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问渡
举目仰望北京这边厢,河汉浅浅;低头遥想拉萨三大寺﹡,喇嘛们八成已集体摊开经卷。
问渡,问渡,狮子座流星雨今夜将把何人何事,渡入我心深处?
灯一团,影一簇;明也是一处,暗也是一处。
此际布达拉宫门外,倘若月光高溅,彼时皇城根下小业主,就会听见寂静断砖。
问渡,问渡,只鱼衔愁昆明湖,硬是把明白渡成了糊涂、把时日渡成了虚无。谁的前世在向我的今生这边哭?
水粉一团,残荷一簇;有也是一处,无也是一处。
清末民初一心肝,尚在颐和园中面水吟诗,二十一世纪的舟子们,已在雅鲁藏布江边执桨等候多时。
问渡,问渡,何事何故将把何人的一生,渡进伊的灵魂深处?
花一团,锦一簇;寝也是一处,宴也是一处。
夜不归宿的西装革履者,骤然想到人世堪怜,松潘草原转场途中的三匹马,立时感到风吹命寒。
问渡,问渡,寒蝉泣秋老榆树。谁拿爱情一生赌,天意有时也糊涂。我的此生,究竟在往谁的来世争渡?
问题常有,答案皆无;来也是一处,去也是一处。
2006.5.17午后,于北京
两地春
北京猫叫春,甘南春喊草。
北京猫叫春,叫出了一窝小儿女,在宠物市场上喵喵;甘南春喊草,喊绿了一堆生羊皮,被两度歌舞裁作新藏袍。
此春非彼春,彼春染绿腰;我春非你春,你春在京郊。
上师曾在桑科草原的春天里打坐,瞧把铁棒喇嘛﹡乐的;鲁迅先生曾在北平的春天里咳嗽,看把广平女士急的……
北京猫叫春,半个多世纪的春天匆匆过尽;甘南春喊草,方才牦牛群蹚水过河,普遍亮出了犄角。
2006.5.16于北京
﹡铁棒喇嘛,藏名“格贵”(汉文音译),藏传佛教各大寺院专门负责戒律和名册的纠察僧官。因其巡视僧纪时,常随身携带铁杖,故有此俗称。
很久以来
1
很久很久才吹来一阵风,很久很久才过去一群羊。
很久以来,花儿始终唱道:“我活着是托了一个梦,我死去是捎走一匹布。”很久以来,我一直在想:自己最初是何人出于何故托于斯世的这场梦呢?或者,我终将成为何人为何愿意捎离此生的那匹布呢?
换言之,茫茫人海中,谁的一生更像是我乐于托向人间的这场黄粱之梦;泱泱大国里,何人的一世比较接近于我也愿意捎去往生的那匹幻灭之布?
很久以来,问题常有;很久以来,答案皆无。
梦中老虎,突然闯入……
2
很久很久,一阵风把一场雨吹进了一匹马的命运;很久很久,一匹马把头昂进了一部未曾面世的经书;很久很久,一卷经把一盏灯读入了一位高僧大德的修行……
很久以来,青藏高原上的山冈一如既往地空着,青草的骨头都开始香酥了,而羊却白得有些闲适。脚边流经的岁月清浅且无声,我头脑中已经没有了云朵的事情……事实上,我已简洁到独自一人。
很久以来,在是路就堵的北京城,没有谁会比一顿晚餐尊贵,或是比一顿烂酒卑微。难怪有人会怀疑我邻居家总停在楼下的那辆宝马车,近来可能会有些奇怪的涉性行为……试想每天上下班高峰,如潮的车流里要是骤然多出来满大街横冲直撞的难题和违章记录,就连新款的折翼天使也难免渴望发疯……
很久以来,我只在致别人的信里想你是很不够的;很久以来,世上的你呀,怎么就携带着自己的腰酸背痛和爱情,无由地摸进了我的一生和内心?
