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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玛尖措(中)与万玛舞蹈剧团演员在一起(资料图片)

  近两年,一部名为《香巴拉》的原生态现代舞剧如同一匹黑马,腾跃在国内舞蹈圈,令业界惊叹。创作这部舞剧的是藏族舞蹈家万玛尖措,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万玛舞蹈剧团是这部舞剧的表演单位。舞蹈对于万玛尖措来说,是他与世界沟通的手段。在他看来,舞蹈能帮助迷失的人找到自我。而作为中国第一个以民族舞剧创作及表演为主的民营舞团,万玛舞蹈剧团也在艰难与希望之中生存发展着。

  创作一部有关香巴拉的舞剧,一个放飞了11年的梦想

  “香巴拉”是藏语音译,又称“香格里拉”,意为自由净土、极乐天堂。万玛尖措说,在每一个藏族人的心中都有一个香巴拉。而他从小就对这一概念有着自己的专属记忆。

  万玛尖措出生在青藏高原黄河岸边一个名叫卡里岗的小村庄,那里民风淳朴。由于父亲是镇上文工团的团长,万玛尖措从小就在文艺大院里成长。在他最初的记忆里,自己可以随意到大院里任何一家去蹭饭,甚至住上一个星期再换一家去住,许久不回家父母也不会担心。

  在大院里,人们都管万玛尖措叫“老天爷的儿子”。五岁时,他问父亲为什么人们要这么叫他,父亲只说了一句:“因为你生活在香巴拉,你就是老天爷的儿子。”那是万玛尖措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香巴拉”这个词,尽管对它的概念很是懵懂,但吃百家饭、被众人宠的感觉让他直观地明白,香巴拉代表着幸福。

  10岁那年,万玛尖措在父母的带领下参加了一场天葬仪式,亲眼目睹了一个人从有到无消亡的过程。回家的路上,妈妈的一句话安抚了受到惊吓的小万玛:“刚才那个被天葬的人其实很幸福,因为他去了香巴拉。”对于香巴拉的憧憬,让之前经历的恐怖瞬间笼罩上一层美好。

  而最终启发万玛尖措创作舞剧《香巴拉》的灵感,来源于他上高中时写的一篇日记。“那篇日记名为《Made in Shambhala》,记录了当时我的一些小情绪,其中涵盖了自己的民族身份认同和责任感。”万玛尖措回忆道。2001年,已经上大学进行舞蹈创作的万玛尖措偶然翻出了那篇日记,备受启发,于是,将自己对香巴拉意象的理解和那些小情绪整理成一个小文本。

  从此,创作一部有关香巴拉的舞剧成为万玛尖措的心愿,为此,他不断积累着人生阅历和生命体验。直到11年后的2012年,在国家大剧院,万玛尖措的夙愿总算得以实现。

  为舞剧而生的舞团,呈现藏族人真实的精神世界

  2012年,万玛尖措受国家大剧院委托,提交了两部剧本参加“中国舞蹈十二天”演出季,其中一部就是酝酿多年的《香巴拉》。最终,《香巴拉》成功入选。很快,万玛尖措组建起自己的舞团,团队里多半都是他的朋友。最初的12个人里,有汉族、藏族、蒙古族、满族和回族,他们按照自己的理解,尝试表现心中的“香巴拉”。

  这些成员在舞蹈专业方面堪称优秀,然而,万玛尖措认为,《香巴拉》并不同于其他现代舞,它探讨生死,表现轮回。“我始终觉得艺术形式如果要关注人的内心感受、涉及生死这样的课题,它必定是静静的。”因此,《香巴拉》的表现方式和演员体态都设置得相对平缓。

  而这,对于习惯使用外化情绪的现代舞演员来说,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在排练初期的两个月里,万玛尖措有一半时间用来帮助演员们改变以往的舞蹈动态,带着他们用心去领会藏族人心目中向往的香巴拉。他们一起去雍和宫做仪式祈愿;一起在排练厅点起藏香,伴着轻柔的音乐,听风听雨。演员们开始能够渐渐平静下来。

  然而,对静默的过分强调,使万玛尖措和演员们陷入了追求表面平静的误区。每天通过各种形式去营造安宁氛围,这对习惯夸张表达的演员们来说近乎一种枯燥的折磨。此时,万玛尖措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最初想要表达的主题,担心观众是否能接受。这样的状态让他果断停下了排练,回到家乡。

