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疗手段已经高度现代化的今天,藏医药学依然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强巴赤列——这位藏医药学研究大师,在双目失明的古稀之年,将平生所学引入了现代医学的领域,使无数人重逢康复的光明。

        西藏的阳光灿烂如金,让看上去充满蹉跎感的老房子都显现出了明朗的高原情调。岁月的断层在每块石头上堆积,用另一种脚本演绎着时世变迁。距离拉萨大昭寺只有几百米距离的这座石头房子已经有近100年的历史,这里就是藏医药学大师强巴赤列先生近几年的家。

  强巴赤列——著名的藏医及天文历算专家

  强巴赤列13岁开始学习藏医药知识和天文历算,经过近70年的潜心钻研,逐步成为一代学识渊博、医术精湛的大藏医。2008年夏季,80岁高龄的强巴赤列先生身体越发不好了,因为年老体衰、大病初愈和多年失明的困扰,老人只是热情的向我们打了招呼,并没有很多话语,而有幸的是我们找到了三年以前采访他的画面,当时77岁高龄的老人已经年迈体衰双目失明,但是每天慕名来找他看病的患者仍络绎不绝。

  强巴赤列在从医生涯中诊治的病人不计其数,其中有不少疑难杂症在他手中药到病除。西藏昌都市曾经有位脑震荡患者五年来经常头疼甚至晕倒,此前他到过不少地方求医问药,但都没有效果。在朋友的指点下,他找到了强巴赤列。“我们有好的治疗脑震荡的药,矿物药。天然矿物药对治疗脑神经方面特有效,效果好。”强巴赤列说。

  现在,强巴赤列先生偶尔还能为患者继续诊疗,因为那是他的家族传统。毕竟是几代藏医的虔诚医德和经验的积累了,在西藏医术也是一种修行。

  强巴赤列的祖父多吉坚参是一位传奇式的藏医星算权威,他是举世闻名的藏医星算专家钦饶诺布大师的老师,曾亲自传给钦饶诺布一个治疗伤寒的秘方。在他去世多年后的1945年,拉萨流行瘟疫,钦饶诺布大师曾用这个秘方救活了不少病人。强巴赤列的父亲贡觉维色也是一位会采药制药和诊病的著名民间医师。1924年拉萨流行天花病,他自费从印度引进牛痘疫苗到农村去给群众接种,挽救了不少孩童的生命。出生于藏历土蛇年,也就是1929年的强巴赤列现在还能默诵几十万字的医学经典。老人曾经笑谈,这多半是幼儿时吃了父亲配制的藏药“西绕洛培丸”和“央金丸”(智慧药)所致。

  藏医药魅力不减

  形成于世界屋脊青藏高原的藏医藏药具有2000年的悠久历史,是中国传统医学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青藏高原之上有世界著名的巨大山脉,源远流长的大江大河,众多的湖泊和大面积的冰川,自然条件复杂,气候因子特殊,形成了青藏高原特有的生态环境,也孕育了青藏高原特有的种群,这些种群主要分布在海拔3800至5800米高度的高寒草甸、高山流石滩等植被类型中,常见形态特征是植株矮小、莲座状或匍匐状,并且常有厚厚的毛、绒毛或蜡质。在生理特征方面,由于高原酷寒和缺氧,因此西藏植物的细胞中含有较高比例的果胶、糖类、半纤维素和原生质耐冷冻的特征。相应生物活性成分含量高,成为藏药在临床上显著的重要指标。据文字记载,藏药大约有2600种。

  1300多年前,藏医理论鼻祖宇妥宁玛·云丹贡布创办了第一所学位制藏医学院。在总结藏族本土医疗经验时,广泛吸收和借鉴了当时汉族医学和天竺、尼泊尔等地的医学发展成果,编著了较为完整的藏医藏药理论巨著《四部医典》。《四部医典》分为《总则本》、《论述本》、《秘诀本》和《后续本》,共156章。

  “藏医学的来源,一个就是藏民族在西藏高原长期与疾病作斗争的经验总结,在这个基础上,藏医祖先们吸收邻近国家和地区的一些医学经验,比如说到内地吸收中医部分,又到国外邻近国家吸收其他国家的一些经验,最后就形成了藏医学的经典著作——《四部医典》。”西藏自治区藏医院院长占堆说。

