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萧瑟的风吹过羊群
夹杂零落的雪片
屠血与拯救
如油画里的场面
在折多河畔“十里羊场”暗暗展开
此刻
有个男人怀揣积攒的银子
比羊还紧张
突然 一个妇女冲进羊群
抱着一只身怀五甲的母羊号淘大哭
凄厉的哭声感染了周围的山羊
也惊动了那个男人
他把商人的手拉进自己皮袄的袖笼
用不断变换的手指决定母羊的去留
第二天
很多人在自己的朋友圈看到一则配图信息
“母羊在放生途中顺利产下了两只小羊”
恰逢
午后的这天
青龙湖畔芦苇荡舟
我带着一把钥匙
试图打开一个男人
你的脸上写满沧桑和阅读
雕刻着深奥的坏笑
极简的生活态度
融入你轻于鸿毛的一日三餐
单薄的身体也是份量沉沉
经年不见
源于那场奇怪的梦
灯 火苗 唐卡 梵音
人头攒动
在一个娑婆世界的桑烟中
悲伤憔悴的你坐地而泣
一声叹息把我从梦中惊醒
梦中的场景无法抹去
而我的眼泪打湿了一片衾枕
一夜 心神不定
后来
我才知道
我的量子世界接收了你痛不欲生的感应
远隔千里的我承载同一磁场的碰撞和纠缠
在半梦半醒之间焦灼不安
难道 梦也有重量？
“昨天和今天
我在窗前感受黄昏的时候 跟过去不同
有些惆怅了”
“这不奇怪 因为你是一把孤独的玉锁”
乘愿如花的梦
梵音四起 法铃声声
乘愿如花的梦
在左右双旋白螺穿透时空的悠鸣声中
您超脱凡人的躯壳
轻盈启程
纵然有万箭穿心的不舍和眷恋
但我清楚地知道 这是生别死离
这一世 我与您的缘份已尽
来世 我们又做亲人
您仍是教化我要利益众生的父辈
生辰八字的观相
在红尘
您牵挂那位杵着拐杖 家住东方雪山脚下
八口人丁 养有红马白羊的朋友
是时间的厚度把你俩送入耄耋之年
您却选择了藏历火猴年的一个冬日 随缘仙去
而此刻 他手持念珠卷缩经堂的一隅
六字真言从皱纹叠加的唇边串串吐颂
这是一种怎样的回向
仿佛在云端点亮8万4千盏酥油灯
照亮芸芸众生
照亮我们都知道却看不见的那个世界
在故乡 雪线之上
您站在布满彩霞的天梯之间
回望世尘
撒下无上正等的善缘
淡然间 幻化而去
雅江
那时
我们很爱谈论
小街子的城厢娃
在古孜德姆神山脚下
女人
把如瀑的青丝盘成了花辫
男人把世代的皮船划成了渡口
八月十五
雅砻江浪花月盈
过往的人们
吊桥边 那些不可挑剔的微笑
在铁泉沁人心脾的世界里
清洗被恶梦沾染的夜晚
古朴的民房
农宝山千年苍松翠柏
装满青草的背篓芳香四溢
我们闻香沉醉
接着谈论
“倒话”是游走在血脉中的清冽之音
是故乡返璞归真的素颜
而时代
把格西沟的松茸烹成了上席
注：
①雅江：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的一个县城，是雅砻江重要渡口之一，作者的家乡。
②小街子：雅江老城的小街道。
③城厢娃：“半藏半汉”说雅江倒话，居住在老城城厢社的本地人。
④古孜德姆神山：耸立在老城前面的神山，相传是在西藏修练成道后被派往峨嵋深造的一位女神，途径雅江时被当地的山水景色所迷住，并决定留在此地做保护这方民众的山神。
⑤铁泉：老城一山脚边的一股山泉，因含铁量高流经之处均为铁锈色，在当地老百姓中有能治愈胃病的传说。
⑥农宝山：老城背面的一座山，因阳光充足、雨水丰沛、植被茂盛、物产丰富有农家宝山之称。
⑦倒话：“雅江倒话”是以汉语为主要词汇的一种藏汉混合语，语法结构与藏语有着密切的同构关系，特别是语音要素格局与藏语基本一致，语序为宾—谓—主或主—宾—谓，藏语和汉语中的异源成分在倒话中交错分布，语言结构自成一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语言系统。
⑧格西沟：雅江县松茸盛产地之一。
