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初,亚伯拉罕·蝼冢在《诗歌报论坛》BBS上公布了长篇论文《神性写作》[1],提出了“神性写作”(spiritualiation writting)的概念。阅读了他的这篇论文,人们知道,这个原名叫白宗彝的中国学者针对诗歌创作而提出的这个概念。在蝼冢看来,诗和诗人所面对的是一个清醒的,但是又被遮蔽的真理。诗歌、哲学、宗教三位一体的取向为其根本的道路。蝼冢提出的“神性写作”概念对于我们研究小说创作具有深刻的启发意义。小说虽然与诗歌在创作上有着很大的差别,但是它也存在着“神性写作”。小说的“神性写作”与诗歌的“神性写作”既有一定的相同之处,也有各自独特的地方。在小说这里,神性写作应该与宗教密切相关,特别关注人的灵魂和信仰,并且将人的世俗生活与对神的向往结合起来。藏族作家大多在藏传佛教的引领下进行写作,善于表现藏人在日常生活与历史进程中的信仰、信念,具有神性写作的特性,我们应该予以关注。在众多的藏族作家中,格绒追美似乎并不那么引人注目,但是他的神性写作却值得关注,他的中篇小说《失去时间的村庄》、长篇随笔集 《神灵的花园》、小说集《失去时间的村庄》、散文集《掀起康巴之帘》、长篇小说 《隐蔽的脸——藏地神子秘踪》(以下简称“隐蔽的脸”),展现出他在小说和散文方面的神性写作。本文试图以他的长篇小说《隐蔽的脸》为例,对格绒追美的神性写作进行探讨。

 

 

        在许多小说那里,作家们往往以展现宏阔的历史画面为己任,以描绘一定历史时期和地域内的人们的生存状况和精神面貌为职责,以再现尖锐交错的矛盾冲突与表现多重复杂的人物性格为特色,以叙述特定环境中人性的美好与变异为其根本,这一类小说自有其价值和意义。格绒追美与浸润于藏传佛教文化传统的许多藏族作家一样,孜孜于神性写作。这就决定了格绒追美所追求的不同于巴尔扎克。如果说巴尔扎克以做历史的书记员的责任感投入创作,试图通过世俗生活图像描绘留给历史一份真实的记录,那么格绒追美则通过对雅格家族的衰败的叙述表现人在神与魔之间的摇摆──“人可以变成魔鬼,也可以变成菩萨呢”──小说借“伸手可摘的星辰”表达出这一思想。《隐蔽的脸》叙述的是一个叫定姆的地方雅格家族的衰亡史。定姆是一个罪孽深重的地方,其地名就包含这样的意义。“‘定姆’的‘定’是指魔性、邪恶、业障,姆,是指人,连起来就是‘魔人’。”“定姆人‘定(魔)’重的一个特征是胆大妄为,什么样的事情都敢做。比如,杀活佛,在神山上狩猎等。”定姆河谷本来是一个封闭的独立小王国,这里的人们生活在头人的庇护与统治之下,叙事从逃亡的绕登来到定姆河谷投靠头人开始。虽然定姆的头人多吉并不很坏,但是这里仍然灾难一再发生。这些灾难一方面来自自然,属于天灾,比如麻风病(被当地人称为“脏病”);另一方面则“人心的底层”所长出的“另外的欲望”,于是产生了诸如械斗、谋杀、偷盗、辱骂等罪孽。在文学史上,确有不少作家书写人间灾难和苦难,书写的目的各不相同,有的展现人面对苦难与灾难时的态度以及显示出来的精神;有的探讨和反思天灾人祸产生的根源;有的表现表现灾难和困境中人性的光辉或者人性的变异;还有的则赋予灾难和苦难以某种象征意义。而格绒追美则以藏传佛教的眼光来看待世间的一切,并将其视为神与魔的纠缠。“或许,像藏人最初的母亲是岩洞里的红颜魔女一样,定姆人承认自己是有魔性的,是魔女后裔,灵魂中盘踞着魔鬼和魔鬼般人心的黑暗吧?!”而且,定姆人患上麻风脏病,在他们自己看来也不是一般的疾病问题,而是“个人业力所致,咎由自取”,到后来则不得不接受佛教所赐予的这个地名,不得不“背负罪孽一般,一代代延续这可怕的名讳。”这就是说,作家书写定姆人并不是简单地反映现实生活,而是展现人心中的魔性造成了人心的混乱,而人心的混乱则使人迷失自己的灵魂,而灵魂的迷失必然使人造下罪孽,这就需要在佛的引领下趋向神,从而通过苦难以实现救赎。

