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饱满一季高原的夏
杜鹃花韧劲的根吮吸冰冻的黑土
储蓄一冬的能量
三月的门闸被风挤出第一缕春光
霰雪透进一股冰清的泉溪
妊娠的高原脐带里渗出分娩前的第一滩熏阳的血
那是三月雪水最厚重的典礼
布谷鸟姗姗来迟
梳理每一棵绿枝的新叶
美妙的歌喉
在田畴与禾苗间对吟抒情
分散了一季注意力的阳光
极力掩饰一朵云的撕裂
佯装绅士风度
把所有的内敛系在风曳的龙达旌
三月的手牵引四月的情愫
绿光溢流的夏日漾荡五月的笑靥
高原的穹顶温热了一池仙湖
翠绿了广袤的牧草
漫步杜鹃花下氤氲诗意的高原
所有的梦因了杜鹃最初的承诺
空远的心
拾起一份怡然的情愫
安放于饱满的夏日
分季
那年
我很年轻
太阳总让我怀春
满心亢奋与遐想
喜忧如夏天的云
时而无聊与尴尬
年轻的思维
像一粒种子
从下至上
疯长出灵气
生活蘸上酸涩的酒味
在风中一路摇醒
如今
太阳躲在山脚
目睹我的霜发稀疏
你把云层撕开一个扣子
用以往的方式
掸除思维上的积尘
印记的花蕊
在秋天的枝头落满殇痕
这一季沿途的风景
一半留着清醒 一半存储着醉意
我把岁月系于额角
数着星
年轮开始旋转
暮日升起的时候
我把唯一的记忆留给你
走进你
拂面而来的风
还是否记起我的容颜
那曾经与你追逐风筝的孩子
只是岁月偷走了青涩的梦
走进你
踩踩溜溜的青石路
还是否嗔怪我的莽撞
把一群牧童的扬鞭全抽在你的身上
为丢失的一头牛犊泄气
走进你
花格子的窗前啾啭的雀儿
你可否忆起淘气的我
今个我不是掏你的家好玩
我是来探望你曾经的老屋
还是否留有我的影子
走进你
街道旁哗哗流淌的小河
你可否想起爱打水仗的小孩
笑我为冲走的一双鞋哭闹不止的尴尬
我是来找回昔日哭笑不得的模样
走进你
我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为你解答
只想聆听你珍藏的每一曲童谣
拾掇悄然离去的时光
把所有的记忆
包括你的沧桑
串成一叠黑白胶片
配上最后一笺精美诗行
镌刻于
不远的坟冢......
五月，达玛美朵盛开的时候
憋急的牲口
厌烦了一冬的枷锁
从布谷鸟的约定
冬阳的释怀
一直到达玛美朵的骚动
高原的肌体开始活泼得小孩一样
村寨在瓦蓝的空旷中沸腾了
一场古远的迁徙之路
在黎明与黄昏的分水岭演绎
炊烟在母亲的目送中升腾
从低谷攀岩而上
久别的夏季牧场停靠在离天最近的霞光
哞渐进渐远吞噬了山坳里的回音
哨声尖锐穿越山涧林涛
倚门的阿妈还在暮光里站成盼归的图腾
达玛美朵躲在没有阳光的山谷林间
稀疏的夏草浅浅吐绿迎来第一曲牧歌
一群野鹿子候在青岗林发情嘶鸣
肥硕的山鸡在坡上欢舞雀跃
野羚羊晃悠着尾巴放下了惊恐的目光
达玛美朵的清香拂过草原的春雨
雪山换上了黛青的衣裳
雪水变成了泉溪发出灵动的情愫
所有的夏草蔓延在山头
所有虬动的声音变成了冬虫夏草
山坡上的夏草稚嫩而幽静
藏人以最高的礼赞祈福山林的恩泽
达玛美朵的芬芳
弥漫五月的草原
朵朵花蕊吐露别一样的笑颜
回不去的老街
屋檐下
久违的雀巢
早夕啾啭忙碌
斑驳的花窗
你是否还在修复我断痕的记忆
爬满苔藓的青石路
深深浅浅的脚丫
向北的风还在沿途喊着晚归的孩子
母亲一直待在门槛上
是否还在望着调皮的星星快点长大
老远看见阿尼迈着蹒跚的脚步
还能依稀听见咳嗽的声音
从幽暗的巷口
破露第一个黎明
袅绕的松柏香雾
吟诵的嘛尼声
为何剔不除枕边灰色的瘢痕
溜溜的巷子
阿妈背负黎明与晚霞的犁铧
背水桶弓弯成美丽的霞光
一桶一桶
溅起清甜的水花
为何苏不醒记忆里囤积的时光
落暮熏染的金环
总是爬满土墙上悬挂的花藤
阿爸悠远的弦胡声
从楼屋飞出
溶入我的骨骼
俘获了萌动的梦魇
回不去的梦
若风铃拖着古远的故事
低吟失散的童谣
岁月的岔口
一盏孤灯
还在跳动
往昔氤氲的流光
阿妈啦
帐篷前的奶桶
静默了好久
涨奶的母牛不适应这个季节
那双茧老的手
离开奶桶的模样
门前的藏獒
眯着眼的微笑
是对着那个没有日月星辰的女人
从梦的那头
让你吠叫了一夜的相思
阿妈啦
你站在那一端皓月明空
凝眸儿时的影子
经轮摇动的方向
总是拉着长长的目光
袅袅的炊烟
曾经炊熟了青稞酒
熨烫了一碗酥油茶
让我在你的那一头
与月夜对饮
唤一次遥远的
阿妈啦
蒋林，藏族，四川巴塘人，诗文散见数十家文学网络平台及多家刊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