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珠正在全神贯注地制作木碗。


木碗做好之后,要上漆,然后在阴凉处阴干才能使用。

藏族同胞对于木碗可以说是情有独钟。木碗不但与他们的生活密切相关,而且与爱情、友情、礼仪也有紧密联系。日喀则地区的吉隆镇等林区是木碗的主产地,传承了几百年的藏式木碗作坊在吉隆这个千年古镇上一直保留至今。吉隆木碗以当地原始森林中的桦木为原料,经手工艺人精雕细琢而成,质地结实,不易破裂,具有光滑、细致、耐用、不烫嘴、不变味、携带方便等优点。在木碗的外表层突出所选木料的纹理,配上银盖,或在碗边、碗托包上银边,则更加美观、珍贵,给人以清新华贵的感觉。

我在吉隆镇朗久村买的一个木杯和一大一小两个木碗就放在我的书桌上,前些天有朋友来,我把木碗从旅行包里翻出来给他看,看过之后就随意放在桌上。第二天,就发现大木碗有一条裂缝——木碗还没有干透,而拉萨的天气又很干燥,就这样,一个完美的木碗有了缺憾。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我当初买木碗的时候,就没想着要用它,可能就是为了纪念、为了欣赏吧!如今,它们非常安静,像制作木碗的手工艺人欧珠一样,一个人在溪水边安静地雕刻,岁月在指缝间悄然流逝。

吉隆镇位于吉隆县东南部林区,海拔2848米,气候温暖湿润,森林资源丰富。我去吉隆镇的时候已经是11月中旬了,有时候还会下雨。我是在一个飘着细雨的下午走进朗久村的,欧珠9岁的儿子带着我穿过村子,沿着村边的小溪逆流而上。雨中的森林和青草格外青翠,空气清新,溪水潺潺,令人神清气爽。大约走了一里多山路,眼前出现了一间孤独的石头房子,房子低矮、简陋,顶上盖着木板,门口仅用一块塑料布挡着。房子周围堆满了木屑,在青翠的树林间很显眼,不用介绍,这应该就是加工木碗的作坊了。

我跟着小孩子掀开门前的塑料布走进作坊,由于是雨天,房间比较阴暗。只见一个头发微微卷曲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木墩上,全神贯注地用刻刀在刻木碗,刻刀接触木料发出“嗞嗞”的声音,一块块卷曲的木屑纷纷散落在木屑堆上。空气中弥漫着木屑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森林里复杂而好闻的味道。

为了展示制作木碗的全过程,这位叫欧珠的手工艺人放下手中没完成的活计,走出作坊,从屋外的水沟里取出一块做木碗的原料。这种原料是直接用原木切割而成的,切割好的原料要浸泡在水里备用。欧珠的木碗作坊用水作动力,利用溪水的落差冲击木质桨叶,带动钢轴(以前是用木轴,很容易损坏,现在改用钢轴)顺时针转动。在作坊内,钢轴的另一头焊着三根尖锐的钉子,做木碗的原料就固定在这三根铁钉上,随着钢轴顺时针转动。

欧珠做木碗的工具主要就是这5把1米多长的刻刀,刀尖非常锋利,略微卷曲,另一头是木质刀把。刻刀的刀尖有宽有窄,要根据做木碗的不同阶段以及需要雕刻的部位选用不同的刻刀。在最初木碗成形的阶段主要使用比较宽的刻刀,到后期需要精雕细琢的时候就要选用比较窄的刻刀了。刻刀使用一段时间之后,就要在磨刀石上慢慢磨,让刻刀保持锋利。

欧珠在钢轴上固定好做木碗的原料之后,选了一把比较宽的刻刀,坐在铺着塑料布的木墩上,右手握住刻刀中部,右臂夹住刻刀的木把,用左手手指在距刀尖约两三厘米处夹住刻刀,开始做木碗了。欧珠今年(2009年)44岁,他从23岁开始做木碗,是朗久村最有名的木碗师傅。他做木碗20多年的经验全体现在灵活的手指间,他的左手控制着雕刻的角度和部位,右手控制着力度,随着钢轴一圈又一圈地旋转,木碗的外形渐渐呈现出来。最有感染力的是他的眼神,全神贯注,明亮而睿智。

接下来是雕刻木碗的内部,这次他换了一把刀尖窄一些的刻刀。雕刻木碗的内部是比较关键的过程,必须要注意让木碗的厚度保持一致,不能用力过大。一般刻一会儿,就要用手摸摸木碗边缘感觉厚度,有问题及时调整。当木碗的内外都基本成形之后,欧珠放下刻刀,点燃香烟,休息片刻。我也利用这段时间跟他聊了起来。

欧珠有4个孩子,两男两女。他一年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做木碗,农忙时就帮老婆干农活。做木碗的收入也相当可观,用来喝酥油茶的小木碗一般每个10—15元,最大的木碗一个要200多元,平均一天可收入两三百元。当然,并不是所有的木碗都能销售出去,在销售情况不好的时候,他也会接一些订单来做。欧珠会做各种大大小小的木碗、杯子约10多种样式,没做过的样式,他只要看着就会加工。如今村里大部分做木碗的手工艺人为了追求产品数量,都摒弃了用水作动力的传统方法,而改用拖拉机机头作动力,但欧珠却一直坚持用传统方法制作木碗,除了能节约成本,更重要的是,“慢工出细活”,他希望自己制作的精美的木碗能被人喜爱、珍藏。在吉隆镇,做木碗的都是男人,这门手艺传男不传女,欧珠打算等儿子长大之后,将这门手艺传给两个儿子中的一个。

欧珠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在作坊里工作,中午的时候,孩子们会送饭过来陪他说会儿话。一个人,一堆木头,一条小溪,还有森林里一间孤零零的石头房子,这就是欧珠大部分时间的生活场景。长期独处让他变得沉默寡言,但脸上的表情却很柔和,说话间淡淡地一笑,让人觉得作坊里的木碗也变得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