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爸的梦

 

他曾梦见天上的星星变成了羊群

月亮是帐篷不灭的酥油灯

还梦见过春天,梦见过阳光

梦见他化成了晶莹的露珠

闪烁在草原的胸膛

 

草原,撒野的风暴蹂躏你

冷酷的雪剑宰割你

你倒下了,却未跪下

硬撑起来,逶迤的群山

是永不倾塌的钢铁的脊梁

 

哦,牧人对牛羊失恋是短暂的

而今,在你青铜般古朴的胸膛

在你的岁月缓缓流动的皱纹里

成熟的神话正向地平线徐徐铺展

“樵夫拿着斧头向树要着斧柄树给了他……”

草原,阿爸的梦

等待着你的更有力的回答

 

 

炊烟

 

填一捧牛粪在三石灶

远方,人们瞅见淡蓝色的炊烟

说这是单调而忧郁的

部落的故事

传说星散在牧歌似的村落

火苗舔着铜锅

思虑象岩石一样缄默

 

共和国的目光

象沥青路一样向草原延伸

那古老的故事

那深深的思虑也和檐边的冰雪一起

悄悄消融了.或许

有那么一天,单调和忧郁

再不会沉淀在孩子们的脸庞

 

 

阿爸我把牧羊鞭丢了

 

我从浓酽的酥油茶里

品尝过草原黄熟的宁静

阿爸交给我牧羊鞭时

儿子已长大了

 

在繁星思索圆月追忆静夜时

我思索牧羊鞭上凝聚的价值

惦量着牧羊鞭应有的份量

 

用皮绳计数的祖先

把这牧羊鞭相传至今

我就应该传给我的儿子,儿子传给孙子

可是我把它丢掉了

 

我在那祖先没去过

爷爷没去过

阿爸更没去过的荒原仰望星空 

阿爸,我把牧羊鞭丢了

 

 

晨草原

 

晨雾寒凉 早霜凝野

一路脚印弯弯

天边浅山下

被晨雾浸湿了的草滩上

走来一个异乡人

他紧裹毡衣在霜地上匆匆疾行

远处孤寂的牧马汉帐篷

点燃他眼里的篝火

 

家人都出牧去了

帐篷里孤零零只有老马倌的女儿

她坐在用黄泥糊的牛粪炉边

聆听着铜锅里的沸腾

 

突然间,门大开

异乡人走了进来

姑娘知道陌生人的来意

递去一碗加了盐的奶茶

外面很冷

征人需要温暖

 

 

 

草原神韵

 

 

马群、牛群、羊群

朝霞、夕阳、彩虹

旅程驮在马背上疾走

跳动着一颗颗醉倒的心

 

浅山甜睡了

仿佛在追忆那逝去的岁月

在太阳点燃的酥油灯下

多嘴的牛粪火舌正讲述着你的故事

 

清晨,雄鹰骄健的双翅

驮来阳光

群山耸立起负重的肩

抵挡着风暴的侵袭

捍卫着这诗与梦的土地

 

 

草原,六月的雨

 

草原的雨

将落而无法落下

在雨与牛毛帐篷的空间

速来忽往的云与雾

在无休止的摩擦和飞腾中

因找不到归宿和伴侣

而彷徨而抽泣

 

雨的抽泣

浸透了帐篷,淋穿了牦牛背

又因酷冬浓缩成了固体

有一天,因太阳的轻吻,它激动不已

雨泪于是融化飞洒

滴在了绿茵茵的草丛

扑进了一片片森林

因终于认识了自已的伴侣

雨挟着滚雪

在六月

在草原

激动不已

 

 

草原瀚海

 

草原是海草原是海

起伏的山峦、起伏的草浪

诗意的狂风勾划出的粗犷线条

连牦牛这草原之舟

也被绿浪削成单调的形状

 

我的帆是白色的

因为我扬起的风帆是白云和羊群

在这白色的篇幅里

写着我的职业与简历

白天航行时随着白云飘走

夜晚让古老的牧歌伴着我远征

 

我将在沙化了的草原上

种下贤哲赋予我的绿化树

再打下一个个永不干涸的井

随着一股股激情的灵感

越过所有的草原瀚海

让它的一切

都染上一片神奇的颜色

 

 

天葬台

 

红着眼的牦牛驮着一个进入九天国的魂灵

风把信息传递给了秃鹰

等着吮嗜那殷红的血腥

酥油浇着的祭火在诵经中燃着了

钝铁的刀把活人的魂切成了碎块

让死者带进天国

活时的罪孽随之净化

死后将会变得无比纯洁

 

但丁将人分成三个等级

谁也不知是进天堂还是入地狱

生前曾有过被太阳煮沸了的血液

死后被黑暗降为零度的尸体

丧失了夏日的厚爱

紧追着冬日的酷冷

活着的人在真实的世界里

看着死魂在涅槃中腾飞

死去的在虚幻的世界里

看着活的魂灵在快乐的天地里生存

纵然那血腥之风掠过河面

人们坚信有日光哺育的生命

会同那原始愚昧决斗

人,本身来自于火热的空间

回归到烈火中才是真正的永恒 

 

 

        索朗旺嘉,藏族,曾用笔名苍泉,1958年生于四川阿坝,当过知青、兽医、新闻干事、宣传干事。21岁开始发表诗歌作品,目前已在全国文学刊物及报刊上发表诗歌作品二百余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