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甘南的独特地域文明和信仰,产生了一大批优秀的诗人作家,他们怀着崇高的信念为这片土地、为雪域、为草原抒情。散文诗作家花盛以其别具风格的精神特质和作品内涵在散文诗领域获得了不俗的成绩,本文从其创作所涉及的四个方面入手展开分析,旨在呈现花盛作品创造出的散文诗世界。

【关键词】 散文诗;风格;作品价值;哲学思考


        甘南地处青藏高原东北边缘,这个青稞点头、牦牛满坡的地方,高寒阴湿,冬季漫长;独特的地域造就了独特的民俗民风和信仰,相较于周边地区都有着特异的精神特质。甘南文学现象更是被文学界广泛关注,关注的焦点在于其作品的独特性,内容的民族性,精神的追求崇高性,因作者大都受地域文明影响深远,而显示出不同于其他地区作家的特质,散文诗作家花盛就是甘南文学草原上的一朵奇葩,一直以低姿态偏居一隅,深情歌颂生命和灵魂的高姿态。花盛的敏感和抒情形成了他的文学风格,营造出深具个人特色的散文诗世界;在散文诗日益萎靡的大环境下,他以追求精神向度的诗人灵魂歌唱,道出生活和生命的本真。


一、主“情”的写作立意


        我国的诗歌创作史源远流长,源自人们的有感而发,因此,笔者认为散文诗也应该是以情感为主,我们在钢筋水泥的生活中需要关注内心情感,需要滋养万物的泥土。鲁迅先生的散文诗集《野草》因其强烈的思想性成为中国散文诗的最高典范,有学者据此认为散文诗应该追求思想性,笔者认为这种说法有失偏颇,正如中国当代著名散文诗作者耿林莽先生所说,“散文诗属于文学范畴,而非哲学范畴,散文诗就应该具有诗性特征而非理性特征,如果过度的追求哲理就成了一种病态。”[1]从整体来看,花盛的散文诗凭借情感的释放,表达对爱情、生命等无止境的追求和热爱,同时也透露出某种消极的无奈情绪,无奈多情总被无情恼。英国当代诗人燕卜荪说:“诗人应该写那些令他烦恼的事,烦恼的几乎令他发疯”。[2]如“但皮鞭的抽打并不能阻止我对你的怀念,我在怀念的纸张上写道——你是太阳,诞生了幸福也诞生了苦难。”真情是散文诗的血液和灵魂, “远行的人啊,黑暗中跋涉的人,那个在西部高原叫花盛的诗人和你一样,手持半截燃烧的蜡烛,他的存在是两片叶子——一片是疼痛,一片是泪水。”正如波特莱尔所说:“散文诗是最能负载灵魂的抒情性动荡、梦幻的波动和意识的惊跳。”[3]“月亮是谁的叹息?在怀念的日子里。月亮是上帝梦醒时分挂在花瓣上的泪珠,滴落大地,正好击痛我内心的梦。这种在恍惚中的意境的表现,我用诗歌来抚慰自己的孤单,用诗歌来寄托我无尽的怀念。远方的夜空,此时,是否依然无眠?”诗人就应该是戴着“感情”的眼镜来观察和反映生活,生活中的事物虽千姿百态却无不染上作者的主观感情色彩,使得事物固有的本质和规律因诗人的情感诉求而加工改造,呈现出万物皆有“我”色彩。

        另外,想象力是抒情中必不可少的媒介,艺术源于想象,诗人一旦失去想象力将是一场灾难性的悲剧。花盛的散文诗在抒情的时候没有忘记想象的美好,“我梦见你被岁月的大鸟驮回村庄,驮回我身边。花开花落,我飞翔的双翼如凋零的花瓣,轻轻地被风送回地面。潮起潮落,我忧伤的语言如大片的青稞,被谁的快镰一一割倒,疼痛而无助。”作者在想象中点染忧伤,体会有所失去的疼痛。


二、诗意的作品需要诗意的生活


        海德格尔提出“诗意的栖居”[4],因为他看到了科学技术进步所带来的危机以及生存问题,形成了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是缺少对技术的反思与关注,出现了某些存在问题,出现了非诗意的栖居。栖居和语言有关,人之存在建立于语言,而语言根本上发生在对话中。自然是人类生存的根基——人类栖居的家园,人类的生存必须从属于大地,依赖于大地情感。对于诗人而言,也许诗意化的生活更能产生源源不断的创作灵感,花盛曾在诗中多次描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我的村庄依山而居。村庄的对面是一片树林:枯枝横生”,“我的窗户朝南。每天可以看到对面的山坡和山坡上一片小小的白桦林在这个窗口,我目睹了白桦林的颜色由绿变红,由红变得渐渐枯黄”,正如梭罗在瓦尔登湖旁自造木屋,自种自食,这是多少为生活所累的人的理想居所,不需要多大,但可以让心情落脚,可以举目看对面树林色彩的变化,感受季节的变换和时间的流逝,生活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成本可以很低[5]。但是,人的欲望让自己不停的走上颠簸,让心灵无法安顿。

        一个人的精神高度取决于高尚的人格修养、丰富的情感内涵和理想的生活境界。在花盛笔下,当回到使他内心安顿、打开窗户就能看见白桦林的村庄,在漫长的冬季中,每次下雪的时候他就像个孩子莫名的激动;也许正是孩子般的天真才使他不同于一般人追求物质,而是寻求宁静,每天独坐窗前,看花开花落、世事变迁,甚至“目击一片叶子的苦难”,或者月下举一杯青稞酒,对影成三人。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诗人创造了美,创造了精神的粮食,让人们日益浮躁的内心可以有一块栖居地来安顿,我们甚至可以认为,当一个人以诗意的尺度筑造生活时,他就在创作诗,他不单单是写诗歌的人,更是拥有了诗化的人生,唯有如此,我们才可以“诗意的栖居在这片大地上”。


