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格萨尔》是藏族人民集体创作的一部伟大的英雄史诗,凝聚着藏族人民的聪明才智和创造精神。她历史悠久,卷帙浩繁,精深博大,规模宏伟,内容丰富,千百年来,在藏族群众中广泛流传,深受藏族人民的喜爱。在中华民族母亲河长江、黄河、澜沧江三江流域地区,在辽阔壮丽的雪域高原,在巍峨的喜马拉雅山周边地区形成一个宽阔的《格萨尔》史诗流传带,不但是藏族文化,同时也是喜马拉雅山地区多民族文化圈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正因为如此,在实施“一带一路”方针的过程中,《格萨尔》具有特殊的重要战略地位和巨大影响。
《格萨尔》代表着古代藏族民间文化的最高成就,可以说是反映古代藏族社会历史的一部百科全书式的伟大作品。她不仅是一部杰出的文学作品,而且有很高的学术价值、美学价值和欣赏价值,是藏族文化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是藏族人民智慧的结晶。
西藏是祖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藏族是祖国大家庭56个兄弟民族不可分割的一个重要成员,藏族文化是历史悠久、灿烂辉煌的中华文化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部分,因此,《格萨尔》也是中华文化宝库中的一个瑰宝,是中华民族共同的精神财富。
《格萨尔》这部古老的史诗,凝聚着我们中华民族的伟大精神,体现着我国各族人民追求公平、正义、富裕、美好的幸福生活的崇高理想,是研究古代藏族社会历史、经济生产、阶级关系、民族交往、意识形态、道德观念、风俗习惯、宗教文化等问题的一部无可替代的珍贵资料。
《格萨尔》作为一部不朽的英雄史诗,她是在藏族古代的神话、传说、诗歌和谚语等民间文学丰厚的基础上产生和发展起来的。她通过对主人公格萨尔一生不畏强暴,不怕艰难险阻,以惊人的毅力和神奇的力量,征战四方,降妖伏魔,惩恶扬善,抑强扶弱,造福百姓的英雄业绩的描绘,热情讴歌了正义战胜邪恶、光明战胜黑暗的伟大斗争。降妖伏魔、惩恶扬善、除暴安良、抑强扶弱、维护公理、主持公道、消除苦难、造福百姓、铲除人间不平、伸张社会正义的主题思想,像一根红线,贯穿了整部史诗。正因为《格萨尔》反映了人民的疾苦,表达了人民的心声,在深受苦难的藏族人民当中引起强烈共鸣。这是《格萨尔》这部古老的史诗世代相传,历久不衰的重要原因。
值得注意的是:这种鲜明的主题思想,积极健康的精神力量,是世界上产生在人类童年时期的其他史诗所没有的,也是藏族文化史上其他文学艺术作品所没有的。
《格萨尔》这部古老的史诗在广阔的历史背景下,以恢弘的气势和高度的艺术技巧,反映了藏民族发展的重大历史阶段及其社会的基本结构形态,表达了人民群众的美好愿望和崇高理想,描述了纷繁复杂的民族关系及其逐步走向团结、走向统一的过程,揭示出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昭示了团结、统一、和平、安定、富裕、祥和是藏族人民世世代代热烈追求的美好愿望和崇高理想,也是祖国大家庭里各族人民共同的美好愿望和崇高理想。同时也形象地、生动地反映了藏民族形成和发展的历史进程,是一部形象化、艺术化的藏族历史。
同希腊荷马史诗和印度史诗一样,《格萨尔》是世界文化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是中华民族对人类文明的一个重要贡献。国际学术界有人对《格萨尔》给予高度评价,将它称作“东方的《荷马史诗》”。
与世界上其他一些著名的英雄史诗相比,藏族英雄史诗《格萨尔》有两个显著特点:
第一,她世代相传,至今在藏族群众,尤其是农牧民当中广泛流传,是一部活形态的英雄史诗。
第二,她是世界上最长的一部英雄史诗,有120多部、100多万诗行,假若全部翻译成汉文,约有2000多万字。
就我们现在掌握的材料来看,世界上最早的英雄史诗是《吉尔伽美什》,它代表着古代巴比伦文学的最高成就,有3000多行诗,用楔形文字分别记述在12块泥板上。