  在家乡青海,万玛尖措正好赶上一年一度的青海湖转湖祭,他开着车带着父亲沿着圣湖行驶。路上,万玛父子遇到了另外一对转湖的父子——父亲一步一叩首地磕着长头,儿子拉着装满家用的板车。不管身旁的汽车如何飞驰而过,这位父亲始终平静地延续着自己的行为,儿子则快乐地赏花听鸟。这位父亲告诉万玛,他们已经磕长头转湖两个多月了。万玛问他一路上苦不苦,答不苦,很开心很充实;问最怕什么,答就怕不能继续。一问一答间,万玛尖措仿佛开悟了,他感觉自己看到了舞者的内心,看到了一种真正的平静祥和,那是信仰的力量。

  这次的偶遇让万玛尖措恍然大悟。什么是舞者?在他看来,这位磕长头的父亲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舞者。因为他心里有爱和信仰,而且他还有儿子和周围人的爱跟随。从技术层面来讲,他的舞台就是这片大地,他的背景就是蓝天白云,而他的灯光就是太阳、月亮和星星。

  万玛尖措终于明白,只是从表面上要求演员在动作上慢下来,是治标不治本的,最关键的是人的内心。他把自己在青海湖边拍摄的那对父子的素材剪辑成一个短片,放给演员看,那位“大地舞者”的身体力行震撼了每位舞团成员,接下来的排练就顺畅了。

  艰苦朴素,民营舞团探索发展

  《香巴拉》2012年在国家大剧院首演后,便应邀参加美国纽约与芝加哥艺术节、香港国际艺术节、上海国际艺术节等活动,2014年还亮相韩国国立剧场。目前,该剧已在国内外多地演出近30场,观众反响热烈。这样的成绩,让万玛尖措既骄傲又欣慰。然而,舞团面临的困境还是不可回避的。

  对于民营舞团来说,资金缺乏是“胸口永远的痛”。发展至今,舞团已经积累了一些固定的观众群体,并且也得到了相关赞助,但舞团成员依然艰苦朴素,无论是演出道具还是各项支出,一律能省则省。此外,万玛舞蹈剧团的12名演员全都采用项目签约制,既节省成本又提高效率。

  现代舞剧《香巴拉》中使用的很多道具,都是万玛尖措从牧区找来的。这些极富生活气息的道具,不仅让舞剧接地气,也节省了一笔开支。剧中最经典的一个道具就是高大的九头神面具,那是万玛尖措八十多岁的舅爷用了两个多月亲手制作的。万玛尖措也经常寻找可以利用的物件自己做道具,他笑称这样“既省钱效果也好”。整部舞剧中最大的成本,就是贯穿全场的沙画坛城绘制。那些彩砂,每场都需要花费一两千元。

  尽管缺钱,万玛尖措对于赞助商的选择还是有自己的原则。“我愿意和跟藏文化相关的企业合作,或者至少它的负责人要对藏文化有基本的了解。”万玛尖措认为,这样的企业才会对这部舞剧怀有尊重之心。

  《香巴拉》驻藏演出、在北京办“非遗”小剧场,向下一个目标进发

  在万玛尖措看来,拉萨是香巴拉的具象呈现。那里是他心中的圣城,是幸福所在。《香巴拉》赴藏演出的计划定在2015年。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想在拉萨长期驻演《香巴拉》。同时,万玛还将在西藏、青海、云南等地拍摄这部舞剧的微电影。

  万玛尖措还准备在北京建一个“非遗”小剧场。“白天用来培训,从西藏、青海等地请与藏文化相关的‘非遗’项目传承人,来教对这些感兴趣的人做藏式面具、鹰笛、藏纸等,还可以学格萨尔说唱,学画唐卡。”万玛尖措设想,晚上举行一小时左右的舞蹈及“非遗”项目展示的演出,演出之后开设小论坛,为观众提供交流平台。

  对于未来,万玛尖措充满希望。《香巴拉》已经在那里了,慢慢将会打造成一个品牌力作,而心中的香巴拉永远在指引着他向着梦想进发。随着国家对非体制院团创作和演出扶持力度的加大,万玛尖措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