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圣路上
必将有大雨在路上
必将有苦难在
我知道，没有谁的命运
躲得过尘世中的大雨
掏空动荡不安的心。用一卷卷经书
为惊恐中的万物加持
祈祷
一语不发。语言是多余的
世界陷入塑造我的静中
灵魂被肉身捆绑
命运的图案上，众人用疾病呼吸
合上双眼
我甚至会看见变色的彩虹
风是风，只是它会被静止的灯熄灭
罢，纵有一千只手
也妄想遮蔽一千零一种苦难
青稞地，像我打的诗歌草稿
里面种植的都是汉字
可是，它长着藏族人的身子
圈圈点点，勾勾画画
多像母亲除草时老练的动作
瘦瘦长长的句子，绝对是路
留给驮青稞的骡子
我会在诗句里迷路
青稞也会在青稞地里迷路
我最终定稿。再不作修改
为了让青稞地交出完整的青稞
悲歌
……可是，记忆始终无法承载
那些即将遗忘的过去
过去是一场大火。它召唤我内心的森林
我的一生都在赴火
是的，我所沾沾自喜的。只有灰烬
可是我还要高唱：一尘不染
我的安静，正蠢蠢欲动
我的灰烬上
野兽们讨论着和平
旧日子
只要想起她，我的心就会被记忆抓破
她是我的喜剧。也是我的悲剧
她发光，她在某个时刻
照亮过我全部生命
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消逝的容颜
像精美的项链。被我的记忆佩戴着
她刮风，她也下雨。她淋湿了我
被她照亮过的旧日子
紫青稞
是风和雨留下的
是太阳留下的
是星星和月亮的夜晚留下的
收藏起来。放在我破旧的诗句里
喂养我
蘸一点墨水，再从诗句里
逼出一个词：紫青稞
是埋在地下生长出来的尸体
任人宰割
放下生活。我想窃取生活之上的
颤抖的使命
致勒阿
不止雨水，雷声和闪电都住进你的身体
天空早被淋湿
仓皇出逃的云朵会遇见彩虹吗？
被黄金贿赂过的太阳
它要烤焦你
你再看看。那自斟自酌的河流
它就没有打算为你解渴
听我说，趁我现在还有点声音
就让我喊一喊吧——
勒阿献诗
你是我宇宙的中心
我是你残存的星球
让你的火包裹我，提炼出金质的诗歌
那些被销毁的
自然是我劣质的思想
我也入你的火。倘若我不能点亮别人
我就燃烧自己
剩下含金的诗歌
诗歌是我的骨头，用它敲我的钟
唤醒内心的虔诚
当我摸过太阳的手
还不能金光灿灿
你就赐死我。并用我的诗歌埋葬我
十三行，或者十七：心事
经幡飘动。我的心事
总是无处诉说
风使我没有方向
天空空出我，那些鹰鹫藏身于此
夜在暗处，我在明处
有七颗星星，只要它们团结起来
我就能看到北斗七星
它们像兄弟。它们守着夜晚
夜晚终将被暴露
我的心事一直延续
我唯一能诉说的是
风在驱赶着天上的白云
把它们赶到天外
天空空出我，那些鹰鹫藏身于此
风使我没有方向
总是无处诉说
经幡飘动。我的心事
放下
鲜花就要盛开，我托一只蝴蝶
访遍春天
百鸟争鸣，我的心
是一片原始森林
有虎狼出没
露在外面，豹的斑
藏在里面的，绊倒大象的鼠的居心叵测
世俗的哲学都在这里
我等燧人，他会教我钻木取火
口渴，就喝断大河
饿了，就用遍野的孤独充饥
鲜花就要盛开
那只蝴蝶
何时才能飞出花丛
落在庄生和我的梦里
诺布朗杰，藏族，甘肃甘南人。获过第五届甘肃黄河文学奖。文学作品刊于《青年文摘》《扬子江》《中国诗歌》《散文诗》《作品》《湖南文学》《诗刊》《星星》等杂志，有部分作品在全国征文中获奖，并入选多部选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