在世界文学史上,思想上、艺术上的成就最高、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是《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伊利亚特》共24卷,15693行。《奥德赛》也是24卷,12110行。
这两部史诗是欧洲最早的文学巨著,相传是古希腊的伟大诗人荷马所作,因此又称《荷马史诗》。
与之齐名的还有印度史诗《罗摩衍那》和《摩诃婆罗多》。《罗摩衍那》全书分为7篇。旧的本子约有24000颂,按照印度的计算法,一颂为两行,共48000行。最新的精校本已缩短到18550颂,37100诗行。
《摩诃婆罗多》是一部内容十分丰富的长诗。全书分成18篇,各篇有长有短,每一篇又分成一些章节,用另一些篇名分别概括这些章节的内容,一般说有10万颂,也就是说有20多万诗行。在《格萨尔》被发掘整理之前,被认为是世界上最长的史诗,而享有盛誉。
我们可以将它们称作世界五大史诗。仅就篇幅来讲,《格萨尔》比上述五大史诗的总和还要多,堪称世界史诗之冠。
《格萨尔》这部宏伟的诗篇,世代相传,从遥远的古代吟诵至今,还将继续流传下去。她像喜马拉雅山那样宏伟雄奇,像长江黄河那样源远流长,奔腾不息,永葆艺术青春。
仅从《格萨尔》产生、流传、演变和发展的历史这一侧面,人们也可以清楚地看到:我们伟大的祖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大家庭,各族人民亲密团结,艰苦奋斗,共同缔造了我们伟大的祖国,同时也创造了丰富多彩、灿烂辉煌的中华文明,不断丰富和发展了中华文化的内涵。
《格萨尔》的产生、流传、演变和发展过程,是藏族历史上少有的一种文化现象,在我们伟大祖国多民族的文学发展史上,乃至世界文学史上也不多见。它本身就是一首诗篇,一首悲壮苍凉的诗篇,一首大气磅礴的诗篇,一首洋溢着蓬勃生机、充满着青春活力的诗篇,一首孕育着创造精神、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诗篇。
二
藏族有句谚语:“岭国每人嘴里都有一部《格萨尔》。”岭国,这里泛指古代藏族地区。这句谚语的意思是说,生活在雪域之邦的每一个藏民,都会讲述《格萨尔》故事。还有一句谚语:“有《格萨尔》流传,地方就兴旺;没有《格萨尔》流传,地方就衰亡。”就是说:《格萨尔》的盛衰,关系到一个民族、一个地方的盛衰兴亡。这些话未免有些夸大,却反映了这样一个客观事实:《格萨尔》历史久远,流传广泛,影响深远,深受藏族群众的喜爱。成为藏族社会文化生活中的一个重要内容。
同其他民族史诗和民间文学作品一样,《格萨尔》基本的传播方式有两种:一是靠人民群众,尤其是他们当中优秀的说唱艺人一代又一代口耳相传;二是靠手抄本与木刻本保存和传播。而最基本、最主要的是靠众多的民间艺人世代相传。手抄本和木刻本的基础也是民间艺人的口头说唱。从本质上讲,《格萨尔》是人民群众,主要是他们当中的说唱艺人用嘴唱出来的,而不是僧俗文人用手写出来的。因此,我们可以说,在《格萨尔》的流传过程中,那些才华出众的民间说唱艺人,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格萨尔》说唱艺人,藏语称作“仲肯”,或“仲哇”,意为讲故事的人。千百年来,《格萨尔》能够在世界屋脊之上广泛流传,历久不衰,主要应该归功于那些优秀的民间说唱艺人。他们是史诗最直接的创造者、最忠实的继承者和最热情的传播者,是真正的人民艺术家,是最受群众欢迎的人民诗人。在他们身上,体现着人民群众的聪明才智和伟大创造精神。那些具有非凡的聪明才智和艺术天赋的民间说唱艺人,对继承和发展藏族文化事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永远值得我们和子孙后代怀念和崇敬。假若没有他们的非凡才智和辛勤劳动,《格萨尔》这部伟大的史诗将会湮没在历史长河中,藏族人民乃至整个中华民族,将会失去一份宝贵的文化珍品。
虽然《格萨尔》是一部深受广大人民群众喜爱的伟大史诗,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在历史上她从来没有能够得到有组织、有系统的搜集整理,一直只是在民间流传,自生自灭。这种情况严重地妨碍了《格萨尔》自身的保存和传播,使她不能在更大范围内发挥作用和影响。而且,随着许多优秀的《格萨尔》说唱艺人默默去世,人亡歌息,致使大量说唱资料未能保存下来,不少珍贵的手抄本、木刻本以及珍贵的文物古籍也令人痛心地散失了。
