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嘎孜
在一个叫喜嘎孜的地方
成片的青稞地望不到头
乌龟山上开满各色野花
桑珠树的刺扎得小手火辣
一条清澈的河流沿德庆颇章上方
那是喜嘎孜最大的湿地
婆娑的左旋柳和高大的白杨下
黄色紫色粉色白色的邦锦美朵呵！
是我童年五彩斑斓的梦
冬天也曾和小鼻涕虫们一起逃课
在银色的带子上飞翔如小鸟
纵然屁股摔成几瓣也笑得灿烂
夏日在尼斯山上第一道法号声中
已默背的课本头昏脑涨
上课时把文具盒来回交换
原来那里面有我们的零食天堂……
许多年已过
我又回到喜嘎孜
回到我心中最美的帕玉
此起彼伏的水泥淹没了他
童年的喜嘎孜已消逝
只有那条若无其事的老街
面对扎什伦布寺金顶
虚空
我将炽热如烈火的
全部身心献给您
胜过爱人的眼睛
以及所有的钟情
轻浮多变深邃无辜
像今晚那金色的唇儿
在您深紫色的脸庞中高傲扬起
群星都成为您的俘虏
而我所有灵感的精灵
甚至徘徊的眼中之水
都甘愿在您怀中坠落……
在内心的神秘国度中
您对我轻声细语
他们构成的秘密产生了诗
和某个王国的歌声
有时诡异的文字在头脑中如魔咒
此时您正在黎明中睡去……
我灵魂的君主
主宰我思想的荒野
多变的虚无的宇宙之神呵！
我爱您胜过一切
又恐迷失在您表象的欲念中!
我看到自己
——致巴松措
几年前
我将脑中一些奇怪的幼苗
一一摘下来
还有一对金光闪闪的耳环
不断变换的配饰
一粒从氆氇上衣掉下的银扣
貌似108颗珠子的无名串珠
在沿着湖心岛措宗贡巴转圈的途中
悄悄放进你的怀里……
成群的海鸥从头顶飞过
歌声萦绕着远处山峰和松林
唱累了就投进你的拥抱_
羽翼轻吻你清凉的面颊。
没有暗瞧、没有急流
恍若母亲出嫁的容颜
你胜过十五圆月的纯洁
盈盈闪着松耳石的光泽
而那昼夜不息的、深沉的倾诉
总让我想起泛黄相片里
爷爷拉长耳垂上戴的那只索姬
让我看见自己流淌着一种颜色
——在诗歌里
它无形而美的出奇
如果丢失的诗歌也将枯萎
这是巴松措的恩赐
当它浮现脑海便有了诗的灵感……
注:
1、措宗贡巴：湖心岛上的宁玛派措宗寺，已有500多年历史。措宗，藏语意为湖上城堡。
2、索姬：指藏族男人戴的绿松石长耳坠。
遗梦
——谨以此诗献给西藏女作家央珍啦
我期望把野草梳理成长辫
把失落的脚步还给多难的身彰
我也记得米拉日巴尊者的母亲
夜晚闪耀在群星中的“嘎玛明珠”呵
您的智慧引导我迷失的双眼
穿透黑夜的蛛网和沼泽
迎请多少世纪前的一本书
和一道虹光中的箴言
而我心力交瘁的脸
和他们格格不入
那些异样的眼光
比那场冰电更加冷酷
然而那闪电晓知一切：
“你是这片土地的女儿”！
小红果
正午的阳光
照在罗布林卡里的
小红果树上
抬头的刹那
惊奇这夏秋之果
来自哪里？
莫非几万年前的海涛
将海鸥衔落在海边的种子
有意埋在一个叫逻些的地方
每颗小红果是一个谜底
可是破解的密码在哪儿？
恍若
在云中兑现
他们遥远的光阴里
容颜比果实重要
交迭的修长的手指
魅惑也难以挽留的眼神
洒落在赭红色的墙外
像珍珠藏匿深海
只为等待右旋海螺……
他们喝着树根的水
苦涩而沉重
幻象中也有战马和厮杀
美酒和情人的缠绵
让王位得而复失
唯有一个思想自始绵延
它来自千年不断的雪水
不需要告诉任何人
从此心有所依……
遗忘
说吧
那来自远古的
——海涛和山峰
依依惜别的眼神
是群星密布的苍穹
徒留智慧和力量
只将野性之美的桀骜
深印在唇齿间……
当风雪雷鸣中的一次次怒吼
化为撕裂的闪电
长歌当哭
卑微的人心呵
怎容得下
这风化的预言
他们胸前闪耀的宝石
是原古时它们的栖息之地中
遗落岸边的泪珠……
海是梦境中的山峰
繁星在群山中隐匿
像海涛褪去
它只留惊鸿一瞥
在夜空中
流星坠落多少世纪
而我肤浅的心
却只停留在虚伪的白日里
玛瑙
这叮当作响的
比歌声更张扬
像一种性格
忽略所有的美
却难免这一身俗气
并因此终身为伴……
它们的光泽
流星坠落的火焰
远离谎言失忆
在母亲的脖子上
在我们的嫁妆里
红色的石头串
——“砰”
这声音在雪中
天空会失忆吗？
红色的火球
我们还会记得吗？
今晚的月亮
今晚的月儿
裹着沙丽
像来自异乡的
从鲜花瓣中清浴而出
在淡紫的光晕中
时隐时现
将欲诉还休的心事
交给守护的星儿……
隐约中夜空传来的金刚铃声
牵动心的琴弦
比歌词更深的传达
陌生、亲切
遥远又近在咫尺。
时隔多年
此刻的月儿在彼时
是藏历十四晚的祈祷
而轮回中
十五的圆月皎洁如初
在西藏夏日的夜空
金刚铃清凉的声音
沁人心脾
写给夏天
睫毛开始慢慢的滋长
夏日的低低的云
在田野近处的远处的
山峦间徘徊
眼睛潮湿而清明
溪流喘急的歌声
多像爱人那焦灼的等候
可是那些小花呀
灿烂后轻叹短暂的美貌
像我在水中的倒影
涟漪后渐渐模糊消失
整个夏天雨水滋润睫毛
我把心事埋在收割的青稞里
开始高声歌唱……
琼吉，女，藏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西藏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散文、小说、纪实文学等散见于《诗刊》《大家》《草原》《西藏文学》《读者》《贡嘎山》等类报刊，部分作品入选各类选本等。获第七届西藏新世纪文学奖等。出版有诗集《拉萨女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