒形影。

乍一看萨班的《八我颂》,不免让人想起这会不会是当代西方政客的竞选词,或是现代自吹自擂的广告推销词。连萨班本人也知道他人会这样怀疑,因而在《八我颂的解释》中如此说:

一些人会问我:“萨迦班智达,虽然你自称遍知学者们共许的大多数所知(知识),但这是你因增上慢[以无而为有虚张声势的傲慢自得之心]以不知为知而虚张声势的傲慢自许?或是对知与不知不加思索,而随心所欲,口吐的狂言呢?高贵之人的行为方式,应是于善了知而承认为知,才是诚实的说法。”

(我)对此回答说:“我的话并非无因之谈,而是因我曾对一切知识,善加听闻且了知,并能如理如法地答复他人所提的问题,因此,才说‘我是语言学家(声论师我)’”。

一般来说,在古代印度和西藏要作为一名学者,必要学习的知识为声明(语言学)、因明(佛教逻辑)、工巧明(工艺学)、医方明(医药学)、内明(佛学)等五大明(文化或学问),以诗词、修辞、韵律、歌舞、星算等五小明。

其中,声明(语言学)是(609)。因萨班系统学习并精通掌握了集合古印度声明学精要的著作《声明集分论》和《月八戒论》等根本和支分的声明论典,成为无碍精通(当时印藏)所有的言词的语王。因此,萨班说:

你如不相信我所说的这些,可询问一位精通声明、无有贪憎且说话公道的印度的班知达,就能了知我的事迹。作为寥解藏区急需声明著作的燃眉之急,我著述了《智者入门》,可参阅此书。因此,故说“我是声明论师。”

因明,又称为“量学”或“正理学”是(2258)。萨班称其为“明辨典籍内容的违逆(相反的关系)”的学问。因为,萨班对因明理论主要典籍《集量论》(257)和抉择解释其义的《因明七论》[2257]等因明论典,因与外道辩论获胜和讲授而获得公认,且著述了《量理宝藏论》。故说 “因明论师我。”

因萨班正确无误地精通了因明论典,因此,在与自他部派辩难之时,犹如大象,拥有硕大天赋智慧之身躯和自信之力量,用经教和这理之利牙,战胜愚昧无知教派之众敌军。也如雄狮,因正确无悟领会而令身力圆满,长出善逝(佛)经典的厚厚鬃毛,以成立自宗,破除他宗的锋利爪牙,撕毁邪见宗派的脑髓和心脏,“无我和空性”的吼声遍传诸方,于一切时间和地方,皆无胆怯。是如同证理自在主法称[9]和龙树菩萨等一样的大师。故有理由说“摧毁邪说我无比”。

工巧明的内容在印度,是指熟练营造及弓马等技艺的学问而近代藏族佛教大师工珠·云登加措在《知识总汇》中说:“利他工巧广无边,三门工含众知识”其意思是说造化万物之技术皆属工巧明。一切知识无不包含于身、语、意三门的工巧之术中。而在西藏最为推崇和重点发展的是建造(绘制)佛像(代表最高的身之工巧)、佛塔(代表最高的竞之工巧)及刻印佛(代表最高的语之工巧)。

在《萨迦世系谱》(民族出版社1986年第1版藏文版p89页)记载有萨班通达工巧明之事迹是:

当今藏族的一些无比著名的善知识,要求自己的弟子成为精通工巧明的标准,仅需懂得无量宫和佛像之量度,却不懂得这些缝纫的经线和纬线的实际制作次第等,但自以为是一位精通五明的学者。法王萨班则不象这样,而是对实际制作次第皆精通善巧。在喇嘛杰尊钦波(即杰尊扎巴江称)修建的囊丹乌孜宁玛殿中置放的文殊菩萨塑像之骨柱和造型乃为法王萨班所制作(原注:法王洛波堪钦巴说,此像的铜制座靠的做工也特殊殊胜。)。后米,调集赡部洲精通工巧明诸学者,所造出的塑像,皆不及此塑像百分之一。法王萨班按照《根本续》所说的画法画在缎子上的(原注:这张画在白缎子上的殊胜佛像据说是由法王之手传给嘉玛的头人的)和画在桑耶寺佛殿墙壁上的文殊菩萨像,今世诸绘画高手也难能画出。