有人将敦煌学和《格萨尔》学加以比较。这两个学科的确有一定的可比性。早在20世纪30年代,我国著名的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曾发出这样的感慨:敦煌学是辉煌学,又是伤心学。中华民族创造了灿烂辉煌的敦煌艺术,但是,长期的封存废弃,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偶然重见天日,敦煌的宝库即被外国人所掠夺和盗窃,大量珍贵文物或者被毁坏,或者流失到国外。敦煌学的故乡在中国,敦煌学的研究成果却出在国外。这是我们中华民族学术史上一段屈辱的历史。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这段屈辱的历史被彻底洗刷,敦煌学揭开了崭新的篇章。
《格萨尔》的命运也大体如此。藏族人民创造了伟大的英雄史诗《格萨尔》,但是,在政教合一的封建农奴社会,在思想文化领域,神权占统治地位,劳动人民创造的文化受到压制和排斥。那些才华出众的民间流浪艺人被当作乞丐,遭到歧视。他们说唱的史诗,被贬斥为“乞丐的喧嚣”,不能登艺术的殿堂。在科学意义上,进行《格萨尔》研究的第一批专著,产生在国外;研究《格萨尔》的第一个学术机构在国外建立;第一批向国外介绍《格萨尔》的英文版、法文版和俄文版等各种外文译本,出自外国学者之手。喜马拉雅山南麓小小的山国——不丹王国,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资助下,出版了30集的《格萨尔》丛书,是当时国际上最完善的一套整理本。我国在很多方面都处于落后状态。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广大藏族人民与全国各族人民一样获得翻身解放,劳动人民成了社会的主人,同时也成了文化的主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使《格萨尔》这部古老的史诗获得了新的艺术生命力。党和国家对《格萨尔》的搜集整理和学术研究非常关心和重视,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研究取得了巨大成就。国家加大了民族民间文学的抢救和保护力度,在“六五”“七五”“八五”期间,《格萨尔》连续三次被列入国家哲学社会科学重点科研项目。这一事业现在还在持续,这是一项跨世纪的文化建设工程。
由于搜集整理工作取得的巨大成就,我们已经拥有世界上任何国家、任何民族所没有的、无比丰富的、鲜活的第一手资料。这使得我们的学术研究建立在坚实的基础之上,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具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而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在这一学科领域,我们应该,也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为世界史诗理论的发展,做出我们中国的特殊贡献。与此同时,在丰富和活跃人民群众,尤其是农牧民群众的文化生活,创造社会主义藏族新文化方面,《格萨尔》学术研究日益显示出她巨大的优势和作用。
经过半个多世纪,尤其是改革开放40年坚持不懈的努力,我国已经形成了一支以藏族为主,有汉族、蒙古族、土族、回族等几个民族成分,包括说唱、搜集、整理、翻译、出版、学术研究在内的老、中、青三结合的《格萨尔》工作队伍。一批专门从事《格萨尔》研究的博士生和硕士生正在健康成长,为《格萨尔》事业输入了新鲜血液,充满朝气和活力,表明我们的事业后继有人,兴旺发达;发表了一批有一定学术水平的专著和论文,从根本上扭转了我国《格萨尔》研究的落后状况。不少国内外学者认为,《格萨尔》的事业发展很快,已成为中国藏学,乃至民族民间文学领域最为活跃的学科之一,一个以马克思主义文艺思想为指导,有中国特色的《格萨尔》学的科学体系已初步形成,并不断发展;她潜在的巨大学科优势、丰富的文化内涵,也日益为人们所认识,在继承和弘扬藏族优秀传统文化、建设社会主义民族新文化的事业中,必将发挥巨大作用,产生深远影响。