梦中老虎,偶尔也会为自己美丽的毛皮感到孤独。
3
很久很久,大道才通复又梗阻,羊群乍白却已入夜;很久很久,世上无我失而复得,人间有你得而复失。
入秋以来,首都北京也许天天有风,但很少处处有风,天意也是这个道理;今冬以来,蒙藏两地佛法入夜不传,上师过午不食,有一种深意不可言说只能跪拜,生命也是这个道理。
很久以来,甘南草原风一席、马九匹,一个秋天我躲得了一时,却躲不了一世;很久以来,冬夜的华北平原上空那执芒而逝的长星,令你惊觉天冷时你可能至少还需要一个爱人,甚至是薄幸得有些深情的仇人……
很久以来,但沽有你之今夜,不赊无我之此生。
梦中老虎,悻悻然起身折返时间深处。
2006.11.23于北京
花儿花
草原花儿花。一花一草即天涯。有时,一人一马也是。人心里开花不由人啊,过路的君子你别采,操心把花采怕。
寺院花儿花。一善一恶有因果。有时,一僧一俗也是。花儿供在佛像前,初学经文的小喇嘛,你眼里可以有花,你心里不能有她。
卓玛的卓玛,曾将花儿鬓边插,乡长的儿子把她娶进了家。花儿会记得,卓玛曾经年轻,曾经牧羊,还曾在那曲的大街上,不会用汉语回答一个外地小伙子的问话。
马蹄子花,羊嘴巴花,开了谢了不由人啊!只是开过花,在岩边水湄都开过花。如今,花儿的孩子还是花,已经长大。
北京花儿花。一街一巷即为家。有时,一心一念也是。肉身子开花不由人啊,公务员小李你别采,当心把花糟蹋。
公园花儿花。一石一鸟莫乱放。有时,一人一事也是。花儿开在栅栏外,踏青游园的小朋友,你心里可以有花,你手上不能有她。
妈妈的妈妈,曾将花儿手中拿,妈妈的爸爸把她娶进家。花儿会记得,姥姥曾经年轻,曾经绣花,还曾在1956年春天,和苏联援华的某位专家跳过一曲伦巴。
夜来香花,仙客来花,开了谢了不由衷啊!只是开过花,在闹市僻巷都开过花。如今,花儿的孩子还是花,只是都在哪儿?
2006.5.18于北京
风继续吹
风吹命冷,马如寂静。怕听老歌,怕见故人。无非为此生枉凝过一回眉,无非为轮回偷洒过两滴泪。风继续吹,羊在天堂好好睡。羊睡马不睡。人睡命不睡。存折已睡婚姻不睡。西藏已睡北京不睡。睡与不睡间,风啊,它还在吹。
有时,妖精会在夜里哭泣。其实,菩萨也是。从王府饭店出来的夜妆女子,可能在想明天得抽空去练练瑜伽。瑜伽,瑜伽,我嘶喊半生的爱情,愈发喑哑。好在眼下正有风声,在人间代替我向你说话。
2006.5.11夜,于北京
当
近在北京:
当看上去很美一片景,收藏起站街女脚踝与小腿连接处乍现的苍白之光;当公车私用两奔驰,渴望比肩泊向台资薇薇婚纱店的落地橱窗;当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空的苍老浮云,直入午门深处一个旧时代的小心脏;当世界名牌大举入侵燕莎,假冒LV皮包开始左右售楼小姐的人生质量……
当我此时坐在一把扶手椅中,扶手椅在我的办公室里,办公室在一幢四层楼上,这楼在二环内的北京城,北京在中国,中国在地球上,地球在太阳系,太阳系远不是宇宙的正中央……我这是让自己坐在了什么地方?
当疑问像世上突然多出来的一块石头,我尚不知该将它搬入此生,还是任其砸在地上……
人嘛,啥嘛,活嘛!
钱嘛,纸嘛,花嘛!