代表萨班精通掌握了绘画、像形之性相、量度以及此等吉祥之观察,察地等八观察[即:察地、察宝、察衣、察树、察男人、察女人、察马、察象。[11]等工巧明学问方面的著作有《佛像论》、《察地(风水学)》等论著。

声律学,为小五明之一。主要论述诗句组合规律和梵文偈句轻重音组合规律。据传,声律学起初是由古印度穴蚁大师所开创,后图巴玛色著《声律学纲要》,杰巴拉大师对该书加注释难后开始传播开来。此后大学者仁君喜瓦和巴益喜,特别是大学者仁君喜瓦撰著的具有突出八功德的经典著作《声律学·宝生论》问世后,声律学在古印度得以普及,成为对诗歌押韵、诗句组合、梵文偈句轻重音组合不可缺少的一门学科。

萨迦班智达学习、掌握了所有声律学论典之后,为了将此门学科在藏区得以传播,首著《声律·杂花束》。故可说“我精通声律学(声律我精)”

修辞学是论述词歌的修辞方法,以及纠正诗词中出现的不符合逻辑定理和语法规则的错误现象的规律。由于萨班精通古印度著名诗学家的诗学论著《诗境论》、八千颂的《妙音的颈饰论》所说的修辞学的内容,故今生对诗歌极其精通,专门著述了有关诗歌修辞学的论著《智者的口饰》,并写出很多具有很高艺术水平的赞颂集、格言诗等,如脍炙人口的《萨迦格言室藏》等,成为古代西藏最著名的藏族诗人。

歌舞(戏剧学)属小五明之一,是很早就流传于世的一门学科。在古印度,戏剧盛兴极早。据传说,歌舞最早起源于天界:众神向大梵天王祈请说:“现有无数的众生正在遭受痛苦的折磨,因此祈请指示一种消除忧伤、增加欢乐的方法。”于是大梵天王就以四部吠陀(为古印度婆罗门所传四种经籍,也译为明论)为蓝本而创造出歌舞的明论,即从禳灾吠陀抽取出故事,从歌咏吠陀抽取出长而高的歌咏腔调,从祭祀吠陀抽取出身体姿态及舞蹈表演形式,从赞颂吠陀引出风格。

而最早将印度歌舞理论系统介绍引入藏地的第一人则是萨迦班智达贡噶坚赞。萨班最早从《诗镜》中翻译若干修饰编入《智者入门》,并做了注疏。据雪康·索南达杰的《歌舞梵天的水流》认定萨班所著的《歌舞欢喜入门》是第一部由藏族智者撰写的歌舞典籍。(民族出版社19992月第1版《彩绘大观图说明镜》P457页)

萨班将歌舞也归入修辞学之中,他认为歌舞是诗歌(修辞学)应用于事上的表现。对自己在歌舞方面的造诣于《八我颂》写道:

对于(印度)歌舞典籍《巴饶达》所说的剧情介绍者、上装者、丑角,剧中所用的铙钹、腰鼓、弦琴、琵琶、小鼓等许多乐器的性能和演奏技巧,以及各种唱念的风格、身体的舞姿等歌舞的技艺皆通达掌握,可参阅本人所著的《歌舞论》。

在(印度)的歌舞论典中,《众龙狂欢》和《花魁》等论典,大多是用善构语(梵语、天语。);唱歌、女人讲说的语言,大多用土语(巴利文);男女仆人、丑角等角色在寻机、较量(轻侮)、议论等时,通常使用讹误语(阿婆商夏文);罗刹、起尸者、以及一些人和非人,在糊涂、或忿怒,以及妄自尊大、贪欲、献媚、难受、冷嘲热讽等时,所用的语言大多是颠鬼语(毕舍遮文。食肉罗刹语)。总之,用四种(古印度)语言所表演的歌舞的一幕,能让从智者到凡夫的众人的心动而欢喜。这些歌舞论典(我)都会讲述。如上所述,我知道《词语的修饰》、《佛陀本生故事》、《歌舞》等能令智者们心生欢喜的理论,故说我是修辞学家(诗歌归我)。

