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签
请你勒勒马缰，快一点
勒勒马缰，慢点
我桃红衣衫
只要春风一诺，便浩荡荡
开满你十万封疆之土
雅鲁藏布江
天空自天空塌陷
大地自大地升腾
藏羚羊，岩羊，野驴，耗牛
细鳞鱼，狐狸狡兔和冰簇
跃过
高蒿草甸
紫花针茅
喜马拉雅推下天堑
误食民间筋骨草的
雅鲁藏布江
十万匹红绸子在舞动
十万把红火炬在燃烧
十万群红骏马在奔腾
十万柄红宝剑在出鞘
十万辆红战车在轰碾
十万座红江山在沉浮
十万个红海洋在荡漾
十万双红儿女在诞生
大殿
那一天
我在红山的高墙下听雨
雨从眼前来
人来人往，我在看人
人在看我
那一天
我手心触着你的白墙
手背贴着你的红瓦
仰望你的前世来生
雨从远处来
我在看雨，雨在明处
那一天
我扣动你笨重的门环
聆听你轻若莲花的脚步
雨从云端来
我被隐隐雷鸣的气势
湮没
雨在飞奔，我在明处
那一天
我站在你的金殿中央
雨从无有中来
天地隐遁经卷闭目
眼前空无一物
可可西里
冰川是你
冰缘是你、流水是你
湖泊是你，风力是你
万山之祖
千湖之地、动物王国
人间净土
是你
触你鼻息
身上衣衣上尘皆为负累
一面镜子拦下肉身
巨大的空旷只容得下藏羚羊的齿啃
巨大的孤独只认索南达杰一个亲人
哦，可可西里
可可，西里
藏羚羊和索南达杰从未出生
所有第一由你诞生
语言和想象背崖而立
命运的交响轰然响起
巨大的悲怆把你击碎腾空
巨大的幸福由然而生
救赎
明白来世的诺轻
今世郑重
今世已做了另一人
格桑花瓣转山
白雾青崖，牛羊一步头一低
掏出来的放在经过的路上
冰天映月随意踱上窗棂
风起，万物皈依
银梳子
水里的碎银
桂花里的光
薄情的小银匠
睡梦中打下银梳子
那么软那么亮
拉萨河源头梳下来的星光
拉则未成年的小腰上
晃着的青月亮
深谙冰火
细小的刺，通灵
遁在流水的木匣子，等
大雪里的聊斋
藏族尼玛
经幡击打
——穹苍的大鼓
白塔默守
——上古的地心
驼背上落日辉煌
西山烫出巨大豁口
生下毡房、牦牛
银器，诵经的小和尚。生下
千湖之水的藏族老阿妈
压弯、坚固过众多朝代
的盐，生下她
脸膛黑红
双肩峭拔
割青稞就像割毒草
护犊子就像母狮子
身子里的水渗进天上黄河
咳出的沙，埋在五彩仲巴
吃盐的老阿妈，一手
护着羔羊，一手护着狼群
像苍穹的四个桩
佛
之一：度我
带着面上霜，额上痂
衫下暗疾，匍匐
在地
抚额，擦眼，掸去风尘
手即佛心，普度
众生
世上人，换了又换
佛，从来都是那几尊
端坐莲台
从不曾开过口
能给的——
一炷香里你一低头
的静默，敬畏
抬起头
你是门外人
我是槛内佛
之二：度佛
我曾……
……请您……
你痛哭失声，衣袂生风
——来
把这泪打不湿的金身
给你
把你上有高堂
下有妻女的困窘
给我
这里
在内地
任何精神上的不适
都适合不远万里到这里来
从大昭寺到八角街，林廓路
一个身体的长度，就是一座
城的长度。一个脚步的快慢
就是一座城的快慢
——这是简慢之城
不夸一个人穿得新
也不要嫌一个人衣服脏
遍地青稞野花酥油茶。圣水
不用来清洗身体的污垢
——这是洁净之城
几代珠宝顶在一人头上
瓦片都是鎏金鱼鳞
多富的人在这里都是穷人
这里最贱的就是金子
——这是炫耀之城
一块褐色粗布
一瓣莲花遮住你羞处
瞳孔里的慌张会告诉你
身着皮草是最大的耻辱
——这是放纵之城
肉身分食给秃鹫
完成一生最彻底的布施
古之葬者,尚且厚衣以薪
葬之中野
——这是慈悲之城
山上湖地上塔皆有佛性
摊开就能晒绿腐骨
马可•波罗不曾到过的迷津
心灵的津渡
——这是治愈之城
决
你是谁塑的金身
塑你的人有没有私心
就在金上刻下玉律
即便我为长跪你的面前
自断手脚，焚为香雾
三生三世，佛光
太暖
三生三世，灯影
过长
我未老
春水已断了碧腰
兵未乱
流年已斩了孤影
盘古再开天地，女娲
冶炼五彩石。灰烬的尽头
荒鸦，孤冢，惊鸿。一笑
轻轻许下旷世的
谎言
石枫恋，女， 1976年10月生，祖籍山东郓城，现居甘肃庆阳，经商种地。有诗歌、散文散见《诗刊》《视野》《四川文学》《陇东报》《北斗》《长江诗歌》《董志塬》等报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