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
深秋的季节
高原再灿烂的阳光
都不能再次
让种子在田野发芽
把自己深埋进土里
做个冬眠的植物
等待来年的春风唤醒
或者就开成美丽的花
或者就长成绿绿的矮树
无论是晨曦
无论是黄昏
接受大自然的抚爱
成就生命的一米阳光
冬眠成有梦想的植物
回故乡
巴塘草原
还是那样美丽动人
夏窝子的黑帐篷
炊烟袅袅升起
夕阳的余辉
握着黑夜的衣角
拽着拽着把天空还给了夜
这时候
北斗星悄悄挂在天空的脖颈
一闪一闪地眨巴着眼睛
月光下
山开始晕成形态各异
背景为空旷的
——油墨画
此刻已形成
大自然黑白的经典
如果我能是天空飞经的鸟雀
我安身的窝一定要搭在
清风拂过的那棵
唯一生长在牧场夏窝子
孤独的老杨树上
那样我可以
伴着老杨树婆娑的树影
听着河水的欢唱
听着夏夜蛙鸟 牛羊的叫声
让草原清晨的
第一缕阳光叫醒我
拉萨
一万个人心中
有一万个拉萨的形象
或有一万个关于拉萨的记忆
我便是一万个人当中
那个在拉萨的怀抱
像个受了委屈的
在母亲怀中热泪盈眶的
———孩子
再怎么样的离开
终将回归到
拉萨的山脚下
一次朝圣的机会
换回一生路上的精神升华
承载着藏族人的荣耀
融合着信仰赋予的力量
不说玛吉阿米的动人传说
不话我的喜怒哀乐
只谈八廓街
阿佳拉那碗银杯中
斟满的青稞酒
拉萨在千万人的心中生长
拉萨在阿佳拉的酒壶里醇香
永姆阿妈的女儿
用手撩起藏袍前襟的一角
别在腰间
迈开大步
弯腰时没有踩着袍子摔跟头
一路拾起的牛粪跳着舞
挥手间款款跳进背着的箩筐里
高原红的脸朝着草原
婀娜的背朝着蓝天
云天交界的地方
牛羊的头埋过绿草茵茵
花儿点着头微笑
真像永姆阿妈女儿的脸
离天最近的太阳跳跃着心脏
阿秀啦山上静静的湖面
倒映着云彩飘过
少不了山歌的嘹亮点缀
那是宽广悠远的草原赞歌
那是对一片净土的思念
那是父辈传奇的诉说
永姆阿妈的女儿
牧歌突然安静下来
她静静地看着东南方向
脱缰的马儿
倩影如同盘在山间的岩石
一动不动
仿佛目送着冷冻的灵魂,
在夏日的阳光下
挺直了腰杆
右手挡在额前
瞭望远方的远方
晾晒黑暗与痛苦
以光明的启示
温暖记忆中的一切冷漠
阿爸
是村里的日刹佳盖活佛一行十几人
把阿爸放在马驮着的筐里
颠簸数月
带着六岁的他朝圣到拉萨
当他的小手合十
从心脏举到头顶
五体投地膜拜佛祖
拉萨的阳光就存留在了他的生命里
我仿佛能看见每年冬天
一年一度的结古嘉那邦琼庙会上
在熙攘的人群里
有位少年穿着藏袍
盘着腿坐在地上摆着地摊
卖着他用时间和精力打造的
马鞍、马鞭和马蹬
阿爸说那一年他十四岁
和爷爷升炉打铁
养活了五个姐妹和奶奶
在他的青春岁月里
用灵巧有力的双手
把一根根铁杵打造成
一根根缝制羊皮袄的针
青稞熟了
挥着镰刀打青稞的康巴小伙
弯腰割出一道宽宽的路
把一群谈笑的壮劳力甩得远远的
回头看着他们一脸尴尬的傻笑
阿爸唱的打青稞的歌谣更嘹亮了
阿爸打造的舀水的黄铜瓢
把手带着精致的挂钩
挂在逝去岁月里
他亲手画上白色八宝图
茶房黑色的墙上
镶着珊瑚的藏腰刀
别在青春年华的勤奋里
那个骑着骏马
驰骋草原的俊小伙
是我的阿爸
拉布的白塔
隔着一条长江
春季的长江水
合着雨水变成了汹涌的波涛
白塔却在阿爸隔江的心里
合十的双手
还是从心脏举到头顶
五体投地膜拜白塔
白塔的庄严留在了阿爸的生命里
阿爸的鼻烟壶里
装着许多格萨尔王的英雄故事
他露着整齐洁白的牙齿
说唱给了外婆和村里人
说唱给了我的童年
我想天空飞翔的神鹰
眼睛里有过阿爸的身影
辽阔的草原 成群的牛羊
听到过阿爸吟唱的“拉伊”
阿爸如同村间的水磨
慢慢磨出一成串世间流传的
——善良与正直
我要像阿爸一样
乘着草原的轻风
把每一个艰难踩在脚下
把面对的每一个悲痛
当成一块块牛粪
焚烧进用爱垒起的火炉
这样的炉火
要烧的旺旺的
尼玛才吉,女,藏族,青海玉树县人。1994年毕业于玉树州民族师范学校,2002年毕业于中央广播电视大学。从事小学教师职业,曾任石家庄《少年天地报社》通讯员。作品散见《青海湖》等报刊和“荒烟茶生”等网络平台。作品获首届中国女子诗歌赛处女作奖、全国中师生写作大奖赛优秀奖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