远在西藏:
当命犯桃花一孤狼,爱上了拉萨郊外仓央嘉措情歌里的月亮;当地老天荒两只羊,想要爬上青藏线的路基回望轮回之外的一路苍茫;当在五色经幡下降生的小马驹,开始想象日月如江河之水可以倒淌;当巫医神汉梦见花牦牛衔草鱼贯入世,念青唐古拉雪山高过了天堂和以往……
当我曾经躺在一片枯矮的草丛中,而这片草丛在藏北羌塘,藏北羌塘平均海拔4500米,4500米的海拔高度并非人人都有机会上去躺一躺,躺在那样的高度东想西想人就难免有些抽象,抽象于自己平时是不是都醒在了那些不该醒着的事情上?
当疑问像命运的怀里突然掉出来的一只铃铛,我至今尚不知该任其继续缄默,还是要用谁和什么把它敲响……
菜嘛,草嘛,吃嘛!
酒嘛,水嘛,喝嘛!
2006.5.9于北京
风入松
风入松高原大静,风入水鱼唇衔吻;风入家银器无华,风入草牛马半惊;风入寺晚课已毕,风入殿喇嘛执灯;风入墙初恋裸背,风入铁歃血为盟……
风啊,你到底要往哪里吹?万里羌塘雪灾过后一人家,漏夜度亡诵经。
风吹月,月下谁曾陪佛陀仰望深空?风吹梦,梦中我为何总是四顾无人?
风入松北京一景,风入世恰遇红灯;风入街车阵添堵,风入楼老板扣薪;风入地下通道民工挥汗,风入玻璃旋转门白领畏寒;风入股市但见全线飘红,风入“SOHO之夏”派对,宾主已酒过三巡……
风啊,你到底要往哪里吹?南城街头胸无大痣一美人,连夜文身饰臀。
风吹窗,窗前谁的爱人已旧;风吹命,我命中为何一生皆冷?
2006.5.11于北京
如果腰知道
康区﹡以远,一场大风轻取绿草之腰,二尺花香猛撞牝鹿之腰;三头牦牛渴饮逝水之腰,四位喇嘛放生游鱼之腰……而我的腰,在被青春误伤过一次之后,竟与松赞干布时代某宫娥之腰一道,不明不白地瘦了。
早知度母有腰,何恋世俗之腰!
如果腰知道,花的腰,草的腰,藏袍穿走了谁的腰?如果腰知道,风的腰,雨的腰,时光它娶走了伊的腰,且留一段窈窕,在想你的白天慢慢熬……
腾讯网女性频道文章目录摘抄之一:
让你的粗腰“吃”细十公分/四招懒腰操,美体效率高/细腰瘦腹十大独门妙计/三大秘诀让水桶腰变成水蛇腰/二十至三十岁美女瘦腰三大妙法/四大奇招按摩出纤纤细腰……
如果腰知道,折不折腾以及因何为谁折腾,未必是冲着腰好腿好身体好,首都之腰是否胜于藏地之腰?
或者,是我欠人间一段美腰,还是人间欠我太多拥抱?
北京东郊,一起车祸摧折了宝马之腰,两次房展糊弄了中产之腰;三次下岗愁坏了老王之腰,四次扫黄盯紧了小姐之腰……而你的腰,在被爱情缱绻过一夕之后,竟随着从前痛经的老毛病消失,莫名其妙地好了。
早知今日之腰,何必当初之腰!
如果腰知道,羊的腰,马的腰,我的腰疼着谁的腰?如果腰知道,天的腰,地的腰,天地也曾同怀抱,且留一程曼妙,在不想你的夜里轻搂慢抱……
腾讯网女性频道文章目录摘抄之二:
十个技巧腰围迅速减少三厘米/四个动作甩掉大肚成纤腰/纤腰收腹惊喜一个月塑身法/迷人腰姿消除赘肉美体操/做做睡觉前后的瘦腰练习动作/十句咒语快速细腰……
如果腰知道,露不露腰以及因何为谁露腰乃穿衣之道,现代之腰是否优于古典之腰?
或者,是人间欠我一段美腰,还是我欠人间太多拥抱?