  尽管现代医学已经进入以信息工程、基因工程和生物工程为代表的发展阶段,但是具有2000多年悠久历史的藏医药依然魅力不减,受到越来越多人士的青睐。国际藏医药学术会议提供的信息表明,近20年来,中国已逐步建立起了适应现代社会需要的藏医医疗、教学、科研和藏药生产体系,世界上也有20多个国家设立了藏医学研究机构。

  求学之路

  强巴赤列幼年进入哲蚌寺成为一名小喇嘛,他13岁那年一个偶然的原因,小强巴拜当时最著名的藏医钦绕诺布为师,开始学习藏医。钦绕诺布曾担任过十三世达赖喇嘛的首席保健医生。强巴赤列说,小时候母亲原本想要送他到布达拉宫的僧官学校学习,以后能当官,但是有个尼姑活佛说他当喇嘛官的话生命不长,必须要学藏医。

  门孜康,藏语的意思就是藏医天文历算学院,是强巴赤列的老师钦绕诺布在1916年时修建的。13岁的强巴离开哲蚌寺之后就来到了这里,一边修行,一边学习。藏医学是藏民族在独特的地理、气候条件下与疾病进行斗争的过程中逐渐形成的,是世界四大传统医学之一,在治疗关节炎、胃病、中风、偏袒和心血管疾病等方面,藏医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医疗方法。藏医经典中最集大成的著作就是《四部医典》,这也是强巴赤列学习医术的主要内容。小强巴生性聪明,《四部医典》中的20多万字内容,他只花了3年时间就烂熟于心,深得老师的喜爱。记者问强巴赤列先生,三年时间就在这里不断地背这些医书不觉得枯燥吗?强巴赤列先生说,因为这里学习风气很好,大家都辛辛苦苦的学习,背这些医书。他在上学的时候就知道医生就是要解除病人的痛苦。为了这个目标,他刻苦钻研藏医学。

  在跟随老师学医的几年时间里,强巴赤列一直非常刻苦,每天早起打坐、念经、钻研藏医学。但就在19岁那年强巴赤列却突然由一位喇嘛还俗成了一个普通人,而还俗差一点就终止了他苦修6年的学业。当被问到还俗的原因时,强巴赤列先生说:“是因为看到漂亮的姑娘,自己控制不住,为了她悄悄地离开家、离开学校、离开寺庙,就这么跑了。没有想过自己的前途,为了追求爱情,不怕下地狱”。

  具有执着追求的强巴赤列用炙热的诚信赢得了自己所追逐的幸福,不久在得到家人和老师的原谅后,强巴赤列重新获得了学习的机会。于是,他更加刻苦的钻研藏医学。如今大昭寺旁西藏自治区藏医院的后院就是强巴赤列的居所,同时也成了他的办公室兼诊所。80岁的藏医药大师天文历算学家强巴赤列回归到了60多年前他学习的地方。

  “院长(强巴赤列)原来在这里读书的时候,是正规的九年制度,学习天文历算三年,藏医六年。当时的院长钦饶诺布说:‘他是我的徒弟里面最有出息的人。’”藏医药文献研究所副所长次旦久美说。

  在求学的年代,强巴赤列除了到恩师跟前聆听学习之外,还总是有机会由恩师带领着到贫民和乞丐聚居的帐篷区去免费行医。恩师教导强巴赤列说,病人是医生的儿女,有钱给治,没钱也要治,当官的给治,乞丐也要治。

  成立藏医研究院,编写教材

  强巴赤列执着的引进西医,使藏医在诊断和治疗方面有了创新和飞跃。现在西藏自治区藏医院已经发展成为日门诊量几千人的藏西医结合的现代化医院。与此同时,为推动藏药的科学研究,强巴赤列还专门成立了藏医研究院,在他的带领下,研究院取得了一系列科研成果,其中包括治疗乙肝、萎缩性胃炎、高原反应等症状的一系列特效藏药。现在,强巴赤列虽年老体衰不能像过去一样亲自为学生讲课,但是让藏医的精髓传承下去一直以来仍然是他的迫切愿望。

  西藏自治区藏医院院长占堆说:“强巴赤列院长到了门孜康以后,因为他精通汉语,我们学汉语基本都是他教的。从那时开始,一点一滴的学习汉语,除此之外,就是藏医学本身的基本理论。尤其是进入80年代以后,我就担任了藏医院的副院长,在这段时间直接在强巴赤列院长的领导之下,从事管理和医疗工作。在我的印象当中,对藏医医德、医风这一方面的讲课听得非常多。因为民族医院的管理,它面临的问题既要保持传统的这一部分,又要吸收现代医疗管理的这一部分。从这一方面他给我指导的太多太多。”

