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尽可能活得真切
以免这一生又扑了个空
以免白白在经文中
乘凉取暖
醉后的决心是蓝色的，被酒浸透的低语
就有了星星的气质
爱情缓慢增加
而光亮永不消退
多么美
河边的吟咏
像星群下的致幻剂——在一月满足于爱
多么美
2
我沉溺你玉一样的宁静与温和
也惊异窗外
花开时的炽烈
我们是拉萨河的春天和夏天
我在你之前
你在我之间
——夜幕下一场圆满的度化
我不认同春草的世界观
它们太过审慎，以至与二月轻易就失之交臂
我迷恋的是放弃谋略
在拂晓的林间后退
直到退回一束拉萨河的晨光
在你目光中上升
——沿着你的雪线上升
像一世
醉意沉沉的蓝色主题
3
三月的对与错都视而不见
我沉迷的
是模仿河面酒醉的星星，在你耳边
“发出玫瑰似的呻吟”
4
——许我宿醉、冥顽、说大话
无视我的坏脾气
你爱我，你的爱
像天衣无缝的四月夜空
世事凉薄
唯你以三生慈悲护守我的魂灵
避开时间的双刃剑
最快抵达云端
四月的酒醉是深刻的
以至再长久的荒寒也不再重要
一举杯就推翻——
酒醉后
我是通灵的兽
沿着舌尖儿
亲吻你乳名中的黄金
酒醉后在你怀中做一场气贯长虹的梦
在你眼前挥动佩剑，琴弓
如妖娆少年
5
余生
可否仍有夜晚
被这样亮白的月色笼罩
被你的目光和呼啦啦的词语
笼罩
五月河岸
大月亮犹如真切的灵修
深爱是今夜的主题——必须竖起耳朵
倾听最密闭的事物，以及炽烈的焰火
在我身体中的
盛开
盛开
……反复到来
6
不怕沦为一节六月酒醉的残篇，入夏后
锋利和妥协最易混合
但这不是矛盾
你看那些闪光的草木
在大月亮下妙美香艳，正来自于在黎明时的
掩面而泣
必须深醉——以理解河水的散漫、丰富和微妙
这些早夏的纠缠
理解时间的刹那与恒久
想念时微小的差别，魂魄间细致的触碰
以及所有的炽烈响亮生长
雪线的星空从未离去
7
越来越完美——
七月是一场精打细算的轮回，到处都是对我的指引
艾草的香气，像海洋
拉萨河上
我像一截命运
在温和的浪花中巧妙游荡
该如何是好
处处都是我的追忆
在白昼张望你的夜晚
在星空下
抱紧自己——过路人的歌声多么动听
如你醉语
贴紧我的耳边
深夜出发破晓归来
七月我要像一枚香熟的浆果
身体成了醺然的酒盏——我要一匹快马
在十方大地上
逐向轮回
……在黑暗中咬紧牙关
在水边诵念箴语
在酒醉中，深夜出发破晓归来
8
浓重的爱欲
于河边日夜徘徊，而八月的浆果熟了
夜色慈悲
我失魂落魄
一场爱意，迫在眉睫
9
思量你便是思量天真
——拉萨河边流变的、温顺的
美妙寓言
便是思量水
白色的沙
和日光下的百亩耕田——你是麦苗
你是青稞的绿
是不知恐惧的无边财宝，九月的你
是佛祖口中的恕念
你是暴雨如注
洗净峰谷中的灰
那些被阳光蒸发掉的污秽——念一遍你镀了金的名字
自己就学会了用新的指纹
解读红尘
10
你是玉做的——
你是唱歌的石头
太阳和月亮由此而生。这样美
赐种子以泥土，赠翅膀以雪峰，你
让冬天独自成为一个世界
而让九月的拉萨河之夏
回返一滴晨露
11
我在无知的爱意中低烧，涌动
渴念你……十一月即将来临
你动用少量的智慧把握魂灵，你让风
沿着水流动
你让水养育田野
你让田野
养育我——
你梳理大地上的无序和混乱，掩埋
年轻短暂的诗歌
你体谅星辰的冷硬，众生的过于聪明
你给每一个步在你身后的异乡人
玉米，土豆和苹果
——你命苍鹰
为无数的流浪者指路，直到天边现出壮丽的云霞
12
你为一处处洼地注满水
你诞育了湖
你为岸，献上无名的夜与昼，献上
有血缘的植物
献上花
贝壳，和小昆虫
为惯于夜行的人
献上酒——你为无常的世界注满有常
为佳期预设花开
为饱受水波击打的岩石送上坚强
你为爱受苦
为粗陋觅得优雅
为身体剔除病态，为爱念指引云端，为目光
清热解毒，拉萨河
我魂灵的肉身
肉身的经文
你为美人
化掉舌尖儿上的冰——为薄浅的性命
交出十二月的道场
魂灵铺满大地，肉身秘而不宣
贺颖，女，70年代生于辽宁。中国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21届高研班学员，辽宁作协特邀评论家，诗人。首届《十月》散文双年奖获得者，第八届辽宁文学奖诗歌奖获得者。现居北京，供职于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