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述石头
进入石头阵地
我们站在不同位置
偏离同一方向
鸟在跳跃，石头轻松
花在跳跃，石头兴奋
我们跳跃，石头淹没我们
那些岿然不动的光阴
被雨水一次次打湿的光阴
似乎在接纳，也在嘲笑
我们被挫败在石头中央
寻找出路
石头没有密码
沿着返回的路
我们险些埋葬自己
秋天
我们并肩走着
却没有听到秋天，带来的
声响。
你确信，领着我们的
不是扑面而来的火焰
我们身后，有人低头说话
有人擦肩而过
有人熟悉而陌生
绕开一滩淤泥
看一眼路边的枯草
而后抬起头
不约而同的鸟鸣、花香
染满秋天的指尖
和谁也不打招呼
我们沿着秋天的光线
一小步，一小步在走……
长在静宁苹果里的我
打开箱子
小心取出我
把我清洗干净
把我排放整齐拍照
把其中一个小的我递给儿子
他一大口一大口地咬着我
我没感到丝毫疼痛
我看着他，也看着自己
打算把哪一个我留到最后
有些我，我要带走的
他不说话，坏笑着
而后，当着我的面
狠狠咬了一大口我，说
你脆，你甜
你真香
一个我，活生生的我
被我的儿子咽下
在他的嘴里
才知我是有味道的
多少年过了
我的舌头，喉咙，甚至肠胃
都没告诉过我
月光里的塔儿河
花朵支撑草原
云朵支撑星空
骨头支撑一个老人的挪动
药片支撑虚弱和疼痛
那些流淌的光阴，又在支撑什么
在牧场，在贡保的夏季牧场
牛群、羊毛、干肉、车辆，依次
指出我的贫困——
内心的荒芜和精神的苍茫
月亮跌入花丛
风在头顶和脚下
腰身处停留生命的密码
一朵花的名字在旷野暴露
塔儿河：
给我足够的时间和天地
人间风雨挪动
爱的代价和补偿
远山上的雪
转身而去——
夜色坠落声音
山石静坐，谁怀里的孩子
雪，不会打湿花的相思
风，不会凌乱鸟的方向
柴火和草垛，哭泣和哀愁
守着山底光亮
蛇出没——
塔尔石原谅自己
雪从高处落下，谁在揣摩鸟鸣
灯火走走停停，谁在安慰草木
光阴的幽深处——
神在打探命运的转机
远山上的雪
还有一些未化
听不到对方的问候
你能看到生与死的距离
人间的温度就在天地之间
一匹白马
背上行囊启程
我该收集它的什么
毛发，蹄印，还是一双眼睛
在落日之前抵达
它在寻找草原的什么
花的骨头，草的血液
还是一个王朝的辉煌？
替它打开喉咙
该叫出谁的命运
露珠让路，星星护航
雨水站了起来
包围战场
一株牧草太轻
不会藏匿赛场之外的奖赏
一匹白马的存在
在某个时刻比一个人要真实
山坡
山坡上的野韭菜
向下弯曲，隐去阳光一端
阿尼完智雪山对面
没有入口
不要伤害雨水、牧草
原野，抚过我身心
一些抖落
一些永久留下
你在暗示，还是告诫
移动的迷宫
除了格桑花、雪莲花
还有一朵小花，该叫你什么
群山没有回音
黄昏挪走大地的重量
梦
一头犀牛，高过我身体的两倍
一团火在眼里燃烧
向着周围蔓延
红色的站立和涌动
犀牛跑出来了
它朝我的方向奔跑
很多人找到自己避难的地方
闭上眼睛，想象一场悲剧诞生
我被人拉进一个小屋
梦醒了
天边星星不多
对面楼上最后一盏灯灭了
清晨未曾碰上的那个人
我情愿将发生的一切只告诉你
我们都有一样的卷发
我们都在等待对方回头
雨夜
避开牧草、帐篷和酒曲
避开菌棒、蘑菇和车间
避开藜麦地、油菜花和田野
避开药、疾病和深处的苦涩
寂静的夜，这样鲜活
解开囚车，看看装着什么
豁口处，一轮月亮浮在水面
等它爬上山坡，我的后背潮湿
想起一幅画，名叫
“含着香烟的骸骨”
点燃家园和田野
想起四朵向日葵：
三朵向上，一朵向下
没有相遇对方的死亡
雨停了，不是突然
不声不响，停了
什么都不想
一只鹰，能从天空里取走什么
一阵风，能从石头里取出什么
相信，是鹰连累夜晚
相信，是风放走黄昏
青青山坡，花朵还不知道——
一缕阳光在靠近
它迟迟的依偎，是我右肩的幸福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
更多时候，走进眼里的不是风沙
它抽象而浑浊，不给你理由
它似乎叫醒你，却又不开口
真的什么都不想，就连我的名字
雪，不会无缘无故模糊一个清晨
司玉兴 ，藏族，80后。甘肃省作协会员，《乌鞘岭》杂志副主编。有作品在《诗刊》《散文诗》《星星》《飞天》《参花》《北方作家》《中国民族报》等报刊发表，入选多个选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