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无声
星辰趁夜发光
月亮在经书上打盹
眼泪流回骨缝
语言在石头下长成野草
日子躲在屋檐下结网
爱情解不开味道
镜子画出的眼睛里
一片残雪飞舞
爱是没有住处的
一个人
原刊于《诗刊》2018年第10期
迷网
路越来越多
并没有给我更多的方向
身体和思想被城市森林围困
我像顽疾复发的猫
在黑夜里呻吟
不像小时候
路没有那么多
我还是一只快乐的小鸟
因为，每条小路都通向自己喜欢的地方
——田野 核桃树根下泉水，还有
十里春风吹过的树林
桑烟念诵的万物
果实和白云集结的天空
无根的云
谁说雨水没有故乡
她落在何处
就应该是安身之处
比如土地 石头 树叶 花朵上
都会成为自己的归宿
倒是浮云
被风搬来移去的
在海一样的天空里
漂泊一生
时间是漏网之鱼
刚刚逃生的几个词语
可以埋下火种
等待下一场风雨
那一定不是第一现场
树枝挂住的白云
青石板上排列有序的密咒
废墟填补的空白
红墙内深浅不一的脚印
都有被风吹过的痕迹
谁说过，内心藏着河流的人
就有丛林小径
星辰会踏浪迎接黎明
时间之外
火焰把黑夜燃成灰烬时
应该有雪一样的声音流成河
或高于山 或低于岸
龙王潭，别在胸前的一枚阳光
桑烟，如梦初醒
白塔，捎来远方的气息
人们，像河流
朝着一个方向流去
候鸟，如期的眷顾
像是久别的亲人
一片彩云，轻敲潭水的门
在打探谁的秘密
绕过左旋柳的风
缠绵悱恻，如你的往事
此刻，我不敢打盹
生怕美好的细节
稍纵即逝
一盏不眠的慧灯
燃烧吧，像生命的火焰
那是春雷 是抵达
是河流的归宿
是雪线以上接近
我屏息静气
绕过暗物质和黑夜
生怕多余的言说
惊扰无法着陆的灵魂
此刻，时间没有悬念
没有华丽的边界
尘世被万丈光芒照耀
连星空也黯然失色
今夜，一盏不眠的慧灯
像冬日饱满的阳光
滋润潜在的生长
五台山上遇见自己
1
车窗外
是赶往回家的日落
我也在奔赴
心之所向的地方
当安静的山影扛着暮色
迎接我的疲惫时
遇见的一棵草
都是我久别的亲人
2
通向五座平顶山
都有捷径
比如索道 或公路
唯有一千零八的阶梯上
方能掂量肉身的沉重
磕破额头的年轻人
擦肩而上
我们的距离很近
也很远
3
风一吹，脆弱的部分先于声音
隐入草丛
和安静的林子对话
和闭关的河流拥抱
曲径通幽处
来来往往的，都是过客
用完斋饭的午后
我们只需用微笑传递
人世的温暖
4
云，忽高忽低
风，一阵紧一阵慢
枝头上
鸟径自歌唱顽固的冬天
无需侧身倾听
黄昏在打坐中
反复打磨坚硬的词语
像安静的雪一样
我在期待从远处跋涉的春
5
明月谭就在那里
修行洞还在那里
古寺也是那个古寺
不知是风冲淡了传说
抑或，岁月收走了印记
一个声音正覆盖着另一个声音
合十举过头顶时
我努力像高坐的文殊一样
目光送远
原刊于《西藏文学》2018年第4期
次角林的暮色
涌向夜色的人流
是为了目睹另外一场浩荡的表演
如果你是面如经卷的人
不适宜在这安顿身世
周遭的山影貌似巨人
仿佛要阔论白天的具象
可是星宿移动时光背后
仍是巨大的虚空
有人说，迎亲桥上的路灯
越来越像异乡的一枚月亮
有人试图从静静的拉萨河里
捞出那座光影摇晃的城市
无风的夜
夜越来越静下来的时候
星辰离你越来越近
难得没有风，花草各自安静着
隐于枝桠间的月亮
也无意与周遭的事物交流什么
岑寂在窗前继续辽阔
灯火在收拢温暖
有人开始打开自己
不忍心生锈的言词像梦一样
开始浪迹于无边的白纸上
也许多年以后
我会看见有人弹掉肩上的风尘
从远处踏雪归来
山谷的回音
从喧嚣的门缝出走
灵魂就像风，可以在山水
修筑的宫殿席地而坐
领受万物隐秘的恩典
除了轻浮的云
飘渺的声音悬浮如尘
故乡从厚重的顶端拾阶而下
顺流而下的
还有渐渐放下的自己
安顿成草木的人，在低处行走
就有细小的柔美由远而近
摇晃在你的体内
比如，矜持的土地
在埋首拾捡青稞的模样
河流搬动树影的声音
那么轻 那么柔和
还有羊群从高处移动的家园
像攥紧土地的草根
万物都被风吹着
有的消失 有的重生
我也需要站成一棵缀满阳光的果树
倾听山谷的回音
原刊于《贡嘎山》2018年第6期
纳穆卓玛，女，藏族，现居拉萨。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31期少数民族作家高级研修班（诗歌班）学员。部分诗歌、散文在《诗刊》《西藏文学》《西藏日报》《贡嘎山》等刊物发表。有作品选入西藏自治区编小学语文教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