词藻学是明白论证事物名字之命名、运用、同义异名等等道理的学科,属于印藏传统文化中的小五明之一。一般来说, 词藻可以分为数词的异名与其它实词的异名两大类。

数词的异名就是对不同数词用其他事物比喻给予多种异名的方法。例如:数词“三”就有“世界、辛、尖端、火、功德、世间”等多种异名。原因是天上、地上和地下三界在藏学中统称为“三世界”,所以“世界”是三的异名;同样,干姜、荜拨、胡椒三草药均属辛味,藏医学上统称为“三辛”,所以“辛”也是三的异名;古代兵器三叉戟,常有三尖,所以“尖端”是三的异名;佛学宇宙观认为赡部洲南方有“马面火、太阳火和家中火”等三种火,所以“火”是三的异名;功德分为“微尘、黑暗和精力”三功能者,所以“功德”是三的异名;“世界”与“世间”意义相近,所以“世间”也是三的异名。

其它实词的异名又分为一词多义与一义多词两类。一词多义的如:“能凉”一词就含有月亮、风、云、如意树、檀香树等多种意义;一义多词的如:十二主、千光者、虚空宝、莲亲、七马主、绿马、能亮等词均指“太阳”。

萨班对于印度学者们共许的词藻的不同称谓(异名),以及古印度众多智者所著《词藻甘露藏》、《词藻各种显明》等词藻学专著皆正确掌握,并著述有《词藻藏》,故说“讲述辞藻我无敌”。

天文历算属于小五明之一,诸智者们也把它归于工巧明类,主要是推算星宿远动和天气季节乃至吉凶祸福等的学问。萨班对其中《吉祥时轮金刚续》所说的五字支;曜、值日时、星宿、值日会合神、作用神五历算支;五曜[12]各自呈现的快、慢、直、弯之足;本宫、受用以及上述妙善之历算;罗目候面、罗目候尾以及上述之日月蚀;计都星之升起和降落等一切外历算。内历算有脉风、日、月、曜、星、择期、息、时刻、娄宿、转趋、时辰、刻分、昼夜、日月蚀,以及依此计算智慧的生起、消灭和现证成佛等一切历算,皆精通掌握。故说“我精通天文历法(历算我知)”

医方明即医药学,大五明之一。是有关养育身体、增进健康、治疗疾病的学问。即指论述所治疾病、能治药物、医治手段、施治医生的科学。法王萨班精通掌握医药学。对于讲述日常用药和定时用药之仪轨、疾病之性相,以及望、问、触诊病的方法,医疗疾病的方法用药和外科治疗法,区分单病、和合病的性相,区分单增、多增、极增与各自减、深减、极减等(病情)增减之步骤,于上下身引导和排病等五业之入门,以及最初令不生病、生病后的医疗、治疗后不复发等医典及实际操作,皆能善巧讲述,能治愈各种身体大种违和的疑难杂症,犹如药王耆婆的医术。萨班在医学方面的代表著有《八支要义》。

内明是指有关佛教的戒、定、慧三学,以及生起次第和圆满次第修习方法等与其它世间和宗教(外道)不共的自宗的学问(内明或内学)。萨班在佛教方面的连诣极其高深,正正如萨班自己所说:

佛的经典有三藏所汇集的显宗和密宗,其中,在显教方面,广泛听闻过主要讲述增上慧学的论藏、增上戒学律藏、增上定学经藏,以及《般若波罗蜜多经》等甚深和《华严经》等广大的理论;对于密宗金刚乘中之事续、行续、瑜伽续和无上瑜伽续等诸根本和注释续及解释,皆作了广泛的听闻;对于彼等如何修持的次第,即从能成熟之灌顶、能解脱道之方式,所说的等持之道的性相、令未生等持者生起的方法、已生者增加效力、道之分界、道之除障、等持的暖相和智慧生起的次第、世间和出世间之地和道的行进方式和缘起,皆能无误地指示讲述。并精通了知《根本金刚偈及道果的教诫》的关要——能即生获得大持金刚地之方法。故能交付(传授)具精进的弟子不舍此肉身而获得最胜大手印成就之道。

