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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暑假刚好是一年一度的浪山时节,朋友们都两家、三家地约上去旅游,我们去哪里呢?大家热热闹闹地在地图上寻找着,现如今家家有车,一两户人家已经有了房车,所以关于旅游,只怕找不到理想的地点,再也不怕到达不了。

        索南拉毛说:“这个假期我们去四川理塘吧?那是天空之城,是仓央嘉措心灵的故乡。”紧接着她又说:“这里是仓央嘉措情诗中的理塘,又因中国最美草原的美名成为游客必去之地。”她这一说,大家心里都蠢蠢欲动了。

        关于理塘,听说过许多诗情画意的故事,只是没有亲临其地。理塘,其实也是我一直心向往已久的“诗和远方”。很多时候,自己也在想:一个藏族人,不仅要熟悉自己家乡的风土人情,而且还要走遍青藏,看遍整个青藏的地理风光、人文概况和发展步伐,这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藏族人。

        于是就和索南拉毛、杨吉三家自驾着车去四川旅行。我们一路经过了郎木寺、诺尔盖、阿坝、松潘、成都,在路上走走停停,就花了两天的时间,刚到理塘,我们看到了写有“世界高城”宏大的城门、整齐的街道、林立的屋舍、金色的塔映入眼帘,让人十分欣喜,也倍觉亲切。时间已不早了,疲乏的我们,找宾馆住宿,我们找到的是一家名叫扎西旺堆的宾馆,这是以某届赛马冠军的名字来命名的。当宾馆的服务员给我们这样介绍时,我似乎看到了剽悍的烈马,看到了马背上那个英武又帅气的小伙,在草原上纵横驰骋的精湛马术。

        晚上有点凉。仁康广场上,二十多人在那里跳起了锅庄,那些曲子刚好是我们熟悉的。杨吉由于高原反应,在广场边上休息,其余的我们都加入到跳锅庄的队伍中。微凉的风,轻拂人面,我仿佛闻到了天空的味道。

        夜晚的理塘小城,繁华里有几分寂寥,幽暗里有几分璀璨。在喧闹的信息社会里,这里是一个刚刚好的地方。如若不来这里,是找不到这样云端里诗意的栖息之地。

        夜色渐浓,行人变得稀少。我们驱车穿行在理塘的夜里,我和索南拉毛兴奋地改编唱起了赵雷的歌:“和我在‘理塘’的街头走一走,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你会挽着我的衣袖,我会把手揣进裤兜,走在“团结”路的尽头,坐在小酒馆的门口……”

        理塘藏语称为"勒通","勒"意铜镜,"通"意草坝,意为平坦纯净如铜镜般的草原。多么绝妙的比喻。今天的理塘,地处四川省西部,甘孜州西南部,东距省会成都654公里,州府康定284公里。县内居住着汉、回、蒙、彝、土家、纳西、苗、羌等九个民族,其中藏族占总人口的94%。幅员面积14182平方公里,平均海拔4133米。

        原想在这座“世界高城”,睡眠肯定不行,但恰恰相反,沉沉一觉,睡到了天亮,惬意又精神,满满的能量。 

        第二天早上,杨吉在宾馆吸了氧,喝了红景天,她感觉轻松多了,大家决定去理塘寺。宾馆的藏族姑娘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给我们讲了一些寺院的概况,有了对理塘寺的初步了解,我们怀着虔诚的心向它走去。粗略观览之后,杨吉高原反应加重,我们扶着她从寺里出来。她稍稍休息后,我们就在寺外慢慢地走。转了一圈,大约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大家有点累,都不同程度地出现了高原反应。

        我身边走着一位穿着藏裙的女子,她不时朝我们笑笑,她有意走近我们,搭起话来。

        “我们都来晚了!我们没赶上六月转山。”

        “是吗?”