2006.5.15于北京
﹡藏区主要分为卫藏地区、康巴地区和安多地区这三大区域。其中康巴地区简称"康区",主要包括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西藏昌都地区、云南迪庆藏族自治州以及青海玉树藏族自治州。
逝水
雪山牧场大泽边,长花短草贴河而立,逝水回暖。
水啊!它三千年前,滋润过一只因失伴而格外口渴的大雁;它五百年前,安慰过一枝因美丽而倍感孤单的雪莲……甚至一年前,卓玛还曾在此,重洗过一遍她当年恋爱时穿过的红衫。
据说北京城里,有个文化人至今还铭心刻骨地记得这件红衫。
水啊!恰如民歌所唱:早知道你一去不回头,可惜了我的十个手指头……
其实,这水曾额外地心疼并清洁过更多人的手指。
首都北京五环边,复杂的管道将自来水引入我的住处,但可以直接饮用的日子为期尚远。
水啊!它三个月前,在密云水库怀抱过两只游鱼的无限爱恋;它七小时前,在自来水厂接受过一位喜欢读爱情诗的技术员的理化检验……甚至四秒钟前,我还曾想过,那在水龙头深处每天汹涌的,不会是某朝某代某个人的眼泪吧?
如今全国人民都知道:别让最后一滴水成为我们人类的眼泪!尽管很多动物也会流泪……
水啊!恰如老歌所唱: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其实,那水面上飘过的稻花,曾香过远不止一代人的此生与彼岸。
2006.5.18于北京
私处
旧中国有私,半白话半文言时代的小姑,在1949年以前泰半独处,难怪文人们会纷纷意淫半明半昧的绣房深处;全球化有私,以我2006年的月收入,在北京国贸一般买不了两打阿玛尼或CK品牌的底裤,难怪成品油价格竟一路涨到了私家车主的痛处。
正当藏北羌塘初夏微凉,匹马驮来心伤,回到骑手们出发的地方,没见过大鹏金翅鸟者,还以为它只是普通鹫鹰模样;正当首都的私车男、地铁女,一不小心便把伟哥和存款,一并带入了爱情与婚姻深处,该操心住房的还得操心住房……
想当年我在甘南草原催马惊起的那两只苍鹭,至今还盘桓于首都西郊岁月的深处。你可以说,我已去过时间的痛处;但你不能说,我也曾涉足过宇宙的幽微之处。
至于私处为何处,我只能说,应该不限于花朵之于植物,以及生殖之于动物;通常人文或者哲学的私处,也会是最容易令我们大家伤心欲绝之处,故而鉴世者尝言:“为人处事的道理,常常使我无端地想哭。”
正如有人曾听见伊在夜里只穿夏奈尔5号香水裸睡的体内,偶尔也会传出三两声悲悲切切的宋朝鹧鸪。
在京城,有多少读者试图通过每天的报纸和网络,一窥名人CBD高尚商务活动的私处,结果却被媒体经济整体所私;在西藏,有多少游客原打算通过一两次出游,以期对生活在别处小有所悟,最终却发现所谓真相,其实总在比远方更远之处。
唐时边关,“曾因醉酒鞭名马”﹡者是谁?名马不疼钱疼,钱在私处疼;今日北京,“只怕情多累美人”﹡者又是谁?美人不累我累,人往私处累。
何时、何故,伊偏偏要将红尘一番私,扪入我私深处?
2006.5.26于北京阴雨天
﹡此二句均出自现代作家郁达夫《钓台题壁》诗。
怕
羊怕剥皮。倒不是因为羊在被人剥皮之后近乎于裸体……
在东来顺涮肉桌上摆下一只羊此生的最后一程,说罢早死早托生立马有些后悔,怕它将来真就早早托生成此刻正等着锅开肉熟的我们当中的一位,尤其受不了它可能会托生成我们来世的父母或爱人,而后者你还必须娶进命里共度一生……至此,谁的心还敢跟着食欲和希望乱动?
羊怕剥皮。其实不是羊怕,而是人怕羊被人剥去皮再变成食物进入自己肠胃之后,会发生一些始料不及之事。
在新疆,我见过面对刀锋排成一列,慨然地鱼贯就屠之羊;在内蒙,我见过看到屠夫便屈下前腿,安然地引颈受死之羊……或许,它们心中另有一个急于奔赴的地方?
