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扇门后,寻找扎西才让
----扎西才让诗集《七扇门》读后断想
煕 明
出外旅游,我的寻找先从布达拉宫开始。想象中,扎西才让应该呆在西藏的某一个地方。
更早一点的搜索则是在喜马拉雅山脉的两侧,在仓央嘉措的《信仰》和泰戈尔的《吉檀迦利》之间。我骑着缺氧的老马,晃晃悠悠迷迷糊糊,仿佛一根雷区里的探针,忽东忽西,终未寻见。忽然如梦方醒:扎西才让在甘肃甘南,七扇门也在甘肃甘南。
人未曾找到,却得到一本《七扇门》诗集。《七扇门》,你是我喜欢的红景天!因爱不释手,我三进三出。每打开一扇门,就等于推远一座山,每关上一扇门,又等于蓄满一片海,只等待再次打开,再次合掩,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无限循环……那些穿插在书里出自“大手笔”下的评价,省去点石环节,直接抓金留痕。耿林莽说“这是一位藏族诗人的作品集。他的如获神助的净化心录,也许与宗教之光、与雪域高原的干净与寒冷有关,而他熟练且卓越地使用语言的能力,尤使我由衷敬佩。”何来这样评价(请注意,这里的何来是一个重量级的人物,不是”哪里来“的意思):“他首先脚踏实地,然后才说翱翔天空。在激荡的浪花和泡沫下,他真实,坚定,是沉在最底层的沙粒。”可以说,盛赞扎西才让的人举不胜举,喜欢他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形成中国诗歌界少有的热闹场面。受这种情绪和文字魅力的双重感染,我突然有了滥竽充数的冲动,一个喇叭状的“物”插进嘴里,一些牙齿咽进肚里,这让我感觉到插入物的坚硬与粗糙,别无选择,我只能“物我两忘”,佯装投入。
在“滥竽“看来,扎西才让的过人之处恰是他诗歌里涌动的生态学才情。让我们一起来欣赏他的《河流》:“我不知道河流象征着什么/但我明白了/容忍 宽厚 寂寞 反抗/汹涌着 咆哮着 挣扎着/这都是我在青海和甘南的/想象。想象的河流/使我显得格外渺小……”
有的读者将《河流》视作作者精神图像的折射,有其道理。然而,“永远与自然生活协调一致”,只有这样的领悟,才属于对这首诗更深层次上的发现。扎西才让的诗地,到处滚动着大自然的饱满,那一穗一穗美丽的句子,伴随着丰收时节的袭人香气,醉人又深深烙上民族区域的印记。“群鸟已退隐山林/野兽深匿了它们的踪迹/我一个人坐在山坡上/远处是巴颜喀拉起伏的玉脊/近处是一大片又聋又哑的赭色草地/那个寺院的活佛已圆寂了/檀香树下的农妇大梦初醒就有了身孕/檀香树的叶子还未脱净绿色/它也在静寂梦见了自己的来世……”(《在世的倒影》)“太感伤了啊/我的青春时光像干草一样/被一车一车运走……”(《八月》)。人们在《在世的倒影里》读出“孤寂”,在将青春比作“干草”的意象里贴近“感伤”,我相信这是真情的月亮爬上了实感的柳梢头,会不会还有人藏在黄昏后呢?品尝与吃饱的意义是不一样的。随机翻阅一首诗,相当于偷吃一道菜,折磨人的却常常是偷不成的那部分……完整地欣赏一组诗,那些孤立的文字,会像点一样,连成一条线。系统地读诗集,那些点、片、线立即就成了崭新的面。在这个面里,宏观稳定的手统领着微观活动的指头,这样的手只能是生态学的手,而不会是巴枯宁的手。如果我们细心体察就会发现,扎西才让的生态学表达,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自然描写,不是将河流、山川、绿草、羚羊作为背景或仅仅作为个人情感的衬托,而是利用反抒情的方式,将自然与人类融为一体。当诗人引领读者从第一扇门进去再从第七扇门出来,诗人和读者,就与宇宙完成了融合。
现代生态学不仅主张人与自然的和谐,认为人是自然的组成部分,还对人类的掠夺行为持批判态度。我们不妨看看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诗人的作品,就会发现,越是趋向生态的文学越是趋向经典,而这恰好也是藏族诗人扎西才让诗歌的魅力与意义所在:“我听说更多的演绎格萨尔的说书艺人/早就化为飞鸟逝于天际……”,“只有雪域的阳光普照万物/在高处和远处/使诞生着的继续诞生/已消亡的再次孕育出奇迹。”
从夏天到秋天,我在两个季节的门缝里穿越,试图破门而出,去接近天边的圆点。真理是遥远的黑子,而我还在黑灯瞎火的箱子里。门外,“群选经典化”正甚嚣尘上,他们不是遵循艺术规律,通过深入作品内部来研究作品的价值,而是高蹈所谓的“群众路线”,通过鼠标点击制造“烫人”的热门,在这样的乱拳打死老师傅的“群选”下,不知有多少好诗遭到了一击必杀的命运。一些网络推手,它们充当着凝聚哭声的角色,那些得到孟姜女真传的善哭者,已哭倒一座座城池,依然不肯罢手。还有那些打着教授旗号的职业哭家,看到他们哭成一团,我欲哭无泪。谁的眼泪在飞,谁的泪又被逼回?
我庆幸一个及时转向纠正了一场剧烈的高原反应,如果不是悬崖勒马,我胯下的“奋蹄之物”随时可能踏响一地“窝里炸”,哪里还会出现蓝天上的绽放?!
2013年9月5日
王锡民,网名熙明。作品散见于《绿风》《诗潮》《星星》《诗选刊》《滇池文学》《环渤海诗歌》《草地》《中国诗》《诗中国》等杂志。出版诗集《谁解开了草的钮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