 

 

        神性写作关注人的灵魂,而灵魂的关注在很大程度上来源于神。如果诗歌中的神往往体现为宗教精神和悲悯情怀,那么在小说中,作家们则往往将神化为某些具体的人物形象。当然,代表神的人物形象并不是指拥有各种神奇功能的神仙,也不是人们所期待救人于苦难之中的盖世英雄,同样不是民间神道信仰中可以保佑和庇护民众的所谓的神,而是沟通宗教天国与世俗之人的某种人物形象。在格绒追美的《隐蔽的脸》中,叙述人“我”(晋美)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与通常小说中的叙述人不同。常见的小说中的叙述人基本上都是现实生活中的某个人物,虽然这个人物或隐或显,身份各异,但是都是小说故事的见证人,也可能是小说故事的参与者,但这些叙述者的活动时空都是十分有限的。此外,在通常的小说中也有那种全知全能的叙述者,不过,这个叙述者并不参与故事,也就是说,不是作为故事中的人物而存在。而《隐蔽的脸》中的叙述人却兼有神与人的双重特征:一方面他是绕登和卓玛的曾外孙,赤烈和朗忠的外孙子,格列志美的儿子,在尘世间取名为“晋美”,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另一方面,这个叙述人是一个“精灵、无形、虚无”,可以自由地穿越时空。小说通过自述对他作了这样的描述:“我能看见时光的倒流的隧道,看见写在天地万物间用无字的语言保守的秘密──那些故事在正史中,早已消亡,不曾留下只言片语。但是,一旦机缘成熟,天地间的故事和秘密一定会被某个有缘的人捡拾,或者被他解读,承着前定的天命,他会把那一切传布给世人,那些格萨尔说唱者中‘神授者’也是如此。不是我写下鸿篇巨制,而是天地间早已给就的一切,像涌泉从我的心里淌出,通过我的手指,展开那些秘密的花瓣罢了。”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叙述人的功能其实不在于他的穿越时空,而在于他连接着人与神,通过他,神与人相通。叙述人在不同时空中的漫游,并不是一般的童话故事或者科幻式想象,而是将其它时空的信息带到现实世界,特别是神的信息带到人间。

        与此同时,叙述人由于是穿行于不同时空的精灵、无形和虚无,他可以跳脱出常人的思维、情感以及经验,以神的眼光来看待人间世相。小说中叙述“精灵”通过与人间作家的比较,表明了自己的特殊之处:“当我看到那位笔耕者为雪原而难过──他想保存、记录的一切在他眼前匆匆消亡,而他本人陷入贫困和生存的挣扎漩涡,没有时间也没有力量留住并且记录下那一切──伤神落泪,甚至深深自责时,我自语:这敏感而多情的孩子既可爱又多么天真啊!我多么想告诉关于时间的秘密,天地间隐秘的岁月河道,然而我并未这样做。我知道:像我这样无拘无束的精灵也没有权利违反天意,更不能更改天地的自由运行和道法。”正因为如此,叙述精灵可以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感知到常人无法感知的东西。布根丁真被人打死后,叙述精灵称:“我看见一缕风在布根丁真头顶上旋转了许久,然后,像被谁牵引似的扶摇直上,向着青布绕神山方向飞去。此时,那女山神和她的男人欢喜地迎接这个凶死的烈性之人去了。这样的心有不甘的暴性之魂可以成为最好的‘赞’神呢。善幻变的众精灵、山兽簇拥在身旁。他们像云降临,很快将布根丁真罩住,令布根丁真来不及半点思索便被掳走了。” 布根丁真死后,一般人只能见到其尸体及其天葬的情景,而叙述精灵却具有常人所不具备的能力,能够看到人死后灵魂化为一缕风在头顶上盘旋和飞升,还能够看到众精灵和山神将死者的灵魂掳走。这不是神话故事,而是藏传佛教中灵魂不死的表现,也是轮回转世的前提。