现在,我们可以自豪地说:我国《格萨尔》研究的落后状况从根本上得到了改变,《格萨尔》这一学科令人伤心的时代已经永远地结束了。《格萨尔》学再不是一门伤心学,而是一门辉煌学,一门让藏族人民,同时也让我们整个中华民族值得骄傲和自豪的学科。这一宏伟的事业,本身也是一首歌,一首动人的歌,一首可歌可泣的歌,一首饱含着艰辛的苦水和喜悦的泪花的歌,一首催人泪下、激人奋进的歌,也是一首劳动者之歌,创造者之歌。我们在为创造民族的、社会主义的藏族新文化,为丰富和发扬中华文化的优良传统,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为各民族兄弟同胞的共同繁荣昌盛,尽一份责任,做一点贡献。这也是习近平主席倡导的“中国梦”的一个组成部分。
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即20世纪50年代到21世纪,这项事业仍然在进行当中,这是一项前所未有的跨世纪的文化建设工程。这项工程,规模之大,时间之长,参加人数之多,涉及面之宽广,成就之显著,影响之深远,在藏族文化史上是一个前无古人的壮举,在我国多民族文学发展的历史上也不多见。所有这一切,充分体现了党和国家对保护和弘扬藏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高度重视,对藏族人民的亲切关怀,同时也体现了党和国家对祖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保护和弘扬。
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在史诗的研究方面不断取得新的进展和成就,在国内外学术界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藏文《格萨尔》已经流传到世界许多国家,其中部分章节被翻译成英、俄、德、法、日、印地、尼泊尔、芬兰等语言。《格萨尔》研究在国际藏学界已经牢固地占有一席之地,《格萨尔》的研究已经成为一门国际性的学科。
为了进一步弘扬中华民族优秀的文化遗产,向世界充分展示我们在《格萨尔》方面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我国政府向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了将《格萨尔》诞生千周年活动作为2002—2003年度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参与项目的申请。2001年10月,在巴黎召开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31届大会上,与会成员一致通过此项提案。这是此次大会上,我国唯一被列入的周年纪念项目。2006年5月,《格萨尔》入选国务院公布的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9年9月,《格萨尔》被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这些情况充分表明,《格萨尔》在不断地走出国门、走向世界,我国的《格萨尔》事业也得到国际社会的承认和高度评价,在世界史诗文化研究领域占据重要的一席。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我国在《格萨尔》事业方面所取得的巨大成就的深远意义,就在于它让世界以崇敬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个被雪山环抱的民族,重新审视她的历史、她的文化,彻底改变了我国史诗研究的落后状况,也彻底改变了世界史诗的文化版图,在世界史诗发展的历史上,牢固地树立起《格萨尔》崇高的、不可动摇的地位,使其被誉为“东方的《荷马史诗》”。《格萨尔》与《荷马史诗》,一个代表古代东方文明,一个代表古代西方文明,交相辉映,堪称人类文明史上两颗辉煌的明珠。《格萨尔》在学术文化领域为伟大祖国赢得了荣誉。
