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郎泽仁,笔名索南次仁,90藏族青年,康巴得荣人。毕业于四川民族学院汉语言文学系,喜欢阅读和交友、文字与舞蹈。

 

 

我若是个牧人

           

我若是个牧人,

该永远的豪迈无畏,

骑上快马,

挥舞起乌尔朵,

狂奔在父亲的草原上,

马蹄太急,

才惊觉错过了黎明,

马蹄太急,

才惊觉又错过了夕阳;

 

我若是个牧人,

再吸吮次草原的乳汁,

风吻过嘴唇,

穿透灵魂,

载我舞起弦子。

风奏响音乐,

风不息,舞不停。

草原搭起舞台,

永远的,不谢幕!

             

我若是个牧人,

在山岗端起酒碗,

唱一首献给太阳的歌,

马蹄是我的嗓子,

马鞭是六弦琴,

一声吆喝,

苍穹传来回音,

一声勒马,

千里碧野尽收蹄下。

    

我若是个牧人,

该一生的豪迈无畏,

生于草原,

东西南北刻满我的马蹄,

葬在蓝天,

骑着风挥鞭驱赶云朵。

喂,山岗上的经幡,

若是风忽的抱紧你,

散出格桑花香,

那是我,

一个牧人!

 

 

风马旗的诉说

 

啜泣声刚冲破襁褓,

六字箴言便吻过额头,

吻痕扣开灵魂,

烙下一世的路。

 

不知磨破多少马鞍,

孩子作别雪山,

风抓住经幡呼喊,

脚印在山脊不回头。

 

风,端碗故乡斟满的月光,

一勺又一勺,

异乡游子胸前的佛珠,

久旱后终被祈祷。

 

他乡高楼座座拔地,

青稞种子埋进土里,

皱纹种在少年脸颊,

背佝偻成翻过的山脊。

 

这一年秋,

故乡转经路变的漫长。

信仰长在青稞地里已结穗,

尸体切割成碎片被秃鹫带回天堂。

 

他的名字早被遗忘,

格桑花葬下走过的路,

回响一世的祈祷刻录在风马旗上,

风继续着念诵…

 

 

赞歌

——献给悉布野松赞贡布,我的赞普

 

他是高原的主人,

血液里流淌着天神血统。

他高耸的脊梁直插云霄,

铸造起无坚不摧的信仰!

他是岗底斯神山巍峨的灵魂所塑造的神的武士;

他是雅鲁藏布咆哮的江水所幻化的神的武士;

他是太阳光芒浇灌草原所怒放的神的武士;

他—悉布野松赞贡布

他就是我的赞普!我的赞普!

他带领着他的勇士们,战马嘶鸣,

让高原每一寸土地都洒满了神的气概!

他带领他的勇士们,手起刀落,

让高原的每一寸土地都响彻雪山的怒吼!

他是神的武士,从河谷崛起征服青藏,

让全世界最高的山最深的谷都飘扬起祖先留下的风马,

让高原的骄傲像风马旗般抛洒在世界之巅。

他是雪山的儿子是神的武士

他横行在高原,直到魂归神殿那一刻。

不,

他没有离开高原,

试图在历史书本里寻找他足迹的我错了,

举目望去连绵不断的雪山,

蜿蜒曲折的江水,

一碧千里的草原,

就是他的容颜

就是我的赞普!我的赞普!

 

 

茶凉了

           

一杯隔夜茶,

睡在桌上,

抿一口,

嘴唇微凉,

偎在胸口,

窃走仅余的体温。

沸水吻过的茶叶,

被昨日割腕,

流尽温度,

死在今天,

柔软地,

葬于杯底。

茶凉了,

人散了。

 

 

我想竖起一尊石碑

                         

我想竖起一尊石碑,

镌刻祖辈波澜壮阔历史的石碑,

流淌祖辈永恒的隽永。

我想用最虔诚的文字,

描绘心中祖辈的山河,

着墨后,

发现我最虔诚的文字,

是一颗颗的方块字,

啊~~~

咆哮的雅鲁藏布迸出眼眶,

沾湿浅黄的草稿纸,

换一张纸卷,

笔尖还是滚不出墨,

如何使劲,

也滚不出竹尖上的字母,

如何使劲,

也滚不出那竹尖上的字母,

那可是祖辈给我烙下的火一样滚动着的灵魂,

如今 ,我却让她,

在历史的凋零中独自幻灭。

 

 

寄给童年的信

 

他乡有雨,

在鼻尖顽劣,

故乡星星,

躲开眼神。

脚步跟随蜗牛,

还没迈出,

就已迟疑。

一串脚印,

爬满邮局门口。

信笺行间,

字在窃窃私语。

熟悉的童音,

冲淡在细雨下。

邮箱颦紧眉,

信封模糊了地址,

只剩邮编,

可否寄到童年的故乡?

 

 

童诗

 

风,

揉过雪山的眼睛,

融化在草原面庞。

阿妈放牧,

驱赶云的疲惫,

调皮在小格桑心上,

一会儿是牦牛,

一会儿是骏马…

小格桑垂下头,

格桑花眨巴着眼睛

“你也是我吗?”

 

 

如果不曾相恋

 

如果不曾相见,

就不会相恋。

如果不曾相知,

怎会受这相思的熬煎

                    ——仓央嘉措

 

或许只能梦中,

才能拾起你的模样,

俯仰间,

婀娜已然褪色。

可洋溢出馥郁的发馨,

依旧被我咀嚼出昔日,

醉在邂逅的傍晚。

你,夕阳下回眸,

揉碎天涯海角,

捏合少年的情。

笃恋了太久,

能让时光倒带吗?

只愿是在初见,

我便是那郎,

骑着竹马来,

擦肩而过,

一瞥你的风华,

你对他嫣然施笑,

我對你淡淡莞尔。

下马采一束玫瑰,

亲手摘下刺,

请他把花送给你。

而刺剌着我,让所有依恋,

随指尖滑落的一滴血,

葬进土里,

将初见到诀别所有的灵犀都祭奠在此,

翻身上马,

从此四郎是路人。

 

 

次仁,再见!

       

割了块回忆

佐酒下肚,

歌声没谢幕,

酒就倾洒在

往返无数的夜路里,

醉了公路,

瘫倒未醉的次仁。

影子扭曲,

月最后一束眼神,

鄙视仅剩的躯壳,

看不到人,

他那魂灵,

错过了东西南北,

错过了太阳、月亮、星星,

却没错过风,

搭着末班,

跌跌撞撞地。

喂!远去的姑娘,

若是风忽的抱紧你,

散出格桑花香,

那是次仁!

记得说声:

“嗨,次仁!”

       

注:次仁,藏人的名字,在藏语语境里离别时也会互道“次仁”。

 

【编者按】这是一组投给“藏地诗歌”微信公众号的诗歌,德乾恒美兄转给我,嘱我在文学频道择优编发。读罢之后,一股新鲜的诗意扑面而来。藏民族巨大的抒情和叙事诗歌传统,在索南次仁的几首诗里得到了彰显。文字的清新,也隐含着诗句的单薄,但作为90后的诗人,我们对他们寄予厚望,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