  1974年,酝酿多年的拉萨市藏医学校招生开课,强巴赤列为学生们编写了藏医药的基本知识教材。

  “当时强巴院长在我们学校教研组编写我们的教材。教材里面分了基础理论、外科、内科、妇科、耳科等等这些科室,分的很细。他用通俗的语言来教学,所以我们四年学藏医比较愉快,容易理解。”西藏自治区藏药厂书记洛桑多吉说。

  “当时没有好的条件,灯光比较弱,蝌蚪般的经书,从那开始他的眼睛就出了毛病。人家叫他住院治疗,去内地治疗,但是因为工作特别忙,建住院部,还要建藏医学院,他没去,最后慢慢的1996年的时候全部失明了。”藏医药文献研究所副所长次旦久美说。

  编写《四部医典系列挂图详解》

  藏医最重要的典籍当推《四部医典》,但关于这部书的作者历来就有争议,国内外不少学者认为《四部医典》是从印度传入西藏地区的。1984年,强巴赤列在编写《中国医学百科全书——藏医分卷》时,为澄清这一问题,翻阅大量的资料,终于找到了两处可靠的根据,说明这部书是8世纪时的藏医巨擘老宇妥——云丹贡布所著,从而解决了这一历史悬案。

  藏医理论认为,人体内存在着隆、赤巴、培根三大因素,饮食精微、肉、血、脂肪、骨、骨髓、精七种物质基础,大便、小便、汗液三种排泄物,三大因素支配七种物质基础和三种排泄物的运行变化,以此理论成书的《四部医典》全书共分四个部分,内容从基础理论到各科临床实践,包括人体解剖、胚胎发育、病因病理、治疗原则、临床各科、方剂药物、诊断与治疗器械等等,内容极为丰富,后经历代藏族医师的修订、增补,特别是经过11世纪宇妥的14世后代新宇妥——云丹贡布的全面修订,成为现今流行的版本。

  公元1703年,《四部医典》的八十幅彩色挂图绘制完成,其中的文字比较深奥,一般藏文水平的人很难看懂,因此,用现代文对其进行解释和补充就具有重要意义。强巴赤列在对《四部医典》的格律文、注释本、蓝琉璃等八十幅挂图长期深入研究的基础上,参考许多著名藏医药经典书籍,决心编写《四部医典系列挂图详解》。

  “这个期间,翻读了很多的医学资料,得到有关文化厅、我们藏医院,还有政府部门很大的支持。一幅唐卡写完了以后向他汇报一下,听了以后,里面有不对的地方,要补充的地方,他来补充并最后确定下来。这样的话,持续了5年,全部编写完成了。”藏医药文献研究所副所长次旦久美说。

  失明后的强巴赤列在助手的帮助下,为5000多幅图片一一作了注解,共计25万字,终于相继推出了《四部医典》藏文本、汉文本和英语翻译本,此书不仅对从事藏医临床、藏药生产、藏医药研究和藏医药教学工作者是极为珍贵的必备文献,而且还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坚持看病

  “后来他身体状况欠佳的情况下,工作人员请他不要再看病了,就呆在家里好好休息,那么他就说,我又不是猪,如果是猪的话就喂猪,因为我是人,而且我是个医生,不看病是不行的。所以他还是坚持要看病。”西藏自治区藏医院院长占堆回忆。

  “医德方面他是经常强调的,比如说我们最基本的做药的人,这个药首先是自己吃的,自己一生中总会得病,得病的时候,你对药有多大的要求,别人同样也是这样。”西藏自治区藏药厂书记洛桑多吉。

  “可不行,因为我是国家级专家,国家级专家没有退休。病人满足了,有效果了,药开的好了,我就高兴了。”当被问及为什么还不退休的时候,强巴赤列先生这样回答。

  强巴赤列先生通过几十年的刻苦钻研,成为成绩卓著的西藏科技工作者,享誉海内外的藏医专家。他充分发挥藏医的特长,为解众生的疾病之痛作为一生的追求,为广泛普及藏医、藏医与中西医的结合,继承古老的藏医文化并将其发扬光大,做出了巨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