三
《格萨尔》是一个规模宏伟、内容丰富的名副其实的英雄格萨尔的传奇故事。它不仅讲了格萨尔从诞生到逝世,即从天界到人间,又从人间返回天界的全部过程,还讲了英雄诞生之前和逝世之后的故事。民间艺人在说唱时,常常用这样三句话来概括史诗的全部内容:“上方天界遣使下凡,中间世上各种纷争,下面地狱完成业果。
“上方天界遣使下凡”,是指诸神在天界议事,决定派天神之子格萨尔到世间降妖伏魔,惩恶扬善,抑强扶弱,拯救黎民百姓出苦海。
“中间世上各种纷争”,讲的是格萨尔从诞生到返回天界的全过程,这一历史,构成了格萨尔的全部英雄业绩,也是史诗的主体部分。
“下面地狱完成业果”,是说格萨尔完成使命,拯救坠入地狱的母亲、妻子、岭国的众英雄,以及一切受苦受难的众生,超度他们的亡灵,功德圆满,然后返回天界。
《格萨尔》的结构,不同于世界上一些著名的史诗,有它自己独特的结构艺术。按照著名说唱艺人扎巴老人和桑珠老人的说法,由“天界篇”“降魔篇”和“地狱篇”三个部分组成。
“天界篇”由《天界占卜九藏》《英雄诞生》《赛马称王》等分部本组成,相当于“序篇”,主要讲述作为天神之子的格萨尔,为了降妖伏魔,造福百姓,从天界来到人间,经历各种磨难,最后在赛马大会上取得胜利,成为“岭国”——古代藏族的一个小邦国家的君王。史诗里说,格萨尔具备人、神、念(藏族传说中的一种地方守护神)三种品格,是一位半人半神的英雄,是藏族人民在长期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塑造的一个理想中的英雄形象。
《格萨尔》里说,由于魔怪兴妖作乱,闹得人世间不得安宁,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格萨尔降临人间,就是要降伏这些妖魔鬼怪。征战四方,降妖伏魔,成为“降魔篇”的主要内容,也是整部史诗最精彩、最吸引人的部分。“降魔篇”包括四部降魔史,即《魔岭大战》《霍岭大战》《姜岭大战》和《门岭大战》。
格萨尔降伏“四大魔王”的英雄业绩,构成了史诗的主体部分。
假如把《格萨尔》这部卷帙浩繁、结构宏伟的史诗,比作一座雄伟的艺术宫殿,那么,这四部降魔史,就是支撑这座艺术宫殿的四根栋梁。如果拿人体来比喻,就是一个人生命力运行的经络系统。其他各部,都可以看作是从这里派生出来的。降伏四大魔王之后,世间还有许多妖魔在危害百姓,兴妖作乱,格萨尔的英雄业绩也远未完成。于是又出现了许多新的分部本——“宗”。“宗”越来越多,按照内容、情节、规模和篇幅,被划分为“18大宗”“18中宗”“18小宗”,此外又派生出若干个更小的宗。
所谓“宗”,在藏语里是城堡、堡垒的意思。在《格萨尔》里,“宗”,指的是古代藏族社会的部落联盟,或小邦国家。格萨尔征服一个部落联盟或小邦国家,就构成一个相对完整的故事,也形成一个独立的分部本,即“宗”,意译就是“征服小邦国家(或部落联盟)的故事”。“18大宗”,讲的就是格萨尔征服18个小邦国家(史诗里自然被夸张成很大的“魔国”)的故事。“18中宗”“18小宗”和几十个更小的宗,就是相对来讲,比较小的“国家”或部落联盟。“18”,在藏语里表示多数,并不是实数。
从这个意义上讲,《格萨尔》是反映古代藏族部落社会发展历史的一部史诗。迄今为止,在世界文学史上,还没有一部像《格萨尔》这样全方位、多层次、多角度地反映部落社会的史诗,也没有这样的文学作品。这正是《格萨尔》巨大的社会意义、重要的学术价值、非凡的艺术魅力之所在。
最后是“地狱篇”,包括《地狱救母》《地狱救妻》《地狱大圆满》和《安定三界》等部。
这一部分的内容,基本上没有重大变化,民间艺人们有一种传统的说法:这一部讲的是格萨尔大王完成降伏妖魔的大业,准备返回天界。但当他回望人间,却不见自己的生身母亲郭姆,也不见爱妃珠牡和阿达娜姆。仔细一看,母亲和爱妃以及岭国很多战死的英雄和将士,还在地狱里遭受苦难。格萨尔十分愤怒,直奔地狱,砸了阎王殿,拯救母亲和爱妃,一起返回天界。
救了母亲和妻子,格萨尔发现岭国众多战死的将士,因战争而死亡的许许多多岭国百姓也堕入了地狱。格萨尔是大智大勇的“天神之子”,是“世界雄狮大王”,不能只顾岭国将士和百姓,他负有“拯救众生出苦海”的使命。格萨尔又超度所有沦入地狱之苦的众生的亡灵。因此,内容不断得到扩展。
