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远方是拉萨
1
涉水,那是份无人知晓的虔诚
踩踏的水,射进去的光与炬
在我拦腰抱住桃花潭斜阳下沉时
一片旷远之水试着与我交换肉体
可是,我没有,除了初恋的香水和相思
就只有负债和殷红的血
已在你荡气回肠的仁慈里交织成锦
那个爆裂的瞬间,我与你交换晒干的心
信徒,在一方土台搭起凉棚欣赏我们的诚心
啊,那连根拔起来诗篇和夜晚向往神鹰
向往迷恋的音乐,向往祭坛上的食物与魂
在离你太远的土岸,砌一堆玛尼情歌
听不到拉萨河的风声,水静静地流过沙洲
拉萨的溪川觉得蓝玻璃淋漓尽致地妩媚
紧紧地贴在脸上,贴在耳根,我颤抖的
心还在遥望水,遥望从不间断的星空
一根根肋骨,一丝丝挂念,放在纸船
飘过,飘过去,飘过拉萨河熟睡的枕头
2
第一天上街,来到布达拉宫
拉萨街道张罗成了旅游办事处
墨镜过往熙熙,人来去匆匆相互瞥了一眼
也瞥了一眼台阶上的牦牛羚羊和佛童
笑浪洗涤浮尘,亮晶晶的蓝天只剩纯净
在温暖的大街我摸到了幸福
信仰的雨浇灌光芒闪耀的白云
在虔诚无边的大地我触到了心灵
拉萨,你的眼睛比雪山明亮
寺庙里长跪磕击善良的钟声轻叹落日
拉萨,你的星斗装满阿爸藏在皱纹的爽朗
阿妈在盐巴里放进宽厚心情
躬身作揖一生长拜天地,磕求走出搁浅的命运
喜马拉雅脐血滑润我粗糙不堪的心
经筒咿呀咿呀不停地长年念叨经文
雅鲁藏布轻吟我沙哑喉咙喊不出的佛音
长发贴着风马旗舀喝清风
消逝的呼吸拉着马缰,鸿雁踏着草地露宿温情
不知在哪一天夜里,情书流光了眼泪
点亮心灯,爱情不说话,陪你躺在思念的雪域
哪一天要是我祷拜寄情,风你会来吗
站在石头上沉默地安抚我的雄鹰
哪一天要是我想起来了浪漫,雪花你会飘吗
能为我描上一笔拉萨,拉萨含情眼神
在我性感的脖项系上清丽纯洁的经幡
黑黑的眼睛闪亮明媚,蓝色在心中升腾
白云裁剪衣裙,服饰兜抱糌粑,舌尖吐出经文
手能触及的童真带着奶香忘情地飘飞
呀拉索,风情放荡不羁,一丝一缕揣在怀里
锅庄久久地久久地扭捏摆舞腰肢
我跪在地上称心合意地闭着嘴
从北方南方转来转去的花裙总在调情
拉萨,好想走上街,在街头摘一片风情
在我深深地拥吻的宫墙,收住心绪
3
雪域的风走起来像雨
高原的月亮就像太阳照耀流水
最美的蓝天披在肩上,少女默念经文
在宫墙的石板阶梯上歇息,布达拉
最慈祥的布达拉,我的诗歌一行一行
砌筑玛布尔日山一级一级跪拜的石级
布达拉宫,我的佛灵,天涯的信仰书写初衷
你用歌与颂的经幡拔起一道道灵魂美韵
用珠穆朗玛雪和雅鲁藏布水点滴圣明瞳孔
让雪莲约见美丽与纯净,让黎明温暖黄昏
我敬仰布达拉宫,在岁月许下星辰沉淀的声音
如果苍空不老,如果日月行天
你在大地的肃穆感动辉煌的城廓
布达拉宫,我永恒的天边的大河
荡漾的光辉是我仰望的灿烂,耀眼夺目的
