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地理特别好,在200多人的班级里,我的成绩经常排在第一名,而且是遥遥领先。我的语文和几何成绩也很不错的,我当时的理想是当一名地质工程师。如果不成,做一个写字的也行。”——索穷
索穷给人的印象十分低调,就像他称呼自己为“一个写字的”,而不是“一位作家”,他甚至更愿意说自己是“一名记者”,调查研究西藏的民族文化再将其创作形成文字——有人曾如此评价记者的工作:“你们就相当于世界的一把钥匙,把人类的秘密解开,展示给世界。”对于索穷而言,面对这样的一份工作,他,不可能心存抱怨。
索穷最早是写小说的,早在1987年,他的小小说就接连上了《人民文学》和《中国青年报》,他的几篇小小说还被翻译成匈牙利文在海外发表,“有了一点虚名。但坏也坏在这里,因为起点太高,后来越写越放不开,干脆不写算了。”索穷说,那之后,他抛弃了小说创作,但正是这一“舍”导致了今后更多的“得”,那以后他什么题材都碰过,评论、散文、诗歌、纪实报道、口述实录、人物传记,逮着什么写什么。逐渐地,他的很多文章上了北京的国家级外宣刊物,并被翻译为英文和藏文,说起那段时间的成绩,他回忆说:“我记得48页码的《中国西藏》杂志英文版有一次我的文章和照片占了整整12页,正好是四分之一,有一期的《西藏日报》周末版,除了一版,二、三、四版上都有我的稿子。”那时候的索穷好像总有写不完的东西。
《<格萨尔王传>及其说唱艺人》是索穷的第一本书,这本2003年由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人物传记研究专著文史资料丰富、考证精准,为我们了解格萨尔王的相关故事提供了详实的参考资料。
索穷写的《“娘容辖”先生》一文发表在《中国西藏》杂志上,几个月之后,中央统战部的宗教学专家赵越利先生给他带来一个信息。赵越利当时刚从英国出访回来,他说在英国参加的学术交流会上碰到一位英籍藏胞,这位藏胞说他刚看到《中国西藏》杂志上刊登的《“娘容辖”先生》,他过去就是娘容辖私塾的学生,娘容辖私塾和“娘容辖”先生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很想整理关于母校的一些资料,现在,《中国西藏》杂志把介绍他母校的文章登出来了,所以他特别高兴,他认为中国的媒体在报道西藏历史和现代化进程方面已经越来越成熟。
后来,索穷又创作出版了《娘容辖私塾的创办人仁增·伦珠班觉》,这本书受到海内外读者的欢迎,索穷非常高兴。他记得西藏诗人、资深媒体人贺中先生对这部作品给予了特别的关注,贺中说:“我觉得这是你所有作品中最有意义的一部,从小的方面讲为西藏的私塾教育正了名,从大的方面讲,点明了私塾教育对社会发展的重要性,这是符合历史事实的。”当时,索穷把这本书送给了西藏的一些藏族学者,但那时候,他的心里还总打鼓:“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评价。”令索穷印象深刻的是,西藏大学硕士生导师赤烈曲扎先生以学风严谨、治学严厉著称,看了他的书,赤烈曲扎先生说:“你写了这么一个东西,用意是好的,资料也搜集了不少,可惜里面还缺失很多东西,好多该写的没有写。”索穷当时觉得,赤烈曲扎先生的意思可能是他糟蹋了这个选题,但正当索穷想进一步聆听先生的批评时,先生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不过我老伴很喜欢这本书,她过去也是娘容辖私塾的学生,现在退休没事干,也不看报纸,就天天翻你的书,一天看不了几页,但兴致很高,一会儿嚷嚷这个人我知道,那个人我见过,她看得很认真。”
有了这件事之后,索穷受到触动,很想对西藏留学生史做一些梳理,因为文化交流是社会进步的必然途径,没有一个民族是关起门来发展的,像唐玄奘、仁钦桑布等不都是咱们国家早期的留学生吗?当时,他就去采访了西藏最有名的“海归”之一、著名作家、翻译家斋林·旺多先生,先生非常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并在他的请求下提供了几张早期在国外留学时的照片。这篇采访记连同照片用中、英文很快刊登在北京的刊物上,索穷把样刊送给先生,他也非常高兴。过了好几年,索穷因为别的事又去找先生,他突然发现斋林·旺多先生卧室的墙上挂着一张他以前没有见过的旧照片。先生一下子把他拉过去说“索穷啦你看,这是我十几岁的时候在国外拍的,西装革履,小分头,人也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有点留学生的风采吧?那是1951年我回国前夕拍的,上次的文章用这张照片就好了”。那么当时他为什么没有把照片给索穷呢?索穷后来才知道先生是有顾忌的,他也不太相信索穷真能把他当年在国外的经历发表出来,这在过去不但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反而是避之唯恐不及的“罪状”。但是从索穷的报道上他感受到了国家开放的勇气和魄力。