        “每年藏历六月,是康南地区最隆重的祝毕日嘎,它是这里的传统节日,这一天会用古老的礼仪习俗在长青春科尔寺,祭拜神山。”我一听她说转山,突然就想到了何训田作词朱哲琴演唱的那首歌《信徒》:“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此刻,我在海拔4千米之上的长青春科尔寺转山、转佛塔,不为来世,只为求得此刻心灵的安适、生命的丰盈,还有前行路上不能停下脚步的坚定与自信。

        导游一再地提醒,寺庙外门左侧的小路走到山顶,就是有名的“东山顶上”,只要到达那里,天空之城的广阔全景将一览无余地展现在您面前。只可惜杨吉身体不佳,嘴唇发青,我们搀扶着她慢慢回到宾馆休息了。

        天空蔚蓝如洗,白云纯净似雪,蓝天白云衬托下的理塘,美得让人流泪。

        吃过午饭,我们走在理塘的仁康古街,国家4A级景区千户藏寨,这里我们看到了中国第一个G318旅行记忆微博物馆。它由一栋百年藏族民居改造而成,近一个世纪来,中外摄影爱好者们穿行于川康大地,留下了珍贵的影像和文字资料。记忆即生命,为了再现川藏早期生活的点点滴滴,并于现今巨变形成对比,318旅行记忆微博物馆发起者不惜重金从法国购买大量文字图片,让曾经行走过川藏路的人们及南下干部在这所博物馆里,都能找到昨天,回到过去。

        走出千户藏寨,豆格加说他陪妻子杨吉吸氧休息,让我们四人去玩。我们同意了。商议好行程,联系好导游之后,我们四人朝毛垭草原出发。

        出理塘县城往西,沿无量河向上行走约30公里左右就到了毛垭草原。它是高山围绕的一个宽阔的山间盆地,在群山的环抱之中,如海的草原碧绿如黛,无量河淙淙流经草原,让草原生机盎然,潋滟而又灵动!

        盛夏的草原,是镶在蓝天之下的一幅巨大的绿绸,满地皆是姹紫嫣红的“梅朵”,它们像是绣在绿绸上的精美图案,精致绝美。那一望无际、广袤无垠的碧绿草地,风一过,那景象,是绿色的海洋翻卷起的微微波浪在天地间的抑扬起伏。那些游弋于绿草里的慵懒马呀、牛呀、羊呀,远远望去,它们静止在草地上,静止在时光里,恰是绣在绿色绸缎上的图案……这一刻,我恨自己不会拿着画笔作画,不能把这世间的绝色美景永久地存放。一岁一枯荣,草族们生生死死,死死生生,送走了今世岁月,迎来了永世沧桑,这像极了我们人类的一生一世或生生世世。这样想着,这样站立在毛垭草原,站在离天最近的高原,聆听青草静默的忧伤啜泣,我心不堪其悲!

        向前延伸的毛垭草原,没有人迹、没有喧闹,静得只能听见风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刚刚陡生的悲伤就让草原的长风吹走吧!我要以美丽的心情来赴草族的这场奢华盛宴。雄鹰在湛蓝的天际盘旋飞翔,风中断断续续传来的一两声鹰的叫声,像是唱给草族们的挽歌。

        我行走在浅浅草地的边缘,尽情地享受着毛垭草原这无与伦比的纯净与博大、神秘与宁静,这一刻,在天广地阔的大草原面前,我痛切地感受着自己的渺小。

        我是什么?是沧海一粟。不,比这要更甚啊!

