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怀着忐忑的心情开始满世界地寻找《喜马拉雅人》的演唱者,同时她也是一个忙碌的联合国亲善大使。一连两天她的手机没有任何回音,直到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电话那边终于出现了那个略带疲惫而又熟悉的女声,她温和地说:“哦,对不起,我也是刚刚才下飞机。”

我听出她手机里因为行走而发出的风声,还有微微喘气的声音,她真的一直在路上。

行者,她偏爱的注解

几乎每一年朱哲琴都会来西藏,有时甚至一年几次,她是西藏的候鸟,要回来完成和这里的约定。这次见到她是在拉萨一个简陋的录音棚里,她和“世界听见”音乐采风小组到这里采访民间艺术家。然而眼前的朱哲琴显得并不开心,窝在一个单人沙发里,右手托着下巴:“又发生了和云南一样的事,过来的歌手是这里剧团的演员,用被训练过的腔调唱歌,而我们想找的是那种纯粹的原生态,现在能保持这种感觉的人越来越少了。”她素颜面对我这个采访者,甚至不在乎我看到她的黑眼圈,只是失望地耸耸肩,向我抱怨道。

“我记得这里好像只是几个年轻人自己搞起来的地方啊。”

“是啊,他们很热情,让我们在这里尽情地用。”她在这个不足十五平米的录音棚里已经呆了三天了,没有几个国际级的明星能这样放下身段。其实,朱哲琴压根就不打算用“出名”来定位自己,太多的聚光灯,只会束缚她。

一切都是旅行的结果,对朱哲琴来说人生也是一样。

当《阿姐鼓》让朱哲琴站在了世界舞台中央的时候,她没有停留,而是选择了逃离。她开始在世界各地旅行,去寻找自由。“我只是听从我的内心,人需要有新鲜的血液不断进入身体,更开阔的视野才能帮助你飞翔,不然你往哪儿飞?”所以她总是在路上,从随时可能踩上地雷的克什米尔,到印度火车站旁和小混混成为朋友;从拉萨破旧的小录音棚,到渥太华童话般的林间小屋,她的旅行不像很多明星那样奢侈,但也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清苦。她似乎不拒绝体验任何一种生存的状态,随遇而安地感受身边的一切。

音乐圈里的个例

“有的人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创作,那时候才有灵感,你呢?”

“不,我喜欢有规律的作息。”讲到这里,朱哲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轻松的表情,她捋了一下头发,天真地笑了起来:“除了音乐以外,我有我的生活方式和一直做的事情。可能跟圈里做音乐的大部分人完全不一样,我不会很晚睡觉,不过那种灯红酒绿的生活,没有喝酒抽烟的习惯,喜欢户外活动,游泳、爬山、旅游,在这个行业其实我是很个例的。我不是为了唱歌才这么生活。”

的确,对她来说唱歌更像是一种表达方式,而不是生活的全部。2006年9月的一个下午,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驻华代表马和励(KhalidMalik)与夫人请朱哲琴喝茶,听她讲自己的印度之旅。不久,马和励打电话邀请她出任联合国开发计划署的“世界看见———中国少数民族文化保护与发展亲善行动”大使。如今,她和她的音乐采风小组在贵州、云南、内蒙古、西藏、新疆录制数百首民间歌曲。

“许多不同区域的音乐家都希望和我合作,把他们的音乐介绍给世界。”当我以为将她的大师风范概括成对一切都“不在乎”的态度最贴切时,这个清瘦淡定的女人忽然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自豪展露出来,让我真实地触摸到她对民族音乐深入骨髓的在乎。

原来音乐只是她的媒介,关注文化、关注那里的人才是朱哲琴最终的表达。  

让西藏被世界听见

“可以描述一下你心中的西藏么?”

“我不能。”说这话的时候,她的气场让我顿悟,这就是西藏给她的全部感觉。一个真正走进了西藏的人,是不敢说自己了解西藏的,而她甚至无法描述,足见它的神圣。

“我曾经在布达拉宫山下坐了一晚上。我就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然后听风铃的声音,看月亮,到早上的时候,看见布达拉宫下的民居,看那个今天已经不复存在的民居。第一盏酥油灯点起的时候,屋里的人开始走动,然后狗叫,人们开始转经。后来在《拉萨谣》里我试图倾诉那个时刻的情感,但也只能表达十分之一。”

这时并不太明亮的录音棚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让朱哲琴为之振奋的声音,一个男子的原生态唱腔瞬间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天哪,等待都是值得的,你快听听!”多日来连续奋战后的疲倦在她脸上一扫而光,她的邀请让我忽感荣幸万分,就像是恰好和她一起身处稀世珍宝的发掘现场。

“对西藏我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它是我认知世界的启蒙地。西藏已经存在上千年了,西藏有自己的东西,它本身就已经是稀世珍宝。我一定要为西藏做点事。这也是我对西藏的一个心愿。”说完,她转过头,深深陷进那个男子高亢的歌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