在《娘容辖私塾的创办人仁增·伦珠班觉》之后,索穷又着手编写了《拉萨老城区八廓游》,这本虽然不厚但十分全面的书可以说是八廓街的“百科全书”,从八廓街的缘起到街上风景,再到鲜为人知的历史故事以及文化现象,索穷都极为细致全面地展现了出来,无论对于游客还是文化研究者来说,《拉萨老城区八廓游》都是当之无愧的掌上宝典。
令人欣喜的是,今年,索穷的又一力作《西藏记忆》很快就要和读者见面。这部全彩印新作由“往事絮说”、“人物忆旧”两个板块组成。“往事絮说”板块中介绍了布达拉宫的“美容仪式”、藏医的行医习俗、西藏古代的驿卒信差、拉萨桥史、藏历历书的故事等。“人物忆旧”板块主要用记录当事人回忆的方式,展示了已故西藏著名爱国、文化人士江洛金·索朗杰布,拉敏·益西楚臣,拉乌达热·土旦丹达,德格·格桑旺堆等人的真实故事和生活风采,追忆了西藏工艺美术大师仲多·格桑罗布,一代藏医宗师斋康·强巴土旺等人的特殊奉献,特别是对以往人们知之不多的20世纪上半叶出现在西藏历史上的“坚赛”(随从、助理之意)现象和藏族人文主义先驱更敦群培鲜为人知的美术创作经历所进行的探索和梳理,在西藏文化史上尚属首次。
索穷说,自己能写作只是一块垫脚石,更为重要的是,近年来他所切身感受到的国家对文化的重视以及宣传上的日益开放,让他这位可以说是西藏第一批自由写作者的人有了倾诉的舞台。“以前的西藏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自由写作者,但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自由写作者的生存空间相对比较大了。我有一次采访藏族音乐家美朗多吉,然后把采访稿给西藏的一家刊物,他们看了说,可以登,但需要单位的证明以保证文章内容的准确性,我一个自由人到哪里去盖公章?”但不久情况就有了变化,索穷给《人物》杂志写过几篇人物报道,起初,他还试探性地问他们“要不要盖章”?当时的执行编辑李京华好像有片刻迟疑,但马上说:“不用吧?应该不用的。”几十年来,令索穷感触很深的是,报道西藏的舆论气氛越来越开放、越来越宽松了,对西藏历史发展的描述态度也越来越客观了。
我和索穷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最后,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就是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给我带来了很大的虚荣感,满足了我的倾诉欲。因为我总是有很强的倾诉欲,总是想把自己知道的那点鸡毛蒜皮的东西尽快告诉别人,而写作就是最好的方式,所以你可以看到我的很多东西谈不上结构、文笔,就是信息量很大,这可能是虚荣心带给我的‘副作用’吧,但对我来说虚荣心从来不是一个贬义词,它使我仍然有兴趣做更多有意义的东西。”
索穷创作简历
索穷(本名索南次仁),藏族,1965年生于西藏阿里地区,1983年毕业于西藏民族学院边境地区小学教师培训班,同年赴西藏阿里地区工作,历任教员、文书、干事等。1992年移居拉萨,长期从事西藏文化题材创作。从1985年起在《人民文学》、《中国青年报》等中央和其它省区主流媒体上发表小说、散文、摄影、纪实文学作品多件(幅),其文学作品入选《西藏新小说》(西藏人民出版社)、《聆听西藏》(小说卷)(云南人民出版社)、《玛尼石藏地文丛》(小说卷)、《聆听西藏》(匈牙利文卷)等,多部作品被翻译成英文,通过《中国日报》等介绍给海外读者。2003年由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人物传记研究专著《<格萨尔王传>及其说唱艺人》,2008年4月由西藏人民出版社出版人物传记《娘容辖私塾的创办人仁增·伦珠班觉》,2008年5月由中国藏学出版社出版游记《拉萨老城区八廓游》,其新作《西藏记忆》将于本月与读者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