爱在沉吟的佛歌里永生,我羡慕羊湖
羡慕拉木措,愿作拱卫守护你的天兵
我心中永恒的太阳,我用青稞酒洗擦不落的星辰
我在史诗里寻找最耀眼的酥油点亮岁月描摹的蓝天
我在可可西里找到适合绘画你的长风
把我的血和肉搅合流出灵魂的泪滴
鲜花雨水的信仰是我绵爱之神啊
布达拉宫,我膜拜在地长跪不起
布达拉宫,我在天边的长河
我在河边企盼你春天阳光拥抱
4
赶着牦牛走近布达拉宫后的石板坡
没有围墙的时代离我越来越远
宫墙脚下神圣的刻石啊
我拜请一块抚在胸口
扩张不大的胸廓靠腹部吸气
时常想起的牧歌旧语吟唱新韵
风马旗扬起赶赴羌塘草场的雪花
看火车越开越远,布达拉越来越近
磕长头的路越来越宽俯地越来越虔诚
我总是在没有大灯的宫影下
找一处空地拜佛
刻字的石板都说不能打坐
扎西德勒,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大路上不见天火尽是祥云
这是跪拜的生者这是诉说的魂灵
这是飘雪诉说的冬夜,这是刀剑撒落的清辉
月光一样的人间烟火
风霜刀剑驱赶马群到天边不见了幽怨
锅庄跳荡的银铃在马背上醉死梦生
高歌向天的嗓音
卓玛一样地唱亮纳木错每一滴湖水
布满虔诚的石头背面雕刻了静静的夜和静静的心
正面是照耀容面的湖水和佛光
穿透布达拉的眼光,越过一个又一个日头照耀的夜
日喀则磕来的长头不计较身后空无一人的归途
胸口捂热的扎西德勒啊,还在石板上发烫
5
泥土蒸熟的灶在火中起烟
那香喷喷的烟火我闻过一遍
第二遍闻时又过十年
岁月夺去的容颜在闷煮的老汤里褪色
岂止是容颜,岂止是少年
岂止是爱恋再分手分手再爱恋般的媚艳
可是,我不醒的烟火还在大昭寺蔓延
藤一样攀附于看不见的胸口
和胸口那一挂晒干了泪痕的紫色窗帘
不知名而你知名的香枝柴火
在晶亮的眼神中擦拭衣襟,我低下头
不是为你,不知为何,不知所措
坐在思想的台阶端起一侧脸庞
佛光和神都在牧场放羊,谁来拯救我
像森林一样没能在庙宇荡漾的羔羊
在香风里沐浴过的缕缕阳光
编织成穿戴的衣袖,露出锅庄挥洒的肩膀
油光的藏袍里有一只小鹿踏进幻境
她小鹿一样的跳跃,她香火一样的腻脂
离别的熏烟在我豌豆花一样的容颜里奔跑
月光在云端缠绑手脚,磕一路长头
磕击超越灵界的内心,漩涡在广场高耸的旗杆回转
穿越夜的安魂曲,穿越与她相约的私语
天上飘零的歌落进去了,落进了舌头卷起的话音
在呼吸最困难的相思里,她给出了最辽阔的苦闷
而我在悠远的铜钦长号中,淌漾于她起伏跌宕的爱恋
抚慰的耳语漫过心河波澜,在迷蒙烟雾中摇曳
暗香浮动的光在我等待的闭合双眼中跳荡
耀华渐渐消失,等待在燃烧的黑夜中曼舞锅庄
我在大昭寺香火里,睡在她的怀抱不再醒来
6
云端石阶,一级一级地伸向布达拉
伸向天上花草斑驳的乐园和宫殿
石阶之颠,长长的红衣覆盖黄昏中
传来的号音,石阶上最边远的一盏油灯
燃烧起火树,把点燃的太阳挂在宫顶
