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的荞麦地

 

落日收走最后一根金色的针线时

母亲早已收起织毡的活儿

把老镰刀又上了一次锋利的锯齿

睡梦中究竟醒过多少次

这些年她早已忘记

只是太阳烧黄的荞麦地里始终藏着

——她在梦中醒来的秘密

荞麦抢收的工期在雨中

在烈日下

被拉长或缩短 牵动母亲的心事 或大或小

她那被晨露打湿的裙子

正拖着弯下腰的脚步

在收割过的麦秆地上

留下一些缝补过的日子的痕迹

那些晨露般短暂又零碎的日子

就像易洒落地里的谷粒

却被母亲攥紧在手里

那是多少个黎明前

出发所积攒的光阴兑换的生活

一如多少次在鸡的鸣叫声中起身

以汗水滋养那片流黄的荞麦地

而在绿绒蒿招蜂引蝶的光景里

一个个荞草从母亲的手里站成了人

帮着母亲一同把日子坐穿

那时候她嘴角乐呵的弧度

像把镰刀 破着几口牙

却咬紧那块随她出嫁的荞麦地……

荞麦啊,正在打把场甩下沉甸的头颅

地面上便垒起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麦秆堆

就好像母亲弯腰的样子

有些佝偻

有些迟暮

忙着把生活 摁进身后的箩筐

 

 

美丽的九龙

 

美丽的九龙

我日夜思恋的故乡

滔滔呷尔河

奔腾母亲河是你躯体流淌的血液

狮子神山是你顶天立地的脊梁

 

美丽的九龙

我心中可爱的故乡

茶马古道

传颂着多少动人的故事

远去的驼铃声还在我耳旁作响

华丘寺庙的钟声

敲走了深沉的长夜

麻迪尔曲山的雪峰之巅

便闪射出万缕霞光 

 

故乡的九龙

我美丽动人神奇藏彝走廊

金色灿烂的史洛拉达

是彝人心中的向往之地

是你遮风挡雨的屏障

史洛拉达是你丰硕富饶的粮仓

史洛拉达是你孕育了一方藏彝儿女

 

美丽的九龙啊,九龙

我多姿多彩的故乡

泱泱大国

你仅仅是沧海一粟

万千江河

你却倍添了无数春光

新的春风再度掀起

猛烈席卷彝乡大地

故乡的山河

就变成了昔日的模样

 

啊,九龙故乡

我前进中的故乡——史洛拉达

唱一支最美最好最甜的歌

赞颂你当今的风采

举一杯最烈最甘最淳的酒

祝愿你明天更加美好

祝愿你明天更加辉煌

祝愿你明天更加的灿烂……

 

 

悼挚友尼克尔他

 

2016年7月3日的

凌晨8时13分这时刻

你永远的丢下妻儿走了

你永远的丢下文友走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

不幸总喜欢把自己的圈圈 

套在人们的头上

谁能想到现在就轮到了你  

两个月前 你还拿着一本诗选 

认真地翻了个半天

你说向骏马奖奋斗

其实你是可以的

你说已看不懂我的诗了 

其实更难看懂的是人的命运  

我已无法描述一朵花的凋零 

我已无法形容一滴泪的颤栗  

所有倾慕过你的男人 

我说都是有福之人

现在的夜色都将沉重三分 

现在的眼眶都将苦涩三分

在九龙这块生养你的怀胞里

在遥远的他乡追忆你的踪影 

我的胃一阵阵痉挛 

不知何时才能在你坟前 献上一篮鲜花 

与你的魂灵一起交流朋友的真谛  

你是山谷中的幽兰 

循着你的清香 

我总能步入秀丽的景点

再也没人说你会老去 

你青春的酒杯溢出股股仙气 

欲把岁月一点点朦胧 

我已仿佛看见你在泉水边 

正与一群天使一起 

梳理着自己洁白的双翅 

 

 

乡下的夏天

 

回到风就回到乡下的风里

回到雨就回到乡下的雨里 

这是一个异样的夏天

谁能料到会有这么多人送你回到乡下 

你已不再需要把握方向盘了

你冷冷地坐在车里 

你所有的语言都已碎成粉末 

窗外有些什么景色呢?

