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国宝：扎巴

扎巴•阿旺洛桑，1905年出生在西藏昌都专区边坝县一个贫苦农奴家庭，父母亲都是农奴。老人生前，我曾多次拜访他，听他自己讲述学唱《格萨尔》的过程。

扎巴的故乡属于康巴地区，老人说，那里有不少说唱艺人，他从小爱听他们讲《格萨尔》故事，一听就像着了魔似的。到了十一二岁时，自己也会讲一点有关格萨尔的故事，经常讲给小伙伴们听，后来连一些大人也愿意听他讲。

扎巴老人说，就在那个时候他做了个梦。梦见一个骑青色战马的青面勇士，猛然间来到他身边，不由分说，将他的肚子剖开，把五脏六腑都掏干净，再往肚子里装了很多经书一样的书本。小扎巴感到很害怕，对勇士说：“你装书也没用，我不认字。”那位青面勇士说：“不识字没有关系。这些不是一般的书，里面讲的全是英雄格萨尔大王的故事。你醒来之后就会讲了，因为你有这个缘分。从今以后，你要不辞辛苦，到处传唱，让雪域高原的同胞兄弟都知道格萨尔大王的英雄业绩。”后来他才知道，那位青面勇士是格萨尔手下的大将查香丹玛。

据说托梦之后，扎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会讲更多的故事，讲得也更流畅，更生动了。

说唱艺人的一个重要特点是云游四方，扎巴也曾同转山朝佛的香客一起，几乎朝拜了西藏所有著名的圣山圣湖，游历了许多名胜古迹。他曾3次去朝拜过地处西南边境、山高路险的扎日圣山。他到过拉萨、日喀则、江孜、琼结、乃东、萨迦、昌都等古城。他还从后藏地区，沿着喜马拉雅山到阿里地区，朝拜冈底斯山和玛旁雍措湖。他走到哪里就在哪里说唱。由于扎巴老人阅历丰富，胸中装着故乡的山河湖海，说唱时能够把自己的感受和体验，融化到史诗中去，他的演唱风格就显得雄壮浓厚，豪放深沉。

扎巴自幼聪慧过人，天赋甚高，具有惊人的记忆力。20多岁时，他在表演艺术上已经达到了很高的造诣。从那以后，直到1959年西藏进行民主改革，扎巴一直以说唱《格萨尔》为生，云游四方，漂泊流浪。他成了一位著名的说唱艺人，“仲肯扎巴”的名声传遍了半个西藏。

粉碎“四人帮”后，扎巴老人的艺术生命才真正开始。这颗长期被埋没的“高原明珠”的价值，逐渐被人们发现、认识。西藏大学、西藏社会科学院和西藏自治区文联等单位，有组织、有计划地记录整理扎巴老人的说唱本。老人的生活和工作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安排。他曾当选为西藏自治区政协委员、自治区文联委员，被誉为“雪域国宝”，受到高度重视。1986年，在北京举行《格萨尔》工作表彰大会时，老人荣获一等奖。他从日光城拉萨到首都来领奖，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亲切接见，实现了多年的夙愿。

在《格萨尔》研究已经取得的成就中，扎巴老人的贡献最为突出，最为显著。从1979年开始，老人不顾年迈多病，以顽强的毅力，高度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克服种种困难，抓紧一切时机演唱。他的艺术并不因年迈而减色，相反却更加娴熟老练，炉火纯青。1986年11月3日上午，同往常一样，他的兴致很好。录音整理的同志怕老人过分劳累，请他休息一会儿。他们出去散步，老人独自一人盘腿而坐，面对录音机，考虑下一段怎么唱。就在这时，一颗天才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老人终年81岁。

扎巴老人生前共说唱25部，由西藏大学《格萨尔》研究所录音整理，由民族出版社陆续出版。扎巴说唱本总计近40万诗行，600多万字。

女艺人中的佼佼者：玉梅

如果说扎巴老人经历过人世沧桑，有丰富的阅历，从小听别人说唱《格萨尔》自己又勤奋好学，强记博识，他能说唱那么多部，能够得到合理解释的话，那么，年轻的女艺人玉梅的情况，就有些传奇色彩了。

玉梅是西藏那曲县绒布区日堆乡的牧民。她的父亲也是一位说唱艺人。她说，从小听父亲讲《格萨尔》，自己也很喜欢听。但父亲没有专门传授。她说，那么多部教是教不会的，教了也记不住。

那么，她是怎么学会的呢？据玉梅介绍，16岁时，她同一个女社员一起去放牧，中午在草地上睡着了。这时，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独自一人到一个空旷的野地，那里有两个湖，一个是黑水湖，一个是白水湖。突然，狂风大作，黄尘蔽日，飞沙走石，湖水掀起滔天波浪。从黑水湖中跳出了一个妖魔，一把拉住她，往湖里拖。她非常害怕，大声呼救，于是从白水湖里出来一位仙女。仙女轻轻一挥手，立即风息浪静，妖魔也逃回黑水湖里去了。仙女救了玉梅，要带她到白水湖去。她告诉仙女：“感谢您救了我的命，可是我的阿爸有病，我要回去服侍他，请让我回家去吧。”

仙女点了点头说：“好吧，你回去以后，要好好服侍你阿爸，还要把格萨尔大王降伏妖魔、造福百姓的英雄业绩告诉乡亲们。”

回来后，她就得了一场大病，7天7夜不省人事，家里人甚至以为她要死去，十分焦虑。那时正是“文革”时期，队里只有一个赤脚医生，给她打针吃药。第8天玉梅才醒过来，但嗓子哑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个多月后，才能说话。

病好以后，玉梅的嗓子不但不哑，反面比以前更好了，嗓音清脆圆润，悦耳动听。据她介绍，那时她觉得自己忽然懂了好多格萨尔的故事，老想对别人讲，不讲心里不舒服，憋得难受。有一次，她给乡亲们讲了7天7夜，累得嘴里都流出了血，但仍然抑制不住，想继续讲下去。

一年多以后，她的阿爸去世了。那时她刚满18岁。从此，玉梅就开始说唱《格萨尔》了。熟悉他们父女俩的人说，玉梅讲得比她阿爸还要好。

1980年，西藏出版局的同志发现了玉梅，请她到拉萨录音。

玉梅说，她会讲70多部，是迄今为止自报篇目最多的艺人之一，比扎巴老人还多。其中3部，即《梅岭之战》、《塔岭》和《亭岭》是手抄本、木刻本里没有的，也是其他艺人没有讲过的。从已经录了音的十几部来看，玉梅确实是一位很有特色、很有才华的艺人。

我曾多次访问玉梅，向她学习、请教。据有关同志介绍，玉梅并不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她来拉萨已经20多年，但自己带去的机关、商店和街道的名称却记不住，而且一进城往往迷路。很多同她经常接触的同志，尤其是汉族同志的名字，她更记不住。但是，在说唱《格萨尔》时，那么多人名、地名和神名，以及武器和战马的名称，她却记得清清楚楚，把它们之间的关系讲得明明白白，表现了惊人的记忆力、理解力和表达力。

玉梅的表演艺术很有特色。她是个文静腼腆的人，平时开个玩笑，她都满脸通红，但在说唱《格萨尔》时，却像换了一个人。她感情丰富，随着《格萨尔》情节的发展变化，或惊，或险，或赞，或叹，或褒，或贬，或嗔，或怒，表现出各种感情色彩，以加强表达能力。

由于历史的原因，在藏族社会里，能够说唱《格萨尔》的女艺人比较少，玉梅是她们中的一位佼佼者，是一位优秀的、不可多得的说唱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