一层石级拱一层石级,快要接近佛了
好像感到自己溶化于佛光中
——啊,阳光与佛光已升起来
沿着拉萨河,从布达拉宫漫过雪山群峰
我看见朝拜的年轻信徒抬起铜钦吹奏
阔荡与高昂的声浪里,步履灿烂
他们闪闪发光的头顶,透亮无影
渐渐地,石阶牵起阳光,牵起布达拉的宫影
融进红山醇香的空气,融进厚实的高原泥土
融进荒野的水,荒野的牛与羊,雪莲与格桑花怒放
温暖黄昏,清新早晨
款款鼓声与号音穿越锣镲和札木聂的响鸣
催动牦牛整肃的队伍,那优雅典致的
节奏舒缓地,舒缓地迎合晨光夕照
由近而远,由远而近地荡漾,荡漾于心
山坡展露大佛,寺庙升起香草熏烟
萦绕光彩色漫的影音从宫墙背后浮腾
笼罩住雄伟,笼罩住一级一级升腾的石阶
我闻到酥油和青稞酒醇香浮动,醉美
醉美于石阶的阳光,款约的宫影
醉美于格桑花,醉美于醇香厚实的泥土
融化于冰雪聪明的阳光,玲珑剔透
尽是思恋,没有形影,暗香浮动于心灵
醉美于石阶宫影,阳光下尽是思恋
没有形影,暗香浮动于心灵,浮动于眼神
7
放光的土,放光的城垛
赋予拉萨尽是黄金与纯银
啊,旷野,拉萨的旷野
城野外的土堆垒起峥嵘之崖壁
雪峰一样的崖壁,深河一样的崖壁
天堂的屋顶卷起万倾惊涛滚雷
赋予边陲的郊野隐于炉火夜色
在星星宽阔的间隙点亮期盼吉祥的眼睛
给玛瑙色的眸子以焦渴
藏不住的美丽透过年轻的媚艳流淌
向往神鹰的赤诚,迎接俊俏裸体的希冀
波光潮汐流淌原野的希冀
记起牦牛广场曝光强烈的照片
在栉风沐雨中显露粗壮,显露古铜色的
背脊耸立起红山,耸立起传世朝拜的足印
沉默,心中激起高昂浪涌沉睡于火光跃荡的
宽大的宫殿藏毯,燃烧的信念为虔诚秉烛
寄存于高大殿堂的佛经记录了珍贵的人间烟火
记录了我将白发皤然的预言,神在而形已谢
是的,供奉于缥缈中的记忆已成文物
前世的信使不能尝试今日的鲜味,瓜果摆在
人们感知饥饿的餐桌,那梦中的稞麦佳肴
城,在一切不陌生的人群里驻守于白雪驾临的高空
郊野在天地合拢的准确时间与位置,初醒于紫烟萌动的地平线
扩展的城犹如美丽的翅翼,扇动春花的彩蝶,在郊野追逐
耸立于沃壤的每一瓣花叶,每一枝绿韵,善者登临垛口扬起
光芒中一个又一个闪亮的彩泡,撒播一把又一把祥云吉荫
拉萨的城,高原在云彩间安放的魂灵,我看见天轮转动
雷光闪电敲击旷原迷离的钟鼓,悠长深远的号音由远而近
我在宫墙脚底捧一块精雕石刻,思索古往今来的期待
思索天空横过雪岭的灰黑遗烬,思索祭天的寓言和路
8
河滩,泡过雪水的卵石裸露于天
无风无雨的季节泛起无所顾忌的汹涌澎湃
一片翠叶,一辆轮车,一把火刀,一倾浩淼
蹚过驼队望天的烟火,蹚过日月的光
两朵失落的灯花已熄灭在窥探的浪尖
一朵随水流逝,一朵晾搁在浅浅河石沙窝
夜火照亮的星光陈列于河水
谁还在岸边期待恍然如梦的月光
一滩富丽的砾石,一滩闪烁的星光
那忽明忽暗忽远忽近忽短忽长的影子
