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鞋大师赤列塔青
坐在工作台上的赤列塔青,身材高大,穿一身合体的浅色藏装,前摆上沾着几星鼻烟,长期用针的手指有些变形。翻开他的履历发现,赤列塔青可以说是拉萨少有的制靴世家,他的父亲边巴顿珠在旧社会是个给人支差的贫苦鞋匠,靠给有钱人修鞋、做鞋为生。今年68岁的赤列塔青性格沉稳、做事稳健,他12岁当学徒工,做鞋做了56年,如果再加上父辈的修鞋历史,时间更长。在今天的拉萨有这样经历的人算是屈指可数了。赤列塔青从小就在父亲和师傅身边打下手,逐渐掌握这个足以养家糊口的一技之长,终于成长为一个勤奋而多才的手工艺人,开始了稳坐一隅的匠人生涯。
赤列塔青成年后,适逢西藏实行民主改革,拉萨市城北区的夏萨苏和冲赛康各成立了一家“鞋业互助社”,八位鞋匠师傅每人掏50元钱入股,赤列塔青父子就这样成了互助社的第一批成员。“后来的事情变得很复杂!”赤列塔青说。从企业名称和办公地点的多次变更,可以了解到搞民族手工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西藏平叛后这个鞋业互助社改名胜利合作社,后来又叫前进鞋帽合作社,再后来改叫城关区鞋一厂,现在的名字是彩泉民族手工业公司。原来的厂址在老冲赛康附近,后来搬到木鹿寺后面,现在驻进城北的佳村曲美,厂名变了,地址变了,不变的是人。赤列塔青认为,只要人在,企业就有希望。
赤列师傅记得,互助社成立之初,曾有过一段令人难忘的“战斗岁月”。然而,青涩的冲动过去后,他们就发现由于日用品供应的充足和人们观念的变化,眼光仅仅盯着藏靴其实没有太大的发展前途,收入也很不稳定,于是他们慢慢增加了藏纸、藏香、编织等车间,企业生产度过了最初的难关,逐步走向正轨。
“以前有一阵子我们的日子确实难过,那时候,人们以穿西装和便服为时髦,我们的东西再好,在城市里根本销不出去,只有冬天才能卖出一点。现在好多了,现在节假日多,迎送往来的活动多,穿藏装的人也多起来。一旦穿上藏装,如果脚上套一双浅口皮鞋显然很不协调,这样,买藏靴的人也比以前明显多了。真的,当时那种廉价轻工产品的涌入对藏鞋生产冲击很大,对我们的自信心也是个不小的打击。但时间一长毕竟有个比较,回过头来,很多用户还是觉得藏鞋结实,藏鞋漂亮,买的人又多起来。” 赤列塔青说。
在最风光的时候,赤列师傅他们制作的藏靴在很多地区深受老百姓的欢迎,他们经常把各种款式的松巴鞋带到阿里的措勤等地销售。有时候,他们开着大卡车,把东西和工具装在车厢里到青海、藏北、昌都等地“漫游”,每到一地,刚做好的藏靴、皮件总被抢购一空,有时还要在当地多呆几天,不分昼夜地加班赶制当地人的紧急订单。赤列塔青记得,每年的八月,青海玉树、曲麻莱等地的牧民都要到青藏公路五道梁运输站运送羊毛,这时候牧民经纪人就会主动和鞋厂取得联系,协调鞋厂把二三百双“朱朗”鞋运到五道梁销售给牧民们。这种鞋子在青海、阿坝等地深受牧民的欢迎。
虽然现在藏靴的销路没有问题,但是由于赤列塔青他们制作的所有产品都是全手工活,一来做功繁琐、耗费时间,二来用料讲究、成本高,譬如像松巴鞋鞋头上的这些图案,像花一样,看起来非常漂亮,很受顾客的欢迎,但这却是工人师傅一针一线用手工缝出来的,很费功夫,因此别看一双藏靴能卖出三百多元,其实它的成本很高,实际上赚不了多少钱的,这也是很多手工从业人员共同遇到的难题。
赤列塔青等民族手工业的中坚分子在目前民族手工业并不特别景气的情况下,为发展这一产业着实付出了很大的牺牲,坚守的代价令人敬佩,也令人感动。由于产品利润低,企业效益差,经常处于入不敷出的窘境,有时候连基本工资都发不出,为此他们也曾动摇过。但他们更明白,这不是简单一双鞋子的问题,事关民族文化的生死存亡,因此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摇摇摆摆硬是坚持到现在”。
今天,彩泉民族手工业公司在厂部和拉萨市内成立了两家专卖店,并且还设有多个代销点,厂子里实行计件制,让工人的生产积极性得到提高,生产、销售基本走上正轨,这也让辛苦了一辈子的赤列塔青倍感欣慰。他说,只要公司的情况改善,个人吃点苦算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