除了人们叹息的目光! 

乡下的土就是乡下的土 

它是多么贴近人们的胸怀

现在它的气息就是你的气息  

你说花开了鸟鸣了 

那些无名小花就开在你的脚下 

那些伶俐小鸟就唱在你的胸前  

夜色渐渐笼罩了山村 

那些悲伤的人带着悲伤离去 

你一脸坦然不再惊奇  

这是一个迷惑的夏天 

一场罕见的大雪刚刚消融 

而你又带回一个又一个洁白的花圈  

你已不再需要什么回忆了 

那些所谓的美好往事 

只能用来抚慰脆弱的心灵 

你也已不再需要什么思考了 

你身边随便的一块石头 

都已有着沉重的涵义  

这么多山簇拥着你的青春 

这么多雾缭绕过你的腰际  

你是一幅不再需要涂抹的画 

你是一个不再需要赞赏的字 

你是一杯不再需要饮尽的酒  

回到夏就回到乡下的夏里

回到梦就回到乡下的梦里 

灯灭了……就灭了……

那电还在流向四面八方……

 

 

 

月像娇羞的姑娘

浅吻着恋人一样浅吻着大地,

康巴的索玛花映红那片天,

被现实的耳光扇的喊疼的男人,

一往无前。 

他沉默骑在马背上,

看着那只归来的小山鹰, 

山鹰跌跌撞撞, 

落得一身伤,

他抚慰着山鹰:

就当是为青春,

画下的残妆,

成长需要付出代价。 

黎明的曙光照耀着灵魂,

风牵着叶的手走了,

归来的山鹰

在天空留下了一道完美的弧线,

鸣叫声刺穿了山谷, 

落在那冲天的山之巅, 

马背上的男人笑了。   

 

 

父 亲

 

在破旧的瓦板屋下,

住着一个年过七旬的男人, 

他满脸胡须, 

带着烟杆子, 

曾经他拿着《勒恩特依》, 

诉说着支格阿龙射日, 

他牧羊唱着阿斯扭牛, 

他骑马说着《克哲尓比》, 

他多么希望

我们可以继承他的一切,

可惜我们未能继承, 

如今他的眼神中

多了一种落寂,

不知为何, 

我始终不懂,

也许明天我会懂,

也许后天我会懂,

但是我相信有一天可以懂, 

因为那是我父亲, 

我与他血脉相连。

等索玛花开时, 

我会再去探索。 

去了解父辈的落寂。  

 

 

故 乡

 

每当夜幕降临了, 

看到牧羊人的归来, 

看到农作的人回来, 

这片土地开始了沉睡,

夜能听到牛虻声,

夜能听到母亲呼唤声。 

每当黎明的曙光降临了, 

繁忙的一天开始了,

看到的只有背朝太阳的农家, 

看到的只有汗水浸湿的衣服,

能听到农家的喘息声,

能听到鸟儿的鸣叫声。  

每当春天来临了, 

期盼的季节,

看到的只有索玛花开, 

闻到的只有花香, 

听到的只有鸟语。  

每当夏天降落了, 

繁忙的季节, 

看到的只有绿洲一片,

闻到的只有自然之味, 

听到的只有流水之声。  

每当秋天飘落了,

收获的季节, 

看到的是硕果累累,

闻到的是果实的味道,

听到的是叶子飘落声音。

每当冬天落下了, 

看到的是雪白一片,

听到的是孩童的欢笑,

闻到的是腊肉的味道。 

自然之美我的故乡。  

 

        沙马鲁石,彝族,1966年6月生。四川民族文化影像艺术协会藏羌彝走廊委员会专家委员,甘孜州作家协会会员,九龙县摄影协会理事。作品散见《民族》《康巴文苑》《当代诗刊》《散文》《西南作家》《凉山文学》《贡嘎山》《甘孜日报》等报刊。现供职于九龙县雅砻江矿业有限责任公司选矿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