在斑驳水流中摇摇悠悠晃晃地迷离
锅庄激越的天堂之吻在河边树影巡梦
佛宽大的袍襟呵护波光粼粼的日光与子民
我捡起拉萨河滩的一尊卵石放进敞开的胸口
蓝天上飘荡的羊群
1
哥们起床去经销茶叶
凌晨三点的马车已喂饱漫天星光
整装待发的晨曦在描眉画眼
口红遗弃的时间在清新悦耳爽音中渐渐消殆
(我来了,我来了,你没有而我有
你看,或者你不看)
红霞在多少年后布满东天
(你不等,我等,等到你笑逐颜开地上马车)
茶叶熬制的酥油在黑白照片里老成红颜
我神秘地亲吻你刚刚露出发髻的笑脸
已过凌晨三点,扬手,起鞭
几十岁的旅馆表情寂寞地站在高岗
迎接我们的高岗,我和你
和没有眼泪的哥哥已在三点之前拜过菩萨
出生的那一年,不是十年前
也没有超过二十年
那曲终于改变了容颜
儿子长大成人女儿钟情雪山纯净
相机的光圈和快门
留下那曲凌晨三点合影。在惦记
一个在拉萨医院住院,一个在打吊针
二位朋友不能同行,谁陪他们
(其实,那曲合影没有他们高反的神情)
在一个最冷的清晨,清晨得没有一丝响动
我们坐在草原边缘,坐在大江源头观日照羌塘
细蛮的腰摆荡起青稞酒,纤手勾挽晨风
无限胀鼓的寂寞一下子沉没
没有一丝声响,只剩羌塘旷野空荡
快递来的饼干盯着糌粑发呆
我碎心的那曲啊,我醉心的三点凌晨
2
香枝燃烧起来,香火蒸腾起来
弥漫于天际的熏烟变幻着蓝色的袅娜
浮浮地,鼓鼓地,滚动着大昭寺遥远的香火
龙飞凤舞的火,尘土飞扬的火
在轱轮轧碾的蹄声中扬起南辕北辙的呼啸
以身丈量大地的信仰在火光里,在香雾中
在燃烧的石板上,晒干了心中的大佛
于是,有了站立的旗杆,有了川流不息的踪影
冬风跟随黎明行进的雪,与清晨时跟随夏雨行进的露滴
都能编织香火的彩虹,也能锻造黄昏傲世的筋骨
弥漫于天际袅袅浮动的熏烟,孕育朝圣的等身长头拜礼
然而,香枝继续燃烧,香火继续蒸腾,熏烟继续
弥漫,蓝的天,继续它日夜不变的一尘不染的蓝
3
你带我走,你带我走
你正在带我回程
我没落的琴弦已无颤音
不能停泊的爱,失所流离
你带我走,你带我走
你正在带我乘风
我衣衫褴褛的爱,家徒四壁
只剩下忧怨在雪中啼泣
那长长的一带蓝天碧水
没有声响,以不顾一切的姿态
拥抱千山万壑的寂寥
拥抱放荡沉浮的冥想与幻影
我用欢乐与向阳的甜酸苦辣
慰籍无处不在的命运之夜
原本是与生俱来的黑亮颜色
总在夜间翻看人生的剧本
羊卓雍错,能不能猜想,湖面走过的那一片羊群
是夕照下迷离的光影,而不一定是云
牦牛在高岗,像一个期待吉祥的戍兵
1
雪原,千万深壑与峰岭
一只渡海之舟在岗顶插草卖身
一对犄角,一扑长毛,两双胶蹄
储藏于眼中之光,照射没有楼台的烽烟
期望的烽火,像一位戍边的雄兵
山坳满月,萌生于峰巅的弦月
萌生于牧歌的声喉,谁听见大地的金鼓
在耸入云霄的黄昏敲响,平地滚过的
雷霆裹挟凛冽冬风,怎能比得了这高岗的默然之态
不强不弱,不显不露,不卑不亢,牦牛一样
