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月圆的路
在走向月圆的路上
世间恍惚得像个谜语
唯有影子最为真实
一双握不住的手
只听念珠诉说的佛语
故事融化成岁月
点亮了昏黄的油灯
目送每一季的离开
孤寂而又真实的
守护着白昼和黑夜
晚风肆意的江畔
花儿在夜里次第开放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
捧起了一座雪山
打盹的世人
朝圣的人很多
却听不到清晨的诵读
只是寻求命运的宽恕
暮色暗红
像是太阳用血做成的袈裟
见证世人的懦弱
我是黑夜的囚徒
只能借天空的一道闪电
看满地掉落的头发
和从未被用力捧起的心
唯一的牧人
轮回的道路上
我会在遥远的草原重生
用野草和阳光喂养我的马匹
用经文和时光风化我的孤独
偌大的月亮
寥落的星辰
我是这片土地唯一的牧人
峡谷三月
春天的吻痕落进山谷
在岁月夯筑的白墙旁
古桃树绽放这一季的馈赠
一树一树
盛满风的细语
涂尽高原绯红的胭脂
夕阳停在窗棂上
用时光的玻璃
期待归家的人
山顶上的雪是故乡
在马蹄声中离得更远
圆月的柔光洒满山寺
十五的油灯照亮高地的桃花
就把我的经脉葬在这里
用我滚烫的血液施肥
慈悲的泪珠浇水
不看它的凋落
夜行人
清晨出门
把时光交给别人
用四肢拼凑而成的肉身
在岁月里妥协
学着同一种表情同一类语言
可怜却不值得悲悯
夜晚归来
把时光交给自己
在路灯下向影子借三分豁达
扒下人皮在黑暗里奔跑
赦免恐惧独享自在
想施法定成永恒
夜风保持缄默
把肉身放空洗净
再把清澈的灵魂吹来
七月
七月，在原野上
用弦子声推敲尘世的所有
岁月的缝隙里藏着一丝苍凉
看红色水袖向天空展示血的炽热
雪山的儿女捧着不灭的油灯
古老的舞步走进古老的村庄
古老的村庄有白色的墙
白色的墙上凿着绛红色的窗
绛红色的窗外麦浪翻滚
七月，在麦田间
看一粒粒即将归家的麦子
低头找寻回程的路
佛塔传来秋风的消息
归途里的尘埃翻来覆去
却不会越过双肩
那里藏有佛的面孔
要在每一个清晨
顶礼膜拜
七月，在高地里
温顺的羔羊突然向西狂奔
我也与它同行
追赶半挂山间的落日
寻找我们破碎的灵魂
感受自己的老去
在村庄的炊烟升起前
擦拭龛前的每一个敬水碗
逃走
我愿幻化成一片绝望的雪
在还未感受温暖时
迅速逃走
用一场随意的别离
离开这人间
月光泻满大树
被春日遗忘的虬枝0
也在偷偷落泪
拿影子用力遮挡自己的难过
我站在黑夜里
看清所有的悲哀
虽然我与虬枝
隔了一整个长空
去年埋下的落叶
如今长成了什么树
何时也能种下自己
看看来年开出什么花
或者
到那时
换我来守护这片寂辽的大地
一年又一年
零散的梦
月亮只有一半
挂在我的东南方
凝视每一根掉落的发丝
被时光埋进泥土
星辰亮起
烛焰是今夜最大的喧嚣
夜色里迷乱的脚步
比影子还要大胆
孤零地
有深有浅
借着月光撒泼
看夏日的风
如世间说着爱情的人
替自己炎热的错误
打上凉爽的补丁
缝缝补补
尘埃
我正忙着老去
只在时光流逝的缝隙中歇息
脚步就像我爱不起的晚风
弥散在南方的高原里，匆忙又嚣张
在这些不打紧的岁月里
自渡才能在时光中留下痕迹
一个人的涅槃重生
一株草在世间的细梦
一片青稞地丰收过后的寂寥
一座雪山千百年的守护
一串念珠在指尖的苏醒
万物皆为摆渡人，召唤诸神
高地的十月寒气放肆
每一块肌肤都已凿好雪的模样
等待融化于你的怀中
如果你会随冬雪消失在三月里
那我只能借用一首诗的时间
让尘埃听见我孤独逃亡时的喘息
恍惚
小城突然喧哗起来
一树的叶子被打乱节奏
在盛夏就落了一地
踏上一条无际的孤旅
遒劲的枝干挂满厚重的夜
苍老的河流
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的人
泥沙把石头冲击得千疮百孔
却也立在河底倾听每一次心跳
平静如水的眼眸
被夏夜的风荡出波浪
一声迷离的叹息
唤醒苍凉世间中沉睡的人
恍惚月光下恍惚的夜
一切都恍惚而不敢执着
朋友啊，你看———
淋湿的躯干
趔趄着朝未知的方向走去
连影子都已不见
只剩一堆骨骸
听这条奔腾的河流
灌满雨水的声音
此仁拉姆，女，藏族，1997年4月出生于云南省迪庆州德钦县，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现就职于甘孜州得荣县委办公室。作品散见《四川诗歌年鉴》《香格里拉》《卡瓦格博》等刊物和藏人文化网、地平线诗选、格桑花开、梅里故事等网络平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