我在一首诗中问道:那芸芸众羊里,逆群而来的一只,可是某生某世,我挚爱之人的降维分身?
人怕伤心。倒不是因为心在被谁和什么伤过之后,人会变得比羊良善或者脆弱……
每天,在大批羊肉被从内蒙古运抵北京,再送进商铺分销之前,甚至在更久的古代和更远的将来,从来都不是羊用犄角抵疼过谁的内心,而是人总想拿刀子就像狼总想以利齿,去剖解羊的肉身与灵魂。我不认为,凡是向死而生的生命都难免要在刀俎之间找到安宁;我其实更愿意看到,百万牛羊已在藏区或内蒙古草原的长花短草中,安顿好了它们自己的一生。
人怕伤心。其实不是人怕羊伤人心,而是人怕看到人食完羊肉再披上羊皮之后,变成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什么东西。
在甘肃,我见过义士般赴死前,被高鼻深目的长者郑重诵经度亡之羊;在西藏,我见过食用后被刻上玛尼石,通过经石艺人之手,隆重送其往生归真之羊……或许,它们心中另有一个我们无从知晓的驻命续魂现场,仿若天堂?
我在另一首诗里写到:匹马行天下,群羊要回家,像折返果实和民间的寂寞桃花……
2006.5.19初稿
2023.12.17改稿
马
农历乙酉年暮春,那在北京香山旅游景点静候游人的,应该是几匹蒙古矮马。
马呀!走出古老的畜牧业,便少人问津甚至歌唱的马;背负拙劣的鞍鞯,头抵远方、命为君寒的马;五角枫树下,默默咀嚼凉荫和时光的马……
可是成吉思汗当年纵横欧亚之马?那飘垂的长鬃,近似于古代蒙古可汗的头发。
而十年以前,那驰越过我在藏北那曲游历时光的,应该是一群安多红马。
马啊!印在风马旗上,背驮宝卷的马;卧于草原初夏,恋爱或者丧偶的马;入夜,被酥油灯照进婚姻的马;寺院红墙外,把头昂进轮回的马……
可是释迦牟尼当年乘骑入世之马?那哒哒的蹄音,是刚刚启程也是正在抵达。
2006.5.17于北京
斯人
2004年12月23日18点13分,北京安定门外、护城河东。
一街晚风,雪似故人。我竖起衣领,以防寒服裹紧冷清的内心,离开人群。
蓦然回首中,作为人类精神的搬运工,斯人,却在八千世的轮回中,特意为我绽一面笑靥。
那年游历西藏,我遇到过一位内地来的梳分头的先生。他当时正在纳木措湖边,帮我摆渡两记隔世的旧吻。
斯人即我,我即斯人,眉正浓、唇正红。我常常相信,若非意外,有人正在人群中代替我度过自己的一生。
1995年8月20日13点27分,藏北巴荣峡谷,闭关修行者门外。
心系众生,手结法印。我献出想象,以聆听摘取着周围的寂静。恍惚之中,作为“得人身群中的最可宝贵者”,斯人,却已腾空自己的肉身,以盛纳我们这些唯物主义者的光临。
那天我在北京街头,认识了一位来自青海的香客。他当时正在雍和宫门口,把本该属于我来世的两枝玫瑰,采来献给他今生的爱情。
斯人即我,我即斯人,鬓已白、背已躬。我总纳闷,若非造化弄人,谁会在地球上把自己的一世过成我的一生?
2006.4.18于北京
张子选,诗人、编剧。著有《执命向西》《红了马唇 绿了伤心》《藏地诗篇》,以及网友自发众筹印本《向鱼问水》等诗文集。曾担纲多部电视剧、纪录片主创。系中央电视台《中国汉字听写大会》第三季、《中国成语大会》第二季首席编剧,腾讯视频、黑龙江卫视《见字如面》第一至第五季总编剧。独立电影长片《老虎的斑纹》主演之一。现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