站在春风中,站在秋光里,站在高岗上
从来没有哪一个生灵有如此神圣的使命
从来没有谁能醒悟承托高原之舟的伟力
那不是佛给予的厚望,那不是水赋予的浮力
它命中注定的一个日午催熟的躯干
眼泪熬制而成的脉搏与哑音,一切都在澄净
人间纷争扬起的烟尘,一个与太阳跃起的魂
2
你不是勇猛之徒,而是托起火与灵的神袛
你没有索要的痴心妄想,而是诚恳献与奉的子宫
所以,你站在高岗,站在挺拔而巍峨的雪岭
雄鹰陪伴你,共享山岩之裸食,共觅草丛之膏脂
所以,在水墨青花的融融月光下,在草茂花盛的如诗天堂里
你站在高岗,期望没有烽火的戎关,像一个期待吉祥的戍兵
3
一片片火烧暮云蓝绒蓝绒的夜色
一团团云蒸霞蔚烘托旭日
在城廓与雪峰间演绎辉煌与壮美
轻快爽朗的步履踢开沉沉浮浮的心事
在冰花开花的时间,心花一齐开放
不必窥探,拉萨街头的阳光照亮每一扇商铺
有一个自古都是悦色的和善
总在吉祥如意的祝福中交易笑容
新生的道路在灯红酒绿的紫光中延伸,我沿着
匆匆忙忙的街头,缠缠绵绵地进出热闹,进出繁荣
朗读你七月诗行
1
黑压压的夜,岩石般地压住
寻找缝隙的光从窄路奔涌如出
七月,撒开一大片野性的夜空,明亮如昼
辉煌的宫向天空吐出一串串光弧彩圈
一如翱翔之鹰在冬雪里展翅,遮蔽半边天宇
仲夏之夜的街头巷尾,山野水流
月影星辉,在峨然而立的佛岸灿若金光
啊,闭塞的暗影已撘乘峥嵘的风云
暴雨般地落下晶亮的光针,那升腾于天空的
光针,缀系我满脸辉芒,远去的夜火
围绕月光的木轮燃烧,高高的天花从啡色的幕帘
徐徐地散开,絮絮叨叨的爆鸣由近而远,由远而近
唯独不见钟声响起,也不见鼓乐琴音,转动的
行进的一片片欢乐之翼,亦如围绕布达拉宫墙的
一队队祥云,缠绕看不见的旷空滚动的风和尘
2
站在布达拉宫广场长河一样的彩光里,看灯柱伸出修长手臂
摘下一万圈贴有花朵的七色光环,戴在行进的
车棚,流动的树冠,跳跃的楼台和黄昏支起的帐篷
孤寂的雪岭与峰从黎明破晓的曙光中启程,一路饥渴
一路奔驰,将旷远和荒凉抛在冰天雪地,挤进喧嚷热烈的
密密麻麻的光与彩搭起的幻境,看灯火起落,烟花串空
在七月晴朗的夜光里诵读我的诗行,你的诗行,他的诗行
光从黑压压的夜的岩石缝隙中喷射,撒播于野性夜空
雪岭与峰在光与彩的幻境,朗诵诗歌,朗诵经文,朗诵心灵
彩翅
1
乘风的记忆,落在思想的岁月,寻找那一片
那一片淹没了枯黄与绿茵的海,有水之海
峰峦起跌的韵律就是海涛的音律
枯了又绿,黄了又青,是海浪被阳光
照射的肌肤,隆起于山崖的礁石举着一片
闪光的贝壳,那一叶一叶飞腾于屋脊的彩翅
是熠亮的海水还是飞翔的鹰翼,盘旋的翅
盘旋的风和盘旋的雨,与彩翅一起升腾
2
飞啊——飞翔的雨,飞啊,飞翔的风
飞翔的彩翅盘旋于红山之颠!
啊,那高耸的金色的布达拉宫
我们寻找贝壳中的浪花
卵石成堆地挤压伸出崖土的花芽
一条鱼还是一条虫呢?