        高僧活佛是藏传佛教中的修行者和布道者,他们一方面是肉体凡胎之人,是现实生活中的具体的人,另一方面他们通过修行获得超越常人的非凡能力。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虽然是人,却与神相联通。因而,高僧活佛经常出现在藏族作家的写作之中。格绒追美的《隐蔽的脸》叙述了不少高僧活佛。在小说的第一部《风轮》的“传承之链”中,作家特别叙述了定姆庞措活佛系统的来历。第一世庞措·白玛曾经“降伏了一个难驯的妖魔,用哈达穿鼻,将它定化成一块巨石,令它发誓永不与佛法作对。”白玛活佛的此举虽然被神化了,但是其神性显而易见。白玛登灯大师的去世也很奇特,他既不是躺着去世的,也不是坐化的,而是“虹化”的。他去世时“彩虹罩屋,金光满天,肉躯消失了,坐床上只剩了头发和指甲。”后来的转世活佛也都各怀奇异本领。只是到了十一世之后,由于活佛“更多地裹合于世俗是非”,他们的法力便“顿减”,并且“圣迹也难以显示了”。从这里可以看出,活佛的法力来源于神,他们本来只是神的代表,他们应该超脱于世俗。

        不仅活佛有其高强的法力,就是与活佛有着某种联系的人,在某种情况下,受到神的助力,也会显示出超常的本领。格桑活佛的弟弟受家人之托,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活佛,他见到哥哥格桑精瘦成一把骨头,而且气息奄奄,于是他便背起哥哥回家,大概是他对哥哥的“心疼”感动了神,他于是有了神助一般,虽然背着一个人,但是走路更轻快了,“脚底犹如风轮在推动”。格桑活佛弟弟这一异于常日里的自己,不是一种超常的感觉,而是灵魂的轻盈表现。他虽说有些“痴呆”,但这种状况很可能是常人的看法,实际上是他灵魂清纯的表现,一个人有了简单而明确的信念,那么其灵魂就必然轻盈起来。

 

 

        神性写作在叙事形态上也必然有别于通常的小说叙事。如果说通常的小说叙事往往着眼于反映现实生活,那么其叙事时空则以现实时空为主,现代主义小说则以人物心理感受来结构时空,那么在神性写作中则往往以人的灵魂为核心来建构时空。佛教强调人的灵魂轮回转世,那么灵魂不死,可以以不同的形式在不同的时空中穿行。对于高僧活佛来说,圆寂之时便是其重生之日;对于一些人来说,灵魂可能表现为不同的形态,而且出于神性而超越常人常态。作为深受藏传佛教文化浸润的藏族作家,则以藏文化的方式来写人的灵魂,特别是神的视域中人的灵魂,还可能是注入神性的灵魂。格绒追美特别关注人的灵魂,在这罪恶丛生的世界上,在灾难频仍的人世间,灵魂很容易迷失和堕落,因而格绒追美则以神的怜悯和慈悲之心关注各种灵魂,同时也以神的灵性注入人的灵魂,进而将神与人联通起来。《隐蔽的脸》有个副标题“藏地神子秘踪”,小说中的神子便是叙述人“我”(晋美)。虽然小说对于晋美的叙述不乏作为一个肉体的人的存在,但是在许多叙述中他是作为一个灵魂而存在。“那时,我还在‘轮回’──我只得借用这个模糊的人类词语──的路途上等待着。那股不由自主推动着、旋转着的风令我终日飘浮不定,又难辨东西南北。我是无形的,却有着无限的锐利感觉。我的身子轻盈如风,却比风能抵达我想到达的任何地方。只要我的意念想飞到哪儿,我像光箭一般,瞬时就能到达那儿。我时常在雪域的上空飞翔,也偶尔飞向海洋,到我以前完全没有见过的人类种群中,听他们叽叽呱呱也说长道短,还到过没有人烟的孤岛上,孤寂地飞来飞去。”自由飞翔是灵魂的特性,因而灵魂所存在的时空其实就是所能想象的时空,不受现实的束缚。

