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黑赶到那曲比如县,已是晚上近10点。在这里,我们要拜访当地最有名的藏医乌坚。由于电话联系不上,对路况又不熟悉,我们只好将车停在路边,抱着一丝希望向过路的行人询问。没想到骑着摩托车的小伙子们自告奋勇地说要给我们带路。5分钟后,走过长长一截泥泞街道,我们找到了乌坚。正是这样的特殊情况,使我们意识到,原来他在比如是这么的有名,几乎尽人皆知。

  学业:久病便成医

  见到乌坚的时候,他一直都坐在沙发上,直到告别时,他很艰难地挣扎着想起身,才发现他的腿脚很不方便。如果想站立行走的话,没有拐杖的帮助,几乎很难完成。他后来说,这是因为自己从小腿脚就不利索,加上后来又摔过,所以一直留下的病根。

  可正因为如此,“如果腿好,可能还当不了医生。”乌坚话语中透着一股“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乐观劲儿。

  乌坚家族有记载以来到他这儿已是19代,共出过4位从医的先辈。到乌坚这一辈,家里已没人从事医生这个职业。但多少可能有世家的遗传,当他14岁左右开始常住附近藏医家治疗腿疾的时候,他也就显现出了“久病成医”后对医术的执着和狂热。

  乌坚说,那时看病的老藏医年纪已经很大了,可心地非常好,他经常在医生家一住就是两三个月,甚至半年。在治疗期间,由于对医术非常感兴趣,就围着老藏医给他当助手,学习认识药材、药性、看病断症。

  由于没有去正规学校上过学,想要学医还得先过学文识字关,乌坚意识到了这个“拦路虎”的存在。于是,没有纸笔,他就利用挖人参果的机会,工具当笔,土地做纸,趴在地上反复练习、书写从村里有文化的人那请教回来的东西。

  这样一路摸索,一路实践,他逐渐掌握了藏医术,成为当地一位能独立采药,背起药箱为病人解忧的医生了。到他27岁那年,参加了当时的成人高考。那年全区60个人考试,他用多年勤奋的自学最终夺了个状元回来。之后被县里派送去到“门孜康”,成为藏医名家措如·才朗教授的关门弟子,系统地进行了为期5年的藏医学习。

  医德:行医是慈善

  学成归来的乌坚,先后担任过比如县藏医院院长、县卫生局副局长。由于腿疾,今年52岁的他已退休在家。不过人在公职岗位可以退休,医术却不能休息。比起上班来说,如今的乌坚更加辛苦忙碌。

  每天早上6点他已起床,他家大门外此时已有等着来看病的病人。就这样一个接一个,直到晚上。采访的当天晚上,他说今天接待的病人差不多有一百多个,前一天少点,也有四五十人。

  他看症的房间大约不到20平米。有两面墙全摆满了藏式沙发和椅凳。在屋子的一个角落放置着一个大书柜,里面全是关于藏医学方面的书籍、字典。在这个小屋里还有一台电脑,那是乌坚用来写作论文的工具。他真正的看症台只有大约4平米见方。与患者面对面坐着,他的右手边就是一个藏药柜,许多小抽屉里面放置着已被研磨或者配好的药材。柜台上放着一支笔和一些书报,笔是用来写处方说明的,书报则是用来包药的。他说,由于病人很多,基本上不到一个星期就能用完一本书。

  从专业角度来说,藏医是全科,但乌坚也有其重点的研究方向。经过多年的实践和临床,在治疗胃溃疡、心血管、妇科、肝胆方面,乌坚对其用药方面颇有心得,治愈效果也很好。尤其是乙肝,乌坚说目前经过努力,治疗乙肝病人,治愈率能达到50%以上。

  乌坚回忆说,以前交通很不发达,出诊看病就骑马下乡,后来交通工具改善一点了,就骑自行车下去,虽然腿脚不灵便,可经过多年的练习,乌坚说自己已经“是个骑自行车的高手”。如今条件好了,家家户户都有了摩托车或者是舒适的汽车,就可以将病人直接送到家里来看病,减少出诊了。

  在家看症对乌坚来说,几乎没有上下班具体时间,凌晨起来给病人看病是常有的事。在采访的过程中,记者还看到已是晚上快10点钟了,一个痛得直哭的女孩被家人背着送到乌坚家里,被诊断是急性肠胃炎。作为医生几乎也没有生病的资格。今年年初他卧病在床,可来了病人也没办法,只能躺在病床给人看病。

  从事藏医事业的人,自入门学习开始,便会背诵出自《四部医典》及相关医典中的医师戒誓,其中包括:对病者要施以慈悲、治病不能分亲疏、治病施药不能设定条件及固定回报、不贪钱财名利及不视病人之排泄物为污秽等等。对藏医乌坚来说,他的行医生涯并不只是一份职业,而是他的修持。他认为,行医是藏传佛教中的一善,不能讲求金钱回报。病人看病给药费,随自己的经济实力而定,几百、几块随便给,而对学生、五保户、僧人、女工,看病拿药一律免费。

  比如县是“藏北江南”,盛产高原名贵药材,产量大、药效好。他的用药一半以上是当地产药,一半是外地采购。乌坚说,这也是在比如行医的优势,如果他的药材需要全部在外地采购的话,几乎很难维持下去。

  由于治病水平高,一传十,十传百,周围县包括那曲镇,都有很多人上门求医。有人曾劝乌坚去拉萨给人看病,乌坚拒绝了。他说,这里的乡亲们离不开他。

  学术:传承和发扬

  乌坚是闲不下来的人,有病人时看病,没病人的时候,他就坐在电脑前写文章、写书。在采访中,他拿出了自己写的一本藏文书赠予我们,书名翻译过来叫《怒江的浪声》。书中记载了比如县内25个寺庙的历史及曾经发生过的神奇故事,也从生理、心理、智慧等各个方面批判了“女不如男”的思想等。

  他也将平时工作中所总结的关于乙肝治疗方面的经验,藏药艺研究等多方面的思考写成文章,发表在一些专业杂志上,传承和发扬藏医术。

  乌坚说,希望自己的医术和经验能有人继承,他曾经带过47个学生,如今这些医生分布在比如县的11个乡,20多座寺庙,给附近的乡亲看病。乌坚如今还带着两个助手,一个负责上山采药,一个负责研磨,大家一起来维持整个诊所的运转。

  面对藏医生这个职业,乌坚还是有无奈的地方。他说,前段时间,一个17岁的小女孩得了白血病,他这里无能为力,送往拉萨治疗,可两个月后还是回天乏术。“因为藏医在血症、结核等方面治疗效果并不好,遇到这样的病人,心里总想要是自己不是医生就好了,就不会有这种束手无策的痛苦了。”不过生性坚强的他,还是很乐观地补充说,“以前也觉得乙肝用藏医药无法治愈,现在经过努力,也可以达到50%的治愈率,所以那些病可能以后也会有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