胚胎移植于礁石生长的鳍和翅能飞翔
像悬崖绝壁放飞的滑翔彩翼
那是生命不息演化的最高境界啊
犹如莲花座上的佛,展示善良与死神最初与
最终的幻想,犹如海,犹如海底的夜
来不及说爱就已干涸,如荒岭野地
而是,我们挖坑凿岩地找呀
而是,我们翻崖攀壁地找呀
企望发现一群能歌善舞的海兽和海鸟
帮高原找到生育的盆和接生婆
让我看到梦想顺产,盘旋的彩翅
盘旋的彩翅飞翔于红山迷离的夜空
啊,最动人的夜空,冲天的火光
最狂热的呐喊,那激荡的漩涡,啊
峨然的红山,金色的圣山之颠
3
红山之颠里程碑式的金色天幕
投射我们光芒万丈的背影,那跳荡的
伸手踢脚的,仰头向天的,发誓
只飞翔而不落地的背影,酩酊地醉于
最动情的临盆,新生婴儿沐洗于浴盆
听啦,一声喊破海平面的嚎啕啼哭刺穿夜幕
刺穿彩翅飞舞的夜幕下的平声静气
释放出呐喊的高歌,那欢庆新生的高歌
我们在高歌与嚎啕啼哭的激情四射中
端详母亲的微笑,抚握接受慰问的手臂
我看到飞翔的梦想顺产于彩翅盘旋的夜空
飞翔啊,飞翔啊,飞翔的风,飞翔的雨
飞翔的微笑,飞翔的嚎啕啼哭,飞翔的高歌
飞翔的夜空,飞翔的彩翅盘旋于红山之颠
羊湖,你的梦
1
爱一颗心,犹如爱一颗子弹
一颗穿透身体的子弹,绝不回头
遥遥地陨落于漫无边际的野地
没有情人的出路
没有家的信仰,虚怀若谷的永远
长久地消逝,消逝于火海
爱,就要永无葬生之地吗?
能不能葬在梦里呢
你不能天葬,鹰飞不到你信仰的高度
你不能水葬,太多太多的云彩已挤满江河
你不能土葬,厚实的高原要种植稞米
梦,梦是万物之灵幻寐以求的寄居
羊湖,你的梦不在水边,不在天边
不在山脊,不在白昼冷光浸润的波浪
不在山坡,不在寒夜暖流回荡的草场
如果我的马背可以装驮你的往昔
可用我的脊梁,背负你未来的希冀
最美的云浸泡你蓝光熠亮的身体
最美的灵魂在我低头弓背拉纤的梦境
你爱一个梦,亦如爱一颗子弹?
一颗已上枪膛正等待扣压扳机的子弹
2
爱你的,将消逝于爱焰熊熊燃烧的火海
抑或漫无边际的野地埋葬一颗陨落的子弹
如果你痴望葬在梦境,请把自己灌醉
不要在意永逝的细节,不在意你的形体
生命给了梦乡永无止境的水土,你的水土
就是你的梦,就是你已上膛的子弹
扣压扳机时,枪口喷出焰火,击中谁?
3
你说,山峰没有手臂
我说,你依旧单身
远处的珠穆朗玛没有弯曲脊梁
远处的雅鲁藏布亦是婉曲娇媚
你如果熬不过冬风穿透的夜晚
就争取长久地伏案于夏秋
在不需炉火的时光中倒流诗歌韵律
你说,湖措没有柔美嫩颜
我说,你依旧潇洒如意
在非常醒目的雪地,有一张床
铺着日喀则两床棉絮
一床白天缠身,一床夜晚眠睡
日喀则,你依旧单身
从头至尾找到的都是贵族的证据
4
海鸥饥渴难耐,终于睡在海子的怀抱
我不一定知晓过去的风为什么会冷
但是,诞生于传说中的雨一定活在梦中
按照古老的歌韵排练梦游
排练浪滔起伏的律音
要求自己不要听到任何呻吟的灵魂
如果你真的爱我
就将浪花装饰的身体雕刻成无恨无爱的空音
让他们都听见,
包括上帝和情人,也包括你们
轻飘炊烟的村落布满佳肴盛宴
青稞流动的薰风掏空了过去的回忆
掏空了洗菜浆衣的美妙旋律
不,那不是雅鲁藏布的浪
是她心绪涟漪卷起的澜
她将自己无限的花语
流进情人亲爱的艳蕾浪蕊