在长期流传过程中,由于众多优秀的民间艺人和广大群众的共同创造,史诗的内容不断得到丰富和扩展,枝蔓横生,像葡萄串一样,越来越多,发展到120多部,最终成为世界上最长的英雄史诗。
整部史诗以英雄格萨尔为中心联结全篇,以事件为中心组织各部,形成连环扣式的结构安排,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或者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使得整个史诗一环扣一环,波澜迭起,引人入胜,扣人心弦。每一个分部本,都讲述一个相对独立的故事,包括三个内容,它们之间既有联系,又有区别。这种连环扣式的艺术结构,也是《格萨尔》作为民间说唱艺术的一个重要特点。
这种结构艺术,极其有利于拍摄系列电影、电视连续剧、系列动画片,或“折子戏”。
这部《英雄格萨尔》,也是根据这种艺术结构编写的,基本上能够反映整部《格萨尔》的完整性和统一性,也能体现《格萨尔》作为一部史诗的散韵结合、有说有唱的艺术特点。
四
一部真正的有艺术生命力的伟大作品,不仅能够对当时和今后的文学事业发展产生广泛而深远的影响,而且也会对其他艺术形式的发展产生极大的促进和推动作用,把一个民族文学艺术的水平推进到一个新的高度。正是在这个意义上,马克思说:“希腊神话不只是希腊艺术的武库,而且是它的土壤。”茅盾称史诗是“神话之艺术化”,并进一步指出:“《荷马史诗》是欧洲艺术发展的源泉和土壤”。
假若说古希腊的《荷马史诗》是欧洲文学艺术发展的土壤和源泉,对欧洲乃至整个世界文学艺术的发展产生了经久不衰的影响,那么,古老的《格萨尔》则是藏族文学艺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是藏族文学艺术赖以长久发展的丰厚沃土,对藏族各种艺术形式的繁荣发展,产生了巨大的促进和推动作用。随着藏族地区文化建设事业的发展,《格萨尔》文化的多形态发展也日益蓬勃兴旺。
当前,我国的《格萨尔》事业,又发展到一个崭新的阶段。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尤其是改革开放以来,尽管我国的《格萨尔》事业取得了举世瞩目的巨大成绩,但到目前为止,主要还在从事搜集整理和抢救工作,只有少数一些汉文译本,英文和其他外文的翻译,尚未提到日程。而我们祖国是一个有56个民族、13亿人口的大国,作为一个有5000多年历史的文明古国,在国际上也具有重大影响。仅有藏文本,影响面很小,无法让《格萨尔》这部伟大的史诗走向全中国,走向全世界,在文化艺术领域发挥更多更大的影响和作用。
电影、电视剧这种艺术形式,拥有亿万观众,因此,一些关心《格萨尔》事业的人,早就提出,应将《格萨尔》改编成电影、电视剧以及动画片等其他艺术形式。这也是希腊史诗和印度史诗这些世界上著名的史诗共同走过的艺术道路。2003年,美国好莱坞斥巨资拍摄希腊史诗《伊利亚特》,获得巨大成功,被称作“2004年全球必看的四部大片之一”。紧接着,将欧洲著名的史诗《尼伯龙根之歌》和《贝奥武夫》改编成电影,与《伊利亚特》齐名,号称“世界三大史诗巨片”。最近几年,他们又拍摄了一些具有世界影响的史诗性巨片。
与此同时,作为创造了史诗巨著的印度也把他们的民族史诗搬上银幕,拍摄了一些具有世界影响的史诗巨片。
《格萨尔》不但是藏族文化宝库中的一个魂宝,而且是中华民族共同的精神财富。与《荷马史诗》和印度史诗一样,《格萨尔》也是世界文化宝库中一颗璀璨的明珠,是中华民族对人类文明的一个重要贡献。正如钟敬文教授生前一再强调的那样:“《格萨尔》是属于全人类的。”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我国虽然在《格萨尔》的搜集整理和学术研究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是,不容讳言的一个客观事实是,在运用多种艺术形式改编民族史诗、充分挖掘她丰富的文化内涵方面,却远远落后于欧美各国和邻邦印度。
正是鉴于这种情况,中国华夏文化遗产基金会、中国唐卡文化研究中心和北京金色度母影视传媒有限公司决定与有关部门合作,将《格萨尔》搬上银幕,彻底改变我国史诗题材艺术再创作,尤其是影视创作方面的落后局面。