⑨松茸：学名松口蘑，属于可食用菌类。因生长环境要求极其苛刻，全世界至今无法人工培育。因此，在所有真菌物种里被称为“白金菌种”，它生长在没有任何污染和人为干预的原始丛林中，有极高的营养价值和药物价值。中央电视台《舌尖上的中国》探寻了松茸的美味，报道了它独特的生长环境和自身价值；“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日” 为接待参加纪念活动的各国贵宾，国宴上的第一道菜是《松茸山珍汤》，“G20西湖盛宴”也上了一道《清汤松茸》，而雅江就是“中国•松茸之乡”。
生日快乐
提起过去
我能感受你细微的情绪
弱弱地变化 在深陷的眼眶
眼里似乎有泪淡淡渗出
这几年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这个城市突然在你面前
变得如此陌生时
是否
有人与你一样
同守一池孤寂的夜空
夜空的花开了很久
一阵风吹过
花瓣坠落在你河流的尽头
那些宿醉的迷惘
在雾霾纷扰的冬日
湖中的野鸭
惊飞了我一粒尘埃的暇想
黄色点缀着后现代独特的格调
高处
有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峻
室内充盈着遁入世俗的温暖如春
而我从远处赶来
只想在今天对你说声：
“亲爱的，生日快乐”
夜的维度
有夜的日子
品尝更深的孤独
无灯的夜晚
看懂最深的文字
时间的孩子在没有出口的世界
锁碎得像书中的各类标点
为每段时光断字截句
灯 相伴至梦
引领我走向夜的维度
路 漫长
飞行时间的隧道
1
空姐轻柔的吴侬软语
空少标志的五官 爽心悦目
米饭 青豆 凉拌盐菜
选择咖啡还是绿茶
这是我的自由
每人面前一张40CM的小桌板
一个纸盒盛下我的全部午餐
菜碟放在纸盒里
橘子摆在菜碟上
纸屑包在橘皮中
呵呵 像俄罗斯套娃
我在天上收拾出
属于自己的空间
在这个小桌板上
吃饭 喝茶 发呆
偶尔抬起头
在有限的空间扫视无垠的天空
右边是火红的太阳
左边是冷傲的月亮
云端之上日月同辉
仿佛“大圣归来”
很是惬意
可是 一想起坐位下的救身衣
一阵心跳 一身冷汗
2
每一次从起飞到降落
我都害怕
气流 颠簸 引擎的声音很大
一万米高空最安全
平稳直飞在云的上空
波澜壮阔
等待放下的心在时间的轨道上穿梭
三小时后
我们在另一个隧道口降落
那个叫成都的城市
北京•心思
北京贡院5号最深的夜
所有的霓虹聚焦在长安大戏院
与徽班进京不期而遇
梨园台上精美绝伦的装扮
在年轻花旦一眄一频的回眸中升华
那是国粹
一招一式在与世界对话
人为什么需要揣摩
使得一切小心翼翼
“我的诗歌你不会写
你的美梦我不会做”
原本愉悦的心突然荒芜如枯
如果有谁告诉我
你的忐忑 阴霾
乃至浮生六劫的世界
打破我语无伦次的思维
明天我将追随你
在北京
我们惺惺相惜
海市
那个曾经梦到达的地方
无数次让我遐想
碧蓝的海是否像高原的天
漫天的沙是否像高原的雪
五彩的鱼是否像高原的花
美丽的妈祖是否像高原的度母
我浅薄的观想直达思维的源点
椰树繁茂的季节
唤醒沉睡千年的岛礁
一样的木船 一样的出海
一样的风浪博击
金色的鱼如火焰般跳动的炽
印红了渔人风霜的脸颊
祖先用血泪和生命
渔舟唱晚
今生
我的脚步在4200米的第三级停留
海拔的高度就是我的全部世界
雪域的风 稀缺的氧
延绵的雪山像城市的天际线
挡住了我的视野
可我知道山的那边
海拔为零的地方
潮汐潮涌
太阳升起的时候 彩霞满天
雪域之巅潺化的雪
融入你万顷碧波
如磬的名字
我们一起
乐守天涯
梅萨，女，藏族，四川雅江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少数民族文学创作班学员。作品在国内多家刊物发表，出版个人诗集《半枝莲》、格萨尔文化随笔《史诗的家园》（合著）。获第三届四川少数民族文学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