当永恒的水无休无止地汹涌澎湃
雅鲁藏布,你站在羊湖深处,在
看得见灵魂的窗口
给不能分开的肉体纹身
你的峰,天堂之钟
1
峭壁上挂满钟,洪亮的佛世掸尽土尘
我在早春二月醒来,你的峰,捧着油菜花
杏黄晨曦在微风细雨中徐徐地降临
不知是温润如玉的柔软,还是冰雪伶俐的聪明
这个早晨,我不知不觉地过了没有牛皮筏的渡口
这个中午,我千方百计地爱上了尽是冷酷铁面的歌女
晚上,如果歌声响彻云霄,响彻沉默负重的峰岭
耳边掠过悠然的律韵,不会感觉到铁石心肠的僵硬
一条条奋勇向上的路,那是勇敢之路,那是死亡之路
那是灾难之路,那是康庄大道前仆后继的威猛
而峰,你的峰,不听鸟儿鸣叫,不看壮士断腕,傲天沉寂
感受历史的天空,我已听懂你心声诠释的爱
已知挣扎而攀爬没有严肃的分水岭
哪怕南坡与北坡同样长满荆棘,却是不同路径
无须过问山谷之风,无须过问招摇的旗云
2
所有的夜,都有我们熟识的标志
所有的峰,都有我们陌生的风景
晨光灿焰的长跑线,一直与无畏形影相随
我已不关注你是否看见墓地,是否敞开心扉
远上寒峰的气流送来照耀冰雪的阳光
送来生命不息的金黄麦地反射千篇一律的故事
在这里埋葬冬天的爱情,埋葬征服者叹息的凄凉
而景仰你的攀爬者,从未见过折翅的鹰询问苍穹
峭壁上挂满钟,又一翱翔的鹰飞越你的峰
珠穆朗玛,谁在灵魂的屋顶铺晒食粮
敲响天堂之钟,洪荒佛世将无灰土扬尘
雅鲁藏布的喜马拉雅之情
1
圣洁的山川之美,高高的喜马拉雅
大峡谷转折向南,雅鲁藏布挥舞云天漫游的夜
南迦巴瓦宽大的连绵峰峦,抖落春光镀金的彩带
在月光涟漪波闪的山野傲立,天影恍然如梦
我记不得了,不记得原之高的巍峨耸立,那宽大
而厚重的袍袖在世袭贵族油亮的抚摸中闪闪发光铮铮气傲
唯有神秘的风穿行于唐卡与彩釉之间掀起狂涛动地惊天
响彻云霄的雷霆夹持暴雨咆哮而过,闪过拉萨闪过布达拉宫
啊,闪电的长尾巴清扫宽阔古老的街道屋宇寺庙,铜钦长鸣
蜿蜒的纽带,那生命不息的纽带,在曲折的山野述说离奇
那是来自拉萨河流动的星光歌舞,那是在记忆里游牧的岁月
一头颅骨和眼光伸出冻土坚忍不拔地举起前蹄迈上雪峰的牦牛
久立于萧萧冰风流过没有屋宇的喜马拉雅山口,长跪磕拜的
信徒看见高原洪流奔涌的山崩地裂,看见承受苦楚的济世方舟
踩着珠穆朗玛不朽的神迹,流浪于旷原之荒的山地,遍野的悬崖
遍野的僵石,遍野的风,遍野的沙,遍野的流云,雅鲁藏布
用酥油和盐茶将其调制成糌粑特定的风情,那是高原生育雪域的梦
牦牛的梦,信徒的梦,存放于卷起的彩轴唐卡
——不朽的神迹终将不朽
生长的存在是永恒之塔,坚不可摧
涤荡的浩莽是崩塌之浊,横扫荒宇
如喜马拉雅耸擎苍穹,如雅鲁藏布跃跳奔腾
属于电火的永远叱咤
属于枯腐的必将摧毁
2
也许,它有两颗干瘪的清泪,那是痛彻心扉的日子熬干的冷珠
出生证记载狂沙搅缠脐带,心智不能解锁荒漠的迷宫,眼睛
犹如干枯之井,在结绳记事度日如年的苍凉时光,逐渐萎缩成
一颗瘪凹的葡萄,由黑变黄,变成灰白的葡萄没有颜色没有光
高原居士展开信使藏匿的书文,舒缓地摘下礼帽交由一只白净而
戴着珊瑚珍珠的洁手,绿松石缀满巴珠任由电火搓揉长鞭雨夜
看见天无限欣喜,看见地无限欣喜,没有黑暗忧愁