        无论是神的世界,还是与神沟通的人──高僧活佛等高人,其行踪和举止都十分神秘,一般人都很难知晓也很难知晓。因此,神秘的事物大多为传说。《隐蔽的脸》第一部《风轮》的“神灵们”则常常以“传说”、“也有人说”、“据传”、“有人说”、“又一说法是”等方式展开叙述。而叙述的故事则以神话为主:一方面叙述神的传奇;另一方面则描绘仙界瑰丽神奇的画面。神灵们虽为神,但是他们之间也会发生争吵和打斗(其实这种打斗和争吵不过是人与人之间灵魂冲突与一个人的灵魂分裂和矛盾的反映)。“白色之邦”的神灵青布热女神和外地的神灵莲花生大师发生了冲突。他们的打斗很像汉族神话中孙悟空大战二郎神的故事,几经变幻打斗,进而以莲花生降伏青布热女神而结束,最终莲花生大师收服了青布热女神及其它神灵精怪,要这些被降伏的精灵们发誓护法,不降灾害。神在神性写作中并不只是本领高强,更重要的是其行迹和举止都因其圣洁而置于高雅而瑰丽的氛围之中,并且对各种动物都具有强大的感召力。当绒热寺的活佛讲经时,“空行、非人、各种护法和周围的神山都幻变成人形来听经,人群里还有不少动物也安静伫立在外围,胆小的鸟儿、对人类始终怀有戒心的虎狼,也把头从丛林中伸出,听闻佛法。那是多么动人的和谐之境啊!”这种神话叙事所突出的是神的强大感染力和感召力,从而彰显出神的魅力。登必降村活佛应邀访问乾隆皇帝的皇宫,他给乾隆念经,同样具有神话色彩。他头顶上的苍蝇先是跳着舞,然后依照顺序落到空白的经文纸上,化为密密的经文。格西高僧应上师之命来到康区传播佛法,他在一棵白桦树下休息时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天空呈现出迷人的景像:“天空中五彩缤纷的云彩像是在围绕着这棵树跳舞呢,太阳也戴着金色的项链。他顿然感到神气清锐,心里满盈的是回响天地间的神音梵乐。”这种美丽的景像不只令人心旷神怡,神清目爽,而且颇具圣洁感,是神的具象化的体现。嘉纳活佛诞生时,“宛绒村的上空的彩霞如五彩哈达,有清亮的海螺声响彻天宇,人们在村庄闻到一股檀香味。大地和村庄都呈现出慵懒而幸福的姿态。一种和谐宁谧的美韵静静流布于天地,口传说,通过梦兆、卜卦、观潮等,竹瓦寺已经知道了活佛的诞生。”活佛从某种意义上说,是神的代表,他的出生意味着神的降临,因而他的出生自然非同凡响,天地之间必然呈现祥瑞之象。这种景像的描述自然也是神话叙事的一种方式。

        此外,小说第一部《风轮》中的“时光”对于神猴子与岩魔女结合繁衍下人类的神话叙述,可以视为藏人对于人类起源的理解和认识。第二部《风云》中的“胎息”则是对个人的人来历的神话演绎,这是人类生命起源的解读,进而探究肉身与灵魂的关系。

 

 

        格绒追美的神性写作自然表现在小说的神性语言。所谓神性语言,是指既具有诗性,有具有宗教性,还具有哲思性的语言,这就是说,语言突出主体性的想象与感受,体现宗教对于世界的理解与观照,以追问人与世界的各种关系和问题,其核心是超越世俗的灵魂的声音。《隐蔽的脸》中作为神子的晋美,一个穿越时空的精灵,而且还是一个善于追思的灵魂。他或有形或无形穿行于不同的世界,经历广泛,便对人、时间、世界等展开了深刻的追问:

        唯有我的梦境,依然缤纷多彩。那心梦乡境是我的秘密家园。

        在村庄,我穿行于亵渎神灵者、盲信者、极端虔诚者、唯物者等等各类人群中,时常忘却了自己的身份。人世间,种种的事情和话语,总是呈现各样迥异的面目和是非来,而真相时常被遮蔽或者走样,谁的话是真实的?哪个样子虚妄不实的?