这不但具有重要的艺术价值,而且有重要的政治意义和现实意义,对于维护祖国统一,加强民族团结,增强文化自信,构建和谐社会,增进祖国大家庭的凝聚力、向心力和亲和力,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在国际上也会产生积极影响。
与此同时,让《格萨尔》走向全中国,走向全世界,让更多的人了解她,认识她,热爱她,保护她,弘扬她,在振兴中华、文化大发展的宏伟事业中,发挥更多更大的作用,在文化艺术领域,为伟大祖国赢得更多更大的荣誉。
五
与搜集整理、学术研究和编纂出版工作取得的巨大成就相比,翻译出版工作却远远落后于形势发展的需要和群众(读者)的要求和希望。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多年了,改革开放也40年了,但是,因种种原因,《格萨尔》汉文版的翻译出版工作至今没有能够有组织、有计划地进行,外文版的翻译工作,基本上没有起步。这种情况,严重地影响和阻碍了《格萨尔》文化的传播和自身的发展。
我们伟大祖国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以汉族为主体的大家庭,汉语是我国各民族同胞共同的母语,使用广泛,影响巨大。因此只有藏文版《格萨尔》,而没有将她翻译成汉文,极大地限制、阻碍了《格萨尔》自身的传播和发展。
系统地、完整地、高质量高水平地翻译《格萨尔》,是一个宏大的系统工程,不是我个人能够胜任、完成的,但是,又急需概括地向广大的汉族和各民族的同胞介绍《格萨尔》。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也就是我们中国社会科学院少数民族文学研究所成立之初,民族民间文学方面的前辈专家和我们研究所的老领导周扬、钟敬文、季羡林、贾芝、马学良、王平凡等同志,就提出了在搜集整理取得一定成绩的基础上,编纂一部汉文版《格萨尔》的要求,并将这个任务交给了我。
我与我的学生吴伟一起,经过几年努力,编纂了汉文版《格萨尔王全传》,1985年由宝文堂出版。以后又经修改补充,先后由作家出版社和五洲出版社再版,并在宝岛台湾出版了繁体字的《格萨尔王全传》。
从《格萨尔王全传》第一版出版到现在,已经30多年了。30多年来,《格萨尔》事业又有巨大发展。《全传》远远不能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
当前,《格萨尔》正向大众化、多元化、产业化方向发展,电影、电视剧、戏剧、藏戏、歌舞、评书、动漫、游戏、微信,全面发展,全面开花,形势喜人,形势也逼人。越来越多的人想了解《格萨尔》,为了这个目的,我编写了这部《英雄格萨尔》。这部书以《格萨尔王全传》为基础,以我主编的40卷、51册藏文《格萨尔》精选本为框架(这套精选本若全部翻译成汉文,约有2000多万字),参考扎巴和桑珠两位最杰出的《格萨尔》艺人的说唱本,同时吸收近几十年来的研究成果,编纂而成。
在编纂这部《英雄格萨尔》的同时,我在主持编写两部著作:主编《〈格萨尔〉提要》、主编《〈格萨尔〉大辞典》,连同这部《英雄格萨尔》,可以称作当前我国《格萨尔》文化的三大工程。它们互相参照,互为补充。《〈格萨尔〉提要》是资料性的,汇集了到目前为止我国《格萨尔》搜集整理、编辑出版所取得的成就,人们可以从中了解到《格萨尔》的全貌。《〈格萨尔〉大辞典》是学术性和通俗性相结合的一部大型工具书。
《英雄格萨尔》在每卷之前,刊印了六幅精美的格萨尔唐卡做插图,为本书增色不少,也有助于读者更好地理解和欣赏史诗的时代风貌、民族特色和故事内容。
我反复强调:《格萨尔》这部古老的英雄史诗,历史悠久,内容丰富,精深博大,语言优美,是一部“震撼人心的伟大史诗”,具有永久的艺术魅力。我虽然经过几十年的艰苦努力,刻苦学习,兢兢业业,孜孜不倦,精益求精,不敢稍有懈怠,但是,比之伟大的《格萨尔》,这部《英雄格萨尔》所涵盖的内容,也只是冰山一角、沧海一粟。我将不断努力,深入研究,继续补充和完善,精益求精。
真诚地希望所有关心《格萨尔》事业的同志和朋友给予帮助和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