杨夏帽紧裹的羔皮长袖藏装,不知是热闹非凡还是冷若冰霜
在喜马拉雅无涯的变幻之夜,养育浓彩重笔描刻的山野猛兽
喜乐礼仪粘接的壁画,逐渐膨胀的青稞酒或许是一坛蒸熟的云
或许是一丝史前彩蝶纯情,潜行于流浪日子日益消瘦的旷渺荒原
那吹奏的竖笛唢呐啊,那挥打的串铃锣镲啊,热巴鼓与达玛鼓
在札木聂和铜钦浮腾声浪中轰鸣,雅鲁藏布盛大辉煌的吉祥庆典
勾勒无限古老超然万物之灵的不朽梦境,那是高原生育雪域的梦境
牦牛越过冰坂的梦境,信使受接哈达的梦境,存于卷起的彩轴唐卡
——不朽的神迹终将不朽
熬制的喜乐是永恒之塔,坚不可摧
涤荡的暗黑是崩塌之浊,横扫荒宇
如喜马拉雅耸擎苍穹,如雅鲁藏布跃跳奔腾
属于电火的永远叱咤
属于枯腐的必将摧毁
3
铺展于蔚蓝的日冕将生灵延续五彩泥土,我还有满车香草
熏燃每一座仙境神庙,腰刀没有忘记影子颜色的姓名
蓝的门帘与平坦的屋顶是藏楼观看五颜六色的眼睛,那一片
红蓝绿三色绒条撑起的天空,是一方牧鞭与奶桶钩串起来的金银
项链,玉石象牙玛瑙盯视的沃土,谁是房顶五色经幡飘展的主人
是的,这接天之地将永远地飘扬那一切注入纯金纯银的风马旗
桀骜不驯的崇山峻岭用世上最高之处的铜钦,又大又长的铜钦喇叭
在走马游弋的羌塘,支起古朴黑白色帐篷狂跳锅庄
我在骡马与牦牛的队伍里骑行于跑马豪放的凛然浩气,佩一副
金色马鞍,高吭的牧歌属于你,属于我,属于山河记忆的私产
我不认识幸运之路,终究在珍爱难忘的远乡僻壤,让诗梦之神迹
留在人生一轴唐卡,重彩浓笔的唐卡
——不朽的神迹终将不朽
五色的经幡是永恒之塔,坚不可摧
高吭的铜钦是吉祥之歌,享乐天宇
如喜马拉雅耸擎苍穹,如雅鲁藏布跃跳奔腾
属于电火的永远叱咤
属于枯腐的必将摧毁
太阳光影穿过雪域
1
你不呜咽,从来没有过模糊的视线
任凭潮湿的印度洋暖流爬过山口
为了让很多日子吞噬星空
我乘谷风凌空,高举站立的旗云
挥动山风扫荡早晨站立的雾影
那是太阳的影,是海的影
是山崖倒立于冰河的刀剑枪戟
灵魂之影在斜阳若树的光波中攀爬
渗血的坡举着黄昏之灯擦洗暮云
我在山风和谷风交替的时辰看旗云招展
不知很多的灵魂有没有太阳光影
海的影在嘎吱嘎吱的隆升中,翻过峰顶
只有,当我一个人的时候,就在珠穆朗玛之颠
与其和风细雨地聊起那边的潮湿与这边的寒冷
2
请记忆我的脚步,记住我流浪的证据
掏空山野的喘流在谷底扭动回旋
我采拮刚刚开放的云曦啊,奶汁似的雾
包裹参天的涛声,登攀曲径,梦睡步履
只要你愿意,我愿意你侍奉入睡
我已不再是那个披头散发的诱惑少女
任性地裸露恣意妄为的勾肩搭背
在风雨如磐的黄昏,在香艳消魂的子夜
只要你愿意,无须逍遥万里采拮凌花
无须找遍千山万水,拆一页书信闻香
你眼在心上,心在手里,手臂弯着我腰肢
在温酒互诉的亭台,在踏步青苔的幽径
你转过身去之后,不见了那熟似桃苞的少女
不见了那一轮满月似的一生相伴的欢颜
如果,有一把天锁,我愿将你锁在闺房
我一世不嫁,你终身不娶,我不忧你不悔
蒂衬真真,女,自由撰稿人。湖北武汉人,现居广州。在30多家期刊杂志发表文字160余万字。著有诗集十一部和长诗集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