        这时我很迷茫,我找不到自己,找不到能为自己定位的那个心灵坐标。这时候,我只是想在草地上走着,走到地老天荒……

        顺着毛垭大草原望去,远处是那些裸露的山岩、隐隐的群山,“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这是大草原常见的景象。 但在理塘这里,它却不是这样,而是天低云厚。您瞧,那天空的云朵,如棉絮般沉重地飘动着,那低垂着的云脚,您只要随便站在哪个山顶上就能扯下一大片来,那些大面积的云团因遮挡了阳光,在草地上投下斑斑驳驳、明明暗暗的云影,使无垠的草地有了明暗相间的对照,光与影和谐的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奏起优美的旋律,成了一支永恒美丽的长歌,轻轻敲响在毛垭草原的深处。

        我们一整天都在草原,身体极度疲劳,可精神却是百倍兴奋。毛垭大草原它的安静闲逸深深地震撼着我。站在草原上向南望,可见到海拔5838米的益母贡呷雪山,夏日冰雪消融,这圣洁的雪山之水,滋润着毛垭草原,也滋润着广阔的理塘。

        格聂圣山就在毛垭草原的尽头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海拔6204米,主峰在热柯乡,是金沙江和雅砻江的分水岭。峰顶的白雪像女神洁白的凤冠,山间的云朵似女神身披的轻纱。清风一过,峰顶的云随风动,变幻出曼妙的舞姿,像是天空之城的女神在快乐地长袖起舞。

        格聂神山山体平缓,左右各有紧挨的四座小山,似护卫一般,日夜守护在圣山两旁。山体之两旁,群峰依次排列,格聂神山犹如众星捧月般居于正中,显得巍峨不凡,颇为壮观。格聂神山是当地牧民心中的神山,藏语名为呷玛日巴。山中岩石上有天然形成的六字真言等佛经字样。“格聂之眼”更是奇幻难解,世间绝有。格聂山眼含无穷智慧,在高城之巅,在虚空之上,在理塘秘境。

        格聂神山和旁边的肖扎神山之间的沟谷底部,是著名的白教寺庙——冷谷寺。冷谷寺据说修建于1164年,是藏传佛教白教最早的寺庙之一,后改宗黄教,是格聂神山的镇山之宝。融幽寂、避世、脱俗、禅静、苦修为一体,是一方世间难求的修行之地。

        虎皮坝是格聂神山脚下秋天风光最为迷人的地方,条条清澈的溪流如彩色线带般蜿蜒在绵绵的偌大的草坪上,满山的秋色给毛垭大坝画上了虎皮般斑斓的花纹,亦因此而得名。

        因时间关系有些地方我们没能去,只能“近距离”地观看,但听了导游给我们做的讲解,就如见到了一样,这样已经很满足了。

        导游说,晴朗的晚上如果住宿在草原上的帐逢或毡房,可清晰地看见繁星满天,草原星河也是难得一见的奇观。但导游又更进一步地给我们讲解到:“现在住帐,只是一种体验。不像过去逐水草而居的游牧年代,那个时候所谓的家就在一顶牛毛帐篷里。现如今,建起了牧民定居点,牧民们住新房、走水泥路、照太阳能灯,新居里都拉上了自来水,网络连到了家家户户,能看电视能看电影,能看到党的好政策,村里有了幼儿园,在过去这些都是不可能的。现在牧民们一有头痛脑热,就可以去村卫生室诊治,劳动之余还可去村图书室学习,早早晚晚的还可以到村子的文化广场跳圈圈舞。精准扶贫真正是好政策,以前牧民们挺羡慕城里人的生活,现在他们觉得自己的生活并不比城里人差……”导游一边说着,一边幸福地笑着,看着她脸上满足的笑容,我们的心里更暖阳普照了一般温暖。

        这是一次让我难忘的草原之旅,对我而言,这也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心灵之旅。 

        离开理塘时,天空下起了雨,在蒙蒙烟雨中我们穿过这座小城,刚好路旁有一群诗歌青年在雨伞下诵读:“洁白的仙鹤,请把双翅借给我。不飞遥远的地方,到理塘转一转就飞回。”


原刊于《贡嘎山》(汉文版)2022年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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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七主曼,女,藏族,甘南州卓尼县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发表诗歌、散文、微小说、评论百余篇(首)。现供职于卓尼县教育和科学技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