        尘世里过活,我的目光混浊而迷茫。我总是看不清自己的面目,有时,甚至找不到自己的灵魂。一个人的灵魂会裂成多瓣的花朵吗?在漫漫长夜里,偶尔在梦中才能将自己看得真切、清晰──一股流动的风,载着我高高飞翔。我的自在、如意之境是多么稀少!

        后来,叙述精灵就生死和时间等问题作了“絮叨”。他说:“死亡是一大迷思,死亡只是另一种寂静。”“过去的人死在现在的人中,今天的人死在明天的人中。一个未来时刻的人将来会活,但过去没有活过,现在也没有活着。”“时间是一条令人沉迷的河流。但我就是河流。”叙述精灵的这一番追问和思索都是以感性的形式呈现,提出的却每一个灵魂都可感到的困惑。其实质,这也是神给人设置的谜语,惟有超越世俗,才可能进入神的境界,才可能悟出生死与时间等形而上的真谛。

        在神性写作中,小说叙述的话语方式也表现出庄重、神圣,以敬仰的语言表达对神圣事物的敬意,在对邪魔罪恶事物的描述中则以谴责和否定的语气表达叙述人的态度。活佛念经是十分神圣。活佛念了经,“人们觉得心境开始明澈宁静起来,并随着对佛法的领悟,心胸也日益变得宽广起来。成佛之路漫长遥远,但心灵培育的奇蕊异花却芬芳馥郁,将整个人都改变了。心儿不再毛躁,魂魄不再像居无定所的‘流浪汉’了。而是显得安详,自在,欢乐如泉水泌涌不止……”读到这段文字,人们脑海里可能浮现出美好的画面,感受到佛国净土的庄严和安详。再看小说对于罪行的叙述,普措在醉酒后爬到梅朵身上,他自己嘴里咕噜着:“我是魔鬼,是魔鬼的儿子。”他甚至在心里骂自己:“我是个禽兽,披着人皮的禽兽。”并且拷问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都像猪一样没有脑子了吗?”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自我谴责。当他剥开梅朵衣服之后,小说叙述道:“在邪恶的心气之下,在酒魔的裹挟之下,他……”“禽兽”、“魔鬼”、“猪”、“邪恶”、“酒魔”等等贬义词语既是否定,又是责备,显然这不是对个人行为的简单否定,而是对被魔鬼挟持灵魂的一种怜悯。

        格绒追美的神性写作是深受藏传佛教文化浸润的,洋溢着的是浓郁的藏文化。然而,神性写作还可能受到其它宗教的濡染,呈现出各自的色彩和光泽,而且每个作家自身对于宗教精神的领悟有别,对于灵魂的理解和认识各异,那么他们的神性的姿态也会各有风采和特色。不过,我们通过对格绒追美的《隐蔽的脸》神性写作的探讨,可以进一步走进作家创作的神性世界,进而走进其他作家的神性王国,从而探讨神性写作的共性与个性,最终窥探中国作家神性写作的谱系。

 

原刊于《阿来研究》第七辑

 

        孙德喜(1960—)江苏淮安人,武汉大学毕业,文学博士,扬州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和研究。业余写诗。出版诗集《水的狂欢》。

 

          格绒追美,男,藏族,中国作协会员、四川省作协副主席、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理事、甘孜州作协主席。已出版长篇小说《隐蔽的脸》《青藏辞典》,中短篇小说集《失去时间的村庄》,散文、随笔集《神灵的花园》《在雪山和城市的边缘行走》《青藏时光》等。长篇小说《隐蔽的脸》由Aurora Publishing LLC翻译成英文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