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汉

 

他跪倒在刚刚盛开的桃花丛中

口中一遍一遍念叨

开门

开门

 

成群赏花的人向两边躲闪

 

 

九眼石

 

我看到墙头几颗野草

随风摇摆

 

 

一群城管哗啦一声消失在马路上

 

早晨8点多

我打开窗户

看到省委后门

两辆城管执法车

停在路边

 

一群城管从树丛中钻了出来

哗啦一声消失在马路上

 

 

买花记

 

在我的想象里

卖花的

那个人

是个美女

至少应该

是个风韵犹存的

美妇

或者

也该是个

柔情似水的

女人

可事与愿违

进入暖烘烘的

塑料大棚

走过绿树围绕的

羊肠小道

在一片

花团锦簇

绿意盎然的

世外桃源

深处

一个糟老头

叼着

一根烟

 

 

此时此刻

 

房屋刚装修完

一切都有些不适应

坐在新沙发上

看着崭新的世界

没有一点儿人味

没有一点儿生活的气息

好吧!为了生活,

先打碎一个杯子吧!

 

 

星期六的早晨

 

我身陷巨大的沙发中

斜视窗口

 

——几颗枯树枝摇曳

阴影们被一些琐碎的光

慢慢围拢....

 

起身,走到窗口。

望出去

——

脱光了衣服的球

正攀上了一根

贼亮的钢管

 

 

现实之外一种

 

从阳台

到卫生间

再到卧室

再到厨房

总共走了

209步

有人已经

点赞了

 

 

低端人口

 

长时间等公交车

等的不耐烦了

等的天黑了

等的双脚麻木

等的双手冻僵

 

坐上公交车

没有目的地

在终点站与终点站之间

来回巡游

 

 

饭后散步偶遇

 

省委大门口

小花园中

偏僻处

一个经常上新闻联播的人

在练习

登山

 

 

万圣节

 

吃的太饱

绕着地球转了三圈

彻底消化

躺床上聊天

时钟指向23点

她说又一个肺癌病人死了

刚刚死的

还很新鲜

我说人生如梦

命悬一线啊

她说还有一个肺癌病人死的更快

三十八岁

刚上任局长

年轻啊年轻

从查实到死亡

只短短一个多月

是我给他看的

告诉他妻子的那一瞬间

她显然不死心

第二天就去了北京

两天后就回来了

 

我睡不着了

时钟指向凌晨三点

窗外的汽车

飞来飞去

 

 

偷菜的老太太

 

满头银发

毛呢大衣

耐克鞋

花色围巾

时髦的老太太

她动作娴熟

一手拿塑料袋

一手拿一捆菜花

乘摊主低头或

转头招呼时

嗖的一声

扔进推着的

小推车里

小推车上

敞口的布袋

鼓的像个孕妇肚

 

我一路跟着她

她往里扔进了

一捆青菜

几个桔子

一挂葡萄

一块生姜

一包粉丝

一块豆腐

一袋青椒

一颗红灯笼椒

一打塑料袋

其中只有豆腐

和红灯笼椒

是付了钱的

 

 

商场

 

走过去一对情侣

走过去一对僧人

走过去三个牧民

后面跟着两个小牧民

后面是马

驮着羊肉牛肉

酥油瓶瓶罐罐

叮叮当当

 

走过去最多的是保安

像马步芳的副官

 

 

悼阿什贝利

 

一尊蓄满雨水的

破旧白瓷浴缸

摆放在灰色楼宇门口

 

暗红色雨水中

漂浮着一只

红酒瓶

 

 

看温网女单决赛有感

 

远古的旷野之上

两只母兽叫嚣着

争取唯一的

交配权

 

 

手机忘在出租车里之后

 

发现公用电话已消失

发现经过我身边的人都在用手机

她在打电话他在发信息……

他像个土匪

她像个悍妇

他是一个小家子气的男人

她是一个把手机当成命的人

他的手机是玩具

她的手机是钱包

他的手机爱着另一个手机

她的手机是地图

他的还有她的她们的手机

都睡了

没有一个闲的无聊的手机

终于有个绅士风度手机走来了

可我像个土匪

像个舞台上乱蹦跳丢了魂魄的小丑

 

一个快递员手机

浑身脏兮兮

胡子拉碴

手上满是老茧

我凑上去用它

向我的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端

传来温柔的女中音

我可以送手机过去。

请付给我二十元车费好吗?

 

 

 

装扮成鸭子模样的美女

在路上散发传单

传单内容是

快来吃我

我是鸭爪火锅

 

过去很久的男人

回望

这个世界啊

真的很疯狂

 

 

乌鸦

 

电线上

树上

惨叫声不断

 

像肉串在火炭上炙烤

冒着黑烟

 

 

穿红裙子的小女孩

 

她从一群黑衣中走出来

穿过幽暗小巷

经过一群党卫军

穿过一排黑漆漆的枪管

到处是犬吠声

机枪扫射声

警笛声

 

她不慌不忙

爬上一节一节楼梯

走进一间屋子

打开一个柜子

弯腰钻了进去

关上了门

 

夜深人静

枪声四起

所有的墙壁柜子床板钢琴天花板地板

成了蚂蜂窝

 

天光大亮

一个犹太人拖着一辆拖车走向焚尸场

一条红裙子

耷拉着两只小脚

 

 

清晨一幕

 

从阳台望出去

人工草地

被一群老人

一圈一圈

缠绕

 

那草地

突然

伸出枯手

一拉

一个老人就掉进去了

 

 

瞿昙寺

 

我们一行人

两人手握佛珠

走到寺门口

看寺的老和尚

用藏语问我们

是藏族吧?

我说是的

我们是上面村庄的人

他赶紧催促我们

快点进去

快点进去

我们快速闪入门内

好奇回望

他拦住了几个操普通话的

外地模样的游客

让他们掏钱购买门票

他们显出极不情愿的样子

就像到泰国的中国人

也总是被入关时卡住

索要小费

那些金发碧眼的人们

回头看

剩下的中国人

一番讨价还价后

乖乖掏出泰铢

并面带微笑

如回家一样

 

        卓仓果羌,藏族,原名赛维才旦,青海安多卓仓藏人。民间独立诗歌写作者。诗歌发表在«诗刊»«诗选刊»«诗潮»«中西诗歌»«青海湖»«青海日报»等各种诗刊杂志上。博客中国评选新世纪百年百位新锐诗人。出版有诗集«藏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