三、豪放中的婉约之风


        无论是诗作或散文诗,花盛已经独具风格,草原雪山的底色上画着朦胧婉约的画面,淡淡的忧伤,缓缓道来的波澜不惊,没有华丽的辞藻,用最常用的字词述说深刻的痛感和宁静的美感。布封说“人类精神绝不能凭空创造什么;它只能在从经验与冥想那里受了精之后才能有所孕育”[6],因此,花盛的风格的形成与他的生长生活以及期间的思考有关,笔者认为花盛更像一个江南的书生,而他生于本应豪放的甘南,于是他的风格就更具有了多义性和多元化,从隐透婉约之风中可以看出诗人细腻和敏感的情感。每章散文诗中所传达的都是花盛对生活深刻的认识、对生命的敬仰、对世间万物皆着“我”色彩的诗意表达,“雪域之上,驻足与远行,奔跑与守望都将是一种生命的飞翔。当深情而悠远牧歌如雪,在心灵的疆域飘飘洒洒时,是苍凉的,也是幸福的。当雪域和马一同抵达心中时,雪的光芒照耀着天空和大地,也照耀着一个人的内心和黑夜。”

        散文诗的内涵丰富而内敛,于是,花盛认为“当然我们也能看到诗中语言的节制和隐忍,尽管有着无边的苍茫,有着辽阔的忧伤,但却坚硬在一个人的内心深处”,本是形容词的“坚硬”在这里被用成了动词,在语词运用上产生了陌生化效应,产生出新鲜感,可见诗人对语言的自如运用的确非常重要。花盛的散文诗不仅仅是个人情感的流露和表达,还有表现和关注人类共同命运的作品,“我相信这里的风已不再是风,而是一名歌者,传唱着历史和时代的变迁。山依然在山的高处,谷依然在谷的低处。而身处尘世的你我,还有他们——无需仰望,只有勇于攀登才能彰显活着的意义;无需俯瞰,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谱写生命的真实。”­­


四、哲学思考是对散文诗本质的升华


        只为抒情而没有思想内核的作品算不上成熟,因此,读者常常会在阅读语句之后心有所震撼、有所启发,引发思考甚至共鸣,所以我们乐衷于去阅读,从中寻找共鸣和启发,无非是为了给灵魂一个可以安顿的地方,正如笛卡尔说“我思故我在”[7],思考着才是有价值生活的意义所在。“幸福薄如纸张——一触即破。”这种形象的想象表现出对命运的恐惧,因为命运会与人开玩笑且不计后果,从古希腊的悲剧中就能看出命运是多么顽固的纠缠于人。而“ 风吹不尽的是我内心的灰尘。剪刀剪不断的是我生命的河流。”又让我们看见一个悲伤的诗人自拂心尘,关注心灵。

        诗人对生命的思考始终是永恒的,“感伤的音乐承载着谁的痛?响了很久,重复了很久。像一本厚重的书,翻了许久,却依然在扉页,依然没有内容。或许,生命本就源自虚无,终将虚无而终。”诗性的表达使思想升华,但是就这么一句点到即止,并不做理性的说教,通过貌似漫无目的的形象铺陈、情感的抒发,最终于无意间获得了智慧的启迪、心灵的共鸣。

        花盛曾在谈到散文诗《缓慢老去的冬天》的创作时认为:“雪域之上,再现的不仅是一种生命的见证和诠释,更是一种生命的张力和坚韧。没有最后的审判,便不存在永恒。尽管我的选择是一条艰辛的路,它通向桂冠,也通向荆棘,但我想,在这片雪域大地上,只要挺住,就意味着一切!”[8]这是一个散文诗人难得保有的天真和理智的抒情。花盛的散文诗创作有其特殊意义,虽偏居一隅自作华彩,却给生活在工业化高度发达的中内心日渐粗糙的我们一剂救心丸。总之,散文诗应以情为主,在感性的基础上升华为理性,从而在美感的基础上提高散文诗的质感。那么,我们的散文诗作家就应该以海德格尔的“诗意的栖居”为生活范式,身在世俗中,却能理解、超脱世俗,婉约而又豪放,多种风格并存。


参考文献:

[1]崔国发.散文诗现状与瞩望[J].散文诗,2011,(19).

[2]王志清.用真情招魂:散文诗最好方式的自救[D].四川:西华大学,2006.

[3][法]夏尔·波德莱尔.1985年的沙龙[M].郭宏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4][法]布封.论风格(译文节选)[EB/OL].2008-10-08.

[5][法]笛卡尔.我思故我[M].王阿玲,译.北京:中国画报出版社,2012.

[6][美]梭罗.瓦尔登湖[M].徐迟,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7]海德格尔.海德格尔选集[M].孙周兴,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1996.

[8]花盛.缓慢老去的冬天[J].散文诗,2011,(12).


原刊于《兰州教育学院学报》(今《兰州文理学院学报》)2012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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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晶晶(1985—),甘肃岷县人,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现供职于兰州交通大学附属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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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盛,藏族,甘肃甘南人。中国作协会员、第四届甘肃诗歌八骏。出版诗集《转身》、散文诗集《缓慢老去的冬天》、散文集《党家磨》等。现居甘肃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