此外,法王萨班还听闻和掌握了印度诸大成就的瑜伽自在主们所传的大部分教诫以及西藏诸前辈所传的噶当派引、希解派、大圆满、大手印等到能断派之间的所有著名的教诫。并了知这些教法的渐次和顿然入道的方法,且能正确掌握诸类教法们失当和不失当之要点。即依止这些教诫的一些所缘境,有些仅能生起寂止,有些仅能清除些小病,有些能救渡一切非人之怖畏,有些仅能生起利他之心,或仅能生起局部的远离戏论之证悟,或仅能引生至无色界,或仅能进入声闻和独觉之道,或仅能作为历经三大无数劫成佛们缘起,或仅能成办世间八大成就,有些(教诫)能出生起出世间的大成就见道的智慧,生起此智慧之上如功德之后,即可今生获得金刚持之果位。这些教诫的差别,皆由三世诸佛之体性、我等的法王具德大萨迦派大德的恩德而彻底、无遗、无疑地通达,故说“内之所知遍知”。

总括以上所说的要义即为“辨才智慧我无比。”即以无误寻思和伺察的正确智慧,对于语词与意义的细微和极细微的违逆等内容,即那些心智低劣者虽然长时努力勤奋也不能很好通达的先前著名和不著名的所知之对象,皆能毫不困难地顺利通达掌握。故先前在与那些精通五明的著名学者们互相辩问时,也能随顺所说,答问自如。因此,说“辩才智慧我无比。”

萨班说所谓“没有相同(无比)”,是由自己的各别领悟(妙观察)的智慧,于著述、辩论、讲实际领受彼等的智慧(辩才),根据境、时和人之地道分齐而讲述的。而对那些境、时、自性难知之人智慧(辩才)未体验者又岂能作破立,因此,不作可比和不可比(无比)之区别。世间大多数人都仅依此作可比和不可比(无比)论述。

萨班又自问自答:

如是,若问自称精通五明者为何人?答:是“萨迦巴。”这位萨迦巴即为居住于吉祥萨迦寺的释迦教下的比丘贡噶坚赞贝桑波。

对于所谓“余诸学者徒形影”,即徒具学者影像之辈,萨班解释说:

且不要说能正确通达上述的那些知识,就连名称也未听过,甚至未曾想象过,只会像鹦鹉学舌,懂得一知半解,却自称通达诸学。若问其有关声明、因明、韵律、修辞、词之修饰、词之分类和集合等学问,其如法的回答则蠢哑如羊。正是如此之人,还傲慢地声称自己是智者(学者),他们妄想仅以对其他圆满的智者诽谤和诋毁来成就自己的事业,就如同那些著名智者的形影一样,也如同水中之月亮,并不具有真实月亮的功能。其他真正善巧的智者们怎么可能是如同形影一般呢?他们是连同天界在内的一切世间应该依止的、一切诸佛的心之子。

最后,萨班总结说:

以上仅略述自己少许事迹,这些,即知他是圆满精通所知五明们印度诸班智达、以级西藏的对典籍和意义彻底理解,且遍喜畅谈进入中又一切所知的智慧之学者,于我长时作公正的辩论和问答,他们皆知道我自然了知(一切所知)。而那些自我充满内心,执持片面教法观点的愚昧者,或仅运用声明片面的问难者,或仅运用部分因明辩论者,或仅提问一些经典和窍诀之要义者,这些人则难知我的功德之边。并又从比喻的方式,自己赞颂道:

无碍翱游智慧之虚空,

能食对手日月之光明;

然常未被众人所看见,

贡噶坚赞如天之罗喉。

为了消除别人看后可能产生是自赞毁他的误会,因此萨班进而解释赞颂自我功德的目的和意义:像此类自传并非是妄自尊大,讥讽他人。以前诸大学者为了需要也有此类自颂,如从前的大学者班丹却吉扎巴、罗追丹巴、喜饶迥乃白巴、夏噶热南塔、玛瓦森格等人,他们并未有傲慢之心,但各自在其传记中皆著有自颂。如此宣传,将会使未来诸大学者和僧院的求学者们了解历史,使遍持学识者们舍弃骄傲自满之思想,使聪明的青年们变为大学者,这样为何不使人欢欣呢?

如此赞颂自我功德是诸智者的事迹,故可作为美德。而没有傲慢地宣扬和夸耀自己的种性(家族)、受用、眷属、军队、权势等世间的圆满,这些是为智者所耻笑且是令自己羞愧之事,因此,先圣们也没如此自赞的,故应如此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