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布活佛(资料图)
这是这个冬天北京最冷的一天。
他径自推开门,双手合拢,谦意地与我们寒喧,握手,合影,落座后,端起茶杯连喝几口,用毛巾擦了擦口和手,这过程就象熟稔很久的朋友,平和、松驰、简单,可是,他是琼布活佛,在许多人眼里那么神圣的琼布活佛哎。
1995年12月29日,才四岁多的琼布参加了在西藏拉萨大昭寺举行的为确认十世班禅转世灵童金瓶掣签的佛事活动,他是三位候选灵童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回看当时举世瞩目的历史镜头,那时的他不过是个普通的西藏孩子,脸上布满着“高原红”,两眼扑闪着,满是惊奇和欢颜。后来,他被认定为扎西格培寺第三辈琼布活佛转世,作为扎西格培寺的住持,平时他大量时间一直常驻在扎什伦布寺。这次来北京他已经呆了近四个月了。
他这次来北京,参加的是中共中央统战部和国家宗教局与中国人民大学联合主办的第11期全国爱国宗教界人士研修班,全国仅有56名学员,他是西藏唯一的一位。
我们小聚的地点在人大附近的天使食府二楼的一个普通包厢,按照藏传佛教的习惯,琼布活佛也吃一些牛肉、羊肉,其他则全部茹素,他看起来胃口很好,对生脆的萝卜皮和拌木耳好象也挺感兴趣,吃饭的过程中,他透着蓬勃的英气,又浑身散发出恬淡、平和的气息。
我注意到琼布活佛坐得很正,左手捻着佛珠,时不时还用右手整理一下下滑的紫红的袈裟,与你交流时,他的两眼平视着你,右手时不时地还打着手势,笑得灿烂而又温和。
北京中关村大街59号中国人民大学贤进楼B座705是琼布活佛的学员宿舍,与旁人并无差别,只是他的写字台左侧供奉着佛祖和上师嘉木样加措大师的照片,边上是佛教的典籍和经书,五杯圣洁的水,每天都会点燃他从日喀则带来的琼布活佛的专用香,台上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百合花,整个房间氤氲着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
许是很少参加这样的培训,琼布活佛对学校丰富多彩的讲座和课外活动很感新奇,对学校组织的运动会上一些游戏项目也觉得很带劲,他绕有兴趣地向我叙说他选择的投篮和飞镖项目,说以前从没玩过,很新鲜。课间,他会主动和老师与同学交流,互加微信,合影留念,在班里组织的晚会上,他还上台念诵《祈愿文》,引来一片掌声,这让很多对他有一种距离感的师生感到十分的惊喜。来北京的这些日子,他接到很多邀请,需要参加很多活动,但听说许多同学希望他一起参加户外的集体活动,他又马上回绝了其中的很多邀约,多次和全班同学一起去参观北京的天主教、基督教、道教、伊斯兰教和佛教机构,与各界人士一起交流、座谈、合影。前不久,他和北京佛协的佛友一起去了趟天津观音寺,没想到那天他的行踪惊动了很多的人排队等候和围观,回京后他连说这样对别人打扰太大了,一个普通的事情搞得动静太大,他觉得这样不好。
我知道象琼布活佛这样的身份,身边是有管家和工作人员的,但是每天上、下课、用餐他都是自己来,自己去,包括我们的小聚也没见他边上有随从跟班,他也不开小灶,学校食堂的菜他吃得很香,还经常在微信晒照片“小菜+馒头,包香味俱全”,那天我们小聚,三个人不过点了六样菜,他还反复叮嘱我们“你们多吃点啊,不然剩下这么多怎么办?”
