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语


原本以来,风吹过来的方向

是雄鹰翅膀划过的天空

是白云依次垒起的宫殿

是诸神眼神集聚的雪山

但它现在没有方向

好似给所有人宣布它的无常


有时它从那熟悉方向吹过来

我顿时怀揣锦绣

感觉许多过去的辉煌

依然在自己的血液里自由奔腾

我却豪气地喊出山响

确认自己的声音是否被人听懂


后来,不明方向的风

再次吹来,我就不敢大喊一声

因为那阵风是我与祖上的最后的关系



消失的马群


我缄默着,与时间背离

更应该站在何处向外张望?


雾霭朝我奔来

可能我换个方向才可以睁大眼睛

但我知道,这个方向

是我的马群消失的方向

风一阵又一阵往那个方向赶

但我的记忆像纤尘

慢慢沉沦低处


草原与歌声

也好像跟我的马群有一丝关系

因为以前我是通过平原

通过歌声,听到马群的嘶鸣



母亲的过半身影就在雨夜


母亲对黑夜怀有恐感

但她过半身影就在雨夜

她说:“每天把多余的阳光都攒起来

夜里可以换几束光明”


在夜里,既是猛雨

她念着度母颂,偷偷把家装在怀里

以挤奶声叫醒睡死的日子

其实母亲很倔犟,也很固执

风再烈 ,雨再猛

她不会埋头等待自然而来的晴天

反着说,他倒胆挺小

都不敢踩碎不起眼的幼虫


如今,她在县城的居民房里

梳着与月光陪伴多年的头发

随把失重的白云

像羊毛一样捻成一条柔顺的线

缝补头顶写满回忆的天

                                          


宗喀巴大师


宗喀巴一去卫藏

宗喀的领域开始扩大,现在

人们甚至找不它的边缘

路途是很遥远。但他越外走

越能看清萨拉以外的“拉萨”

随后他的名字也慢慢贴近神明

好像人世的所有善念都在那里发芽


母亲寄给他的那封信和那丝白发

是他对世俗的唯一悬念

或许,他寄给母亲的那封信

和那张自像画,也是他对世俗的最后贪恋

两个书信之间也隔着两个世间

一个寄的是人性的偏爱

另一个寄的则是对凡尘的脱逃



牛犊


牛圈里的牛犊

凝视着西山上的经幡

落日的余晖

从经幡上暗下去的时候

它还在远望。这时除了风

不会停留在寒冷的山岗上

或许,它心灵渴望的色彩

像经幡,五颜六色地照耀着它的双目

尽管是夜里,对这种色彩的辨认

无需任何的借助

但夜确实暗下去了

它从经幡里能否看出一些色彩

谁能猜想到?



风吹来


被时间磨损的风轮

时而在父亲的背上

时而在母亲的手心里

总之在家内外,不停地

翻转


雪下着下着积了一堆

好似连年未剪的羊毛

随风力缓缓挪动,再怎么也

遮风避雨还是有的

重复下的雪

最初的一一飘落

和最后的满地堆积

也像年迈的老人一生积攒的心血

在贪欲面前算个空虚

试图又要等待下一场雪



爬山记


休息片刻又在攀爬

显而背上的行囊又重了许多

我回来时,才会知道

鞋上的泥土

是一滴一滴的汗水吸进来的

随阳光的移动,除了山影

自己的影子还没有独立的形状

爬着爬着,那副手杖也莫名地断了

失落的一蹶不振。风也绕着看我

回望那些鼓励让我爬山的人

似乎他们现在又让我鼓励下山


现在我又在犹豫,如果爬到山顶

我的身影会不会挡住他们内心的光明



立秋后


谁的气息能重生在立秋的树枝上

我时常惋惜的是

像风一样远去的所有离别


躺在语言赞美的日子里

除了零碎的趋附

周围的土坑是没有退路的陷阱


如果能切断时间

会把你后来制造的所有关心

完整地交还


现在我们的距离

堆满时间的呼吸

扎西巴丁.jpg

        扎西巴丁,藏族,青海治多索加人。玉树州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中国诗歌网、藏人文化网、中文诗歌网等文学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