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相寺
时间退回到1780年，一位僧人游走于外相寺
胜乐金刚，大威法佛像，桑烟，以及
长鸣不息的法号让他隐入大地
麻吉拉准无量母的佛牙，松赞干布的靴子
文成公主的手镯，莲花生大师的僧氅
还有释迦牟尼的灵骨，构成另一个世界
死亡或超生，只是另一种幸福的抵达
时间回到2016年夏天，一个凡夫俗子
游走在察干外相草原
千万只蚁虫在时间下泅渡
他也不过是其中一只
马群，牧人，经幡，以及风雪和阳光
它们从遥远的黄河岸边赶来，驮着内心的光明
从一片草原正赶向另一片草原
月 光
失去的幸福和业已愈合的伤口此刻早成记忆
它们近在眼前，让我想起草原的静谧
它们远在天涯，也让我想起月光的清澈
它们令我感伤，又使我迷醉
记忆就是一座巨大的厂房，聚拢我的想象
生出苦难的枝条和花苞
并在月光下开放，枯萎，随风飘零
然后进入另一片月光的囹圄
失去的伤感和业已莅临的幸福再次敲响我的房门
它们像阳光一样温暖，持久
为此，更多的感激像春季的雨露
让我有着惊喜，也有着莫名的激动
写 信
月光恰好照亮这幽暗的巷子——
人们沉于梦中，都不愿想其他的事情
必须要在今夜写好这封信
好多年都不曾握笔
步入巷子时我开始想，如何说清“活着”这两个字
月光没有退隐
它照在巷子最深的楼阁上
暗角处的照片，以及从未翻动过的杂乱的书籍
都会让人心生空虚
似乎和夜晚谈论着回忆和爱
还有许多藏在心底的秘密
我的女人紧锁眉头，一言不发
不肯告诉她的苦衷，也不肯透露
是长久的疼痛还是短暂的幸福
然而，我必须写好这封信
并且祝愿这封寄给远方的信，别沾上任何尘埃
秋 天
秋天的萧瑟将要来临
草原在时光里隐忍着大地深处的温暖
树木、残败的野菊、小小的艾草
都在平静地等待着，远方的你
多么可怕，甚至心灵
也在痛恨这个令人茫然的词
寒冷让一个流浪的人感到孤单
因为很多事情还需要他重新做出判断
需要他将一些放不下的事暂时放下
把忧伤和委屈说出来，说给生病的女人
也需要这个世界拾起慈悲的心
需要温和地轻抚，低低地耳语
需要一颗心，站在秋风经过的路口
把一切捎给所有爱我的人
原刊于《诗刊》2017年4月号下半月刊“银河”栏目
王小忠，男，藏族，甘肃甘南人，中国作协会员。著有诗集《甘南草原》等两部。散文集《静静守望太阳神：行走甘南》等三部。作品入选《中国微型小说排行榜》《中国年度最佳散文》《2013青春文学》《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等十余种选本。曾获“甘肃少数民族文学奖”“黄河文学奖”“《红豆》年度小说奖”等。