琼布活佛宽宽的前额泛着光亮,单眼皮,两眼却澄澈清亮,眼神里充满着淡定和从容,寸头上密密又短短的乌发透着些许汗珠,他的手指白皙,细腻,绵柔而又光滑。在和你交流中,他的双眼始终专注地看着你,没有一丝飘忽。我很疑惑为何他的普通话会那么标准?他说,其实他的汉语没有学过多少,一些基础汉语也大多是他自学的,能到今天这个程度想必他定是下了很大的功夫。在和他相处中,你会在恍惚间穿越,一会儿感觉他是个邻家小伙,一会儿才顿悟他毕竟是神圣的活佛。他说,当下有很多人关注藏传佛教,但弘扬藏传佛教也需要有一些合格的师父或活佛来进行大量的、正面的、准确的传播和引导。对于市场上热销的藏传佛教书他也很关注,他还注意到一些翻译或表述上的谬误,比如他说仓央嘉措的很多诗歌里的句子,读起来有点象爱情,但其实都是有佛教文化的含义,但很多人都把它牵强地硬扯到爱情上去了,这是不对的。在说这些话题时,他的语气不急不躁,又透着认真和严谨。
我们在边上笑言“琼布活佛,所以你的微信很重要哦。”他说“所以我很认真地在做啊。”他告诉我们,他现在每天发的微信一般都是他起一个草稿,然后把文句捋一捋(他居然用了“捋一捋”这样接地气的词汇)后再发给他的工作人员,他们会帮他再斟酌,并配上协调的图片再传给他修改确认,他觉得这事马虎不得,“因为有影响,所以更要把它做实、做好。”
琼布活佛2010年开通腾讯微博、新浪微博和微信朋友圈,每天与400万粉丝分享佛教知识。2016年12月23日,在藏传佛教燃灯节这天,他又正式开通了微信公众号。他说,他要借此平台传颂高僧大德的语录、格言、经文,还有历史和佛教知识,与有缘的读者共勉。微信公众号上他用的名字依然是阿旺,因为他出生时的别名就叫阿旺南卓,他喜欢这个名。
说着说着,他的谈兴明显浓了起来,他说:现在很多人喜欢找上师,但好的上师并不是由名气大小所决定,而必须看他对修行是否有研究,研究的水平如何?又如讲经,一些寺庙和僧人需要通过对外交流来扩大名声,但也有一些寺庙和僧人一心修佛,这不能一概而论。就像现在很多人喜欢珍藏佛珠,经常有人给我看一些手串、念珠,这个五千,那个八千,其实佛珠不过是一个计数工具,人们对高僧念诵佛经后的佛珠的尊重固然能够理解,但过份迷恋、崇拜就有些夸大化了,其实有时佛珠的价格高低也仅仅是材质、大小和长度而已。
琼布活佛(资料图)
曾有很多人建议琼布活佛将微信、微博中很多非常珍贵的开示、语录整理出版,他说这事是好事,但不急,现在出书人太多,有的书出得太粗糙,里面的差错也很多,有的活佛、有的仁波切的名字连他自己都没听说过。
席间我问及琼布活佛:何谓成佛?“仁波切”与“活佛”的区别又在哪里?他说,成佛就是变成修行最高的人,或修行的究竟得到正果。仁波切是藏族地区的一种尊称,而活佛大多是汉族地区翻译后表达敬重的表达方式。他说,活佛也可以说是活着的佛,很多高僧大德有的是佛的转世,有的是菩萨的转世,有的是有一定成就的转世,一概而论是不对的。
在中国人民大学参加研修班的这几个月,是琼布活佛愉悦欢欣的日子,他拜访了十一世班禅,课余时间还应同学和各地佛协之邀,先后去了大同悬空寺、海南金山寺、天津观音寺、驻马店南海禅寺,在西安,还去了著名的法门寺和藏传佛教格鲁派的广仁寺。北京的雍和宫、佛牙舍利塔和佑胜教寺等都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许多寺庙,他常常流连忘返,也不忘时不时地自拍留念。那只轻巧的iphone6虽然屏幕碎了二次,但他只是嘀咕了几声“碎碎平安”,修好后每天仍玩得很溜。
琼布活佛是全国青联委员,也是西藏自治区的政协委员,近年来他曾多次在政协会上上交提案,其中关于改善西藏乡村医疗条件、重视藏区少儿失学问题、加强藏区“处方类”药品监管等提案均得到了当地政府的高度重视。在北京这几个月,他也为空气中严重的雾霾而焦虑。但即使这样,在人大的校园里,同学们也从没见过他戴口罩,每天他依然淡定地行走在校园和北京的街道上,他说,“把活着的每一天都当作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珍惜当下,其实是在庄严我们自己”。
很多人在摘录琼布活佛在微博上的一句话“自从无始以来,你已经积聚,助长了业,负面情绪和串习,因而迫使你在轮回中流浪。”而我更喜欢他在微信上的签名“我的快乐会感染你,你怕吗?”签名的一边是二十多年前才四岁多的阿旺的照片,那时的他缺了两颗门牙的小嘴咧开着,眼神清亮,双眸满是春天。
很高兴,我见到了与想象中太不一样的26岁的琼布活佛。很多天过去了,我依稀还看到他行走在